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溫舒安的事一經(jīng)捅出，陸知凝順理成章地住進(jìn)了侯府內(nèi)院。
謝景辭亦不如從前遮掩，更是要為陸知凝辦一場風(fēng)光的洗塵宴。
口信遞到飲雪齋里時(shí)，溫舒慈正在喝湯藥，一股熱流直沖而上，她直直地噴出一口血來。
小產(chǎn)三日，她身子孱弱，下床都難。
舒安的尸身謝景辭也置之不理，多虧求得府中老管家，將舒安葬在了城外的一片野竹林里。
如今卻傳來要為陸知凝辦洗塵宴，還要她這個(gè)侯府主母主持。
溫舒慈靜靜地擦去唇邊的血跡，曾經(jīng)他們溫家一代從軍，她父親是開國鎮(zhèn)關(guān)大將軍，怎能受得了如此屈辱。
可是父親戰(zhàn)死沙場后，母親重病撒手人寰，她和弟弟被接進(jìn)侯府。
三年孝期后，謝景辭迎娶她過門，對(duì)她相敬如賓。
現(xiàn)在，弟弟也不在了。
“告訴世子，明日宴席，我會(huì)出面?！睖厥娲确愿赖溃缃?，她不想多生事端。
次日，侯府前院。
大大小小的家丁、仆婦連同管家都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侍奉。
謝景辭端起酒杯，握著身側(cè)陸知凝的手，義正言辭，
“以后阿凝就在侯府住下了，這侯府就是阿凝的家，若是府上敢有人冒犯不敬，休怪我家法伺候！”
溫舒慈直直地看向謝景辭，如此疾言厲色，不過是為了給陸知凝在這侯府樹威。
從前她剛?cè)敫邢氯说箅y她時(shí)，他只覺得是婦人之爭，并不放在心上。
“下人們自然是知道誰是主人的，想討陸姑娘歡心都來不及呢！”
府里管錢的張媽媽率先開口，其余人紛紛附和。
“看今日陸姑娘打扮如此光鮮，真像大戶人家的正頭娘子般?！?/p>
“笨嘴，我看和咱們世子就是郎才女貌的一對(duì)……”
下人們紛紛恭迎起陸知凝，謝景辭聽著這些越矩的話更是喜上眉梢。
站在溫舒慈身邊的鳶兒看不下去，直直沖到陸知凝面前。
“你不過一個(gè)沒名沒分的外室女，見到侯府主母也不行禮，還在這擺起主人架勢(shì)！”
陸知凝聞言，笑意盡失，轉(zhuǎn)頭委屈地看向謝景辭，
“阿辭……”
謝景辭眸色一沉，低聲道，“看來是我剛剛說的不夠明白，不知尊卑的到底是誰？”
溫舒慈連忙起身，護(hù)住鳶兒前面。
“鳶兒心直口快，并非有意，我回頭會(huì)好好給她說?！?/p>
“若人人如此，侯府豈不是人人可欺辱我？”陸知凝捏著手帕作擦淚狀。
謝景辭的聲音冷得像冰，“主母約束下人不力，今天就當(dāng)眾好好管教管教，罰掌嘴二十?！?/p>
“你……”
溫舒慈不可置信地看向謝景辭，鳶兒自小就是她的貼身丫鬟，和她情同姐妹。
更何況幼時(shí)三人結(jié)伴出游時(shí)，總是鳶兒給他們望風(fēng)。
“既然你不愿意動(dòng)手，那我就請(qǐng)你動(dòng)手?！?/p>
謝景辭一個(gè)示意，身邊的侍衛(wèi)大步走來，捏緊她的手腕，狠狠一提。
響亮的一聲里，鳶兒連退好幾步又被死死按住，臉上赫然紅掌印。
一連二十下，整個(gè)侯府的下人大氣都不敢出。
侍衛(wèi)松開溫舒慈的手后，她連忙上前扶住臉上已扇出血的鳶兒。
“夫人，我……我沒事?！?/p>
溫舒慈還未開口，謝景辭就命人把鳶兒帶了下去。
“宴席就要開始了，別在這里礙眼?！?/p>
溫舒慈悄悄擦去眼角的淚，全然沒了胃口，呆愣地坐在席位上。
“姐姐，你才小產(chǎn)完身子虛，這碗?yún)脽岷韧?，好好補(bǔ)補(bǔ)?！?/p>
陸知凝雙手端著熱湯遞過來，賠笑道。
剛剛還沉浸在掌摑鳶兒的負(fù)罪里，溫舒慈被這話一提醒，手不自覺地搭在癟下去的小腹。
她的孩子沒了，弟弟也不在了，而這一切都是因?yàn)樗侨胧摇?/p>
她紅著眼瞪著眼前這碗湯，冷聲回拒，“不必?！?/p>
陸知凝輕嘆一口氣，“那我替姐姐喝了?！?/p>
溫舒慈無心搭理她，剛想起身借口回屋，卻聽見身后“啪嗒”傳來碗盞碎裂的聲音。
“阿凝，你怎么了，阿凝！快！傳府醫(yī)！”
謝景辭驚慌地抱起陸知凝，只見剛剛還面色紅潤的陸知凝眼下臉色慘白，唇邊不斷有黑紅色的血流出。
府醫(yī)剛一搭脈，神色大變。
“回稟世子，陸姑娘這是中毒跡象，可否讓我查看陸姑娘剛剛所食之物？”
銀針插在剛剛那碗本要遞給溫舒慈的參湯里，只一下，銀針就瞬變漆黑。
“此……此湯有毒！”
謝景辭神情大變，召來府上所有下人，怒吼道，“給我查！到底誰最后接觸了阿凝的湯！”
一個(gè)灶房小丫頭顫巍巍站出來，溫舒慈也看了過去，畢竟她沒拒絕喝下那湯的人就是自己。
“宴席前，奴婢看見……看見夫人進(jìn)了廚房……”
謝景辭沒有半分懷疑，冷冷地看向溫舒慈。
“我說你剛剛為何非要拒絕阿凝端來的湯呢，如此善妒，就去冰窖好好思過！”
溫舒慈甚至沒有機(jī)會(huì)為自己辯駁，就被侍衛(wèi)押進(jìn)了冰窖。
這碗湯，她若喝了，便是中毒身亡，若是拒了，便是下毒謀殺。
如今正是開春化凍時(shí)節(jié)欸，冰窖里冷得可怕。這冰窖原是因她喜食冰酪所制，如今卻成了關(guān)押她的地方。
溫舒慈窩在角落里，身子因小產(chǎn)落下的病癥還未痊愈，如今更是一受寒便隱隱作痛。
她漸漸失去了知覺，隱約間聽見有人在呼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