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柴房里,腐朽的氣息彌漫在空氣里。
一道刺眼的光隨著門被打開,直直地射入溫舒慈的眼睛里。
陸知凝挽著謝景辭來到她面前,似是顯擺。
“姐姐,你真是讓阿凝好傷心啊,我總是念著兒時的交情,卻不曾想姐姐對阿凝已生疏至此了……”
溫舒慈不語,沉默地看著眼前故作傷心的陸知凝,只覺得諷刺。
“從前你是最善良的,其他世家小姐都看不起我,只有你愿意和我說話,可是你如今怎么便得這般狠毒!”
謝景辭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溫舒慈,“不必與她多費口舌,阿凝?!?/p>
陸知凝轉(zhuǎn)頭露出溫柔的笑,從頭上摘下那支她日日戴著的玉簪。
“阿辭,你可還記得這支玉簪?”
謝景辭聞言,神色都溫柔了起來,點頭應(yīng)和。
“自然,十歲那年我意外落湖,你縱身一躍救我于危難間,我朦朧里只看見這支玉簪,才后面認出了你。”
“那天你一身淺粉羅裙,像荷花池里的荷花一樣,只是匆匆而去的背影,都讓我認定,我謝景辭此生心中只會有你一人?!?/p>
溫舒慈聽著這話,覺得分外熟悉,腦海中忽然涌出兒時的記憶——
那時候她和陸知凝最愛玩“身份互換”的游戲,彼此交換衣裳首飾,然后躲起來,讓身邊的女婢們尋不得,再溜出去玩。
那日侯府宴席,溫舒慈與陸知凝在后院換了衣裳首飾準備溜到街上去玩。
她剛要離開后院,就聽見荷花池里傳來微弱的求救聲。
她想也沒想,就救起了掉入水中的小男孩,可是忽然來了人,她便急忙跑走。
那一天,溫舒慈穿的就是一襲淺粉羅裙,頭上插的是陸知凝手里的玉簪。
一時間,溫舒慈愣住原地,沒想到陰差陽錯,竟讓謝景辭錯認了人。
她抬頭怔怔地看向謝景辭,他正溫柔地看著陸知凝,若是現(xiàn)在告訴他,這么多年他都認錯了人,又會如何呢?
溫舒慈輕輕搖搖頭,明日和離書就生效了,事到如今說出已沒有任何意義。
她已決心離開這里,今夜父親的舊部就會來接她。
溫舒慈沉默地低著頭,看著陽光灑在干枯的稻草上。
陸知凝見溫舒慈沒有任何反應(yīng),計上心頭,蹲下身就要去牽她的手。
“姐姐——”
溫舒慈冷冷甩開她的手,聽到她的聲音只覺得惡心。
“哎呀!”
陸知凝順勢倒下,捂住腹部,慘叫一聲。
謝景辭忙不迭地抱起陸知凝,狠狠瞪著溫舒慈,
“不知悔改,枉阿凝好心來看你,真是狼心狗肺!”
溫舒慈冷眼看著面前兩個人,如今再要陪他們演戲,她也覺得疲憊。
謝景辭大步踏出柴房,責令門口的下人,
“把柴房給我鎖死,不許她出來,也不許送飯!”
一陣濃煙將昏睡在柴房的溫舒慈嗆醒,她睜眼就看見火光包圍了柴房,有愈來愈大之勢。
“柴房走水了!有沒有人!”
溫舒慈用力地拍著木門,想要拉開門,門外的鐵索發(fā)出沉重的聲響,看護的侍衛(wèi)也不知所蹤。
火焰漸漸逼上房梁,溫舒慈被逼到柴房角落,濃煙使她意識漸漸模糊。
眼前如走馬燈似的閃過從前的種種——
兒時和父親在邊關(guān)夜里看大漠漫天繁星、孩童時在世子府嬉笑打鬧、搬進世子府謝景辭親自接她、大婚時飄揚的紅蓋頭……
“小慈?小慈!”
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溫舒慈用盡全身力氣吼道,“我在……”
鐵索唰的被劈開,闖入進來一群蒙面人,溫舒慈認出為首的人的刀。
是父親邊關(guān)駐守時的舊識,常以榮。
“常叔!”溫舒慈被大手牽起就要往外沖。
她回頭看著幾乎要被火焰吞噬的柴房,若有所思。
“常叔,去邊關(guān)前我還有件事得立馬去辦?!?/p>
溫舒慈去了趟亂葬崗,找來一具與她身形相仿的女尸,穿上她的衣裳。
滿屋的火焰吞噬了一切,包括那具女尸。
溫舒慈靜靜地看著這大火,轉(zhuǎn)身決絕地離開。
火勢太大,侯府下人欲去向謝景辭稟報,卻被侍衛(wèi)攔在門外。
“世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擾?!?/p>
屋內(nèi)一片旖旎,謝景辭正俯身口含湯藥,對上陸知凝的唇瓣,以身喂藥。
二人目光流轉(zhuǎn),情意綿綿。
府外,換上夜行衣的溫舒慈坐在馬上,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駕!”
一行人揚長而去,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