金鳳凰被抓了。
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天之內(nèi)就傳遍了整個寶文街，乃至整個申城的古玩圈。
網(wǎng)上鋪天蓋地都是相關(guān)報道。秦怡那天的直播錄屏，被無數(shù)人轉(zhuǎn)發(fā)。她的賬號「秦時明鑒」，一夜之間漲粉百萬。
所有人都知道了，是她，憑一己之力，掀翻了金鳳凰這個盤踞多年的毒瘤。
她成了英雄。
而我，是那個站在英雄背后，無人知曉的影子。
我心里沒有失落，只有一種巨大的、塵埃落定的輕松。
還有，對她的擔(dān)心。
我給她發(fā)信息：「你沒事吧？」
過了很久，她才回：「沒事。在做筆錄?！?/p>
「什么時候結(jié)束？我去找你?！?/p>
「不用?；丶业任??！?/p>
回家等我。
這四個字，讓我的心跳莫名其快。
哪個家？我的宿舍？還是她的工作室？
我猜是后者。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寧。課也聽不進去，畫也畫不下去。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都是這四個字。
傍晚，我接到她的電話。
「我在你學(xué)校門口?！?/p>
我飛奔下樓。
還是那輛黑色的牧馬人。她坐在駕駛座上，看到我，朝我笑了笑。
她看起來更累了，但精神很好。眼睛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光。
「上車?！?/p>
我坐上副駕。
「去哪？」我問。
「吃飯。」她說，「慶祝一下?！?/p>
她帶我去了外灘一家很高檔的西餐廳。落地窗外，就是浦江的夜景，璀璨繁華。
這地方，我平時路過都不敢多看一眼。
「太貴了。」我小聲說。
「我請客?！顾巡藛瓮平o我，「想吃什么，隨便點?！?/p>
她今天好像特別高興，話也比平時多了一些。
我們聊了很多。聊學(xué)校，聊畫畫，聊她以前的經(jīng)歷。
我才知道，她家里條件很好，是真正的書香門第。她做珠寶鑒定，不是為了錢，純粹是熱愛。而做打假直播，一開始是為了她師父，后來就成了一種責(zé)任。
「這個行業(yè)，水太深了。」她晃著杯子里的紅酒，看著窗外的夜景，「總要有人，把水?dāng)嚋?，讓那些藏在底下的臟東西，浮上來?！?/p>
我看著她。燈光映在她眼睛里，像是有星辰大海。
我徹底淪陷了。
「秦怡?！刮夜钠鹩職?，叫她的名字。
「嗯？」
「金鳳凰的事，就這么結(jié)束了嗎？」我問出了心底的擔(dān)憂，「她背后，會不會還有人？」
秦怡的笑容淡了一些。
「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她說，「她的后臺，我查過。是個人物。但這次，證據(jù)確鑿，人贓并獲，誰也保不了她?！?/p>
聽到她這么說，我稍稍放了心。
那頓飯，我們吃得很開心。
送我回學(xué)校的路上，車?yán)锏臍夥蘸芎?。我甚至在想要不要……跟她表白?/p>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皺了皺眉，但還是接了。
「喂，爸?！?/p>
她只說了一個字，之后就一直在聽。
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握著方向盤的手，越收越緊。
車?yán)锏臍夥?，一點點冷了下來。
過了足足五分鐘，她才開口，聲音沙啞。
「我知道了?！?/p>
她掛了電話，把車停在路邊，雙手抱著方向盤，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她沒回答我。
又過了很久，她才抬起頭，眼睛有點紅。
「姜澈?！顾粗?，「你明天就離開申城，回老家去?！?/p>
我懵了?！笧槭裁?？」
「金鳳凰的后臺，出手了?！顾穆曇艉軡?，「他給我爸打了電話。他要我收手，并且……要你滾出申城。」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
「他是誰？」
「一個你我都惹不起的人?！骨剽哪樕?，第一次露出了那種，我見過的，名為「無力」的表情，「他不僅在商界有勢力，在……上面，也有人。他一句話，就能讓你在申城所有的學(xué)校里，都拿不到畢業(yè)證。他也能讓我的工作室，明天就關(guān)門。」
我渾身冰冷。
這就是權(quán)勢的力量嗎？一通電話，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我不走?！刮覐难揽p里擠出三個字。
「你必須走！」秦怡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嚴(yán)厲，「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姜澈，你斗不過他的！你留下來，只會毀了你的前途！」
「那你呢？」我紅著眼問她，「我走了，你怎么辦？他會放過你嗎？」
「他不會動我?！骨剽崎_視線，看著窗外，「我家里……還能撐一下。但他要我付出的代價，是這個工作室，還有『秦時明鑒』這個賬號，必須消失?！?/p>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
我知道這個工作室對她意味著什么。那是她的心血，是她的戰(zhàn)場，是她為師父復(fù)仇的執(zhí)念。
現(xiàn)在，為了保全我，她要放棄這一切。
「我說了，我不走。」我一字一句地說，「大不了，畢業(yè)證我不要了。這個城市，我不混了。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這里?！?/p>
「你……」秦怡看著我，眼圈更紅了。
「秦怡，你聽我說。」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涼。「從你把我從金鳳凰店里拉出來那一刻起，這件事，就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我們一起面對?！?/p>
她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
「你憑什么？」她哽咽著問，「你一個什么都沒有的學(xué)生，憑什么？」
「就憑我喜歡你?！?/p>
話，就這么說出口了。
車?yán)镆黄兰拧?/p>
我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秦怡怔怔地看著我，忘了反應(yīng)。
我看著她的眼睛，又重復(fù)了一遍。
「我喜歡你，秦怡。所以，我不會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