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姜槿月在A市老宅的雕花床上醒來時,窗外正下著雨。
她呆呆看著房頂,小腹平坦得像從未有過生命。
心口那道被生生剜去的傷口,又開始突突地疼。
“醒了?”姜母端著藥碗走進來,眼圈紅紅的,“醫(yī)生說這藥得趁熱喝,能補補氣血。”
藥汁是深褐色的,泛著苦澀的熱氣。
姜槿月接過碗,小口啜飲著藥汁,苦澀從舌尖漫到喉嚨。
姜母坐在床邊,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別想了,是那姓陸的沒福氣,配不上我們月月和孩子?!?/p>
姜槿月沒說話,只是望著窗欞上的雨痕。
她還記得被推進手術室前,意識模糊間聽到護士的聲音。
“陸先生選了保程時然那邊,姜小姐這邊盡力就好?!?/p>
“哥呢?”她啞著嗓子問。
“在碼頭處理事?!苯竾@了口氣,“你哥氣不過,讓人把京市陸家在 A 市的生意全砸了,陸昭野那邊發(fā)了十幾通律師函,你爸直接讓人扔進了海里?!?/p>
姜槿月握著藥碗的手緊了緊。
姜家是A市的地頭蛇,向來護短。
當年她為了嫁陸昭野,跟父親吵到斷絕關系。
當時父親紅著眼吼,“你要是踏出這個門,就別認我這個爹?!?/p>
她那時只覺得父親太過獨行,只會強硬安排她的人生。
于是她那時候開始就再也沒聯(lián)系過他們。
哪怕她知道第二天父親就后悔,在A市開始一寸一寸尋找她的下落也沒答應回來。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悄悄起身,走到書房,看見拄著拐杖站在柜子前正對著一張照片發(fā)呆。
是她十八歲生日時拍的,穿著白色連衣裙,手里抱著剛釣上來的海魚,笑得沒心沒肺。
他鬢角的白發(fā)比三年前密了許多,看見她的瞬間,拐杖重重頓在地板上,“你還知道回來?”
父親的聲音很沉。
“爸。”姜槿月的聲音有些發(fā)澀。
姜父看著自己疼愛的女兒這么委屈,瞬間暖化了眼底的厲色。
他別過臉,喉結(jié)滾了滾,“進來?!?/p>
姜槿月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父親從抽屜里拿出個小小的布包,打開來,是一沓孕檢單,上面的日期從她剛懷孕一直到手術前一天。
“從接到你電話的那一刻開始,你哥就馬不停蹄安排人過去了A市?!?/p>
“可惜這一年市界管的嚴,不能隨意進出,你哥哥想到你懷著孕,就覺得等你生下孩子再接你回來也不遲。”
姜槿月的眼淚突然決堤,趴在父親肩上哭得撕心裂肺。
雨還在下,敲打著窗欞,像她那沒來得及出世的女兒,在輕輕敲著門。
“爸。”她哽咽著說,“我想給她取個名字?!?/p>
父親拍了拍她的背,“你說。”
“叫念安吧,姜念安。”她輕聲說,“念念不忘,歲歲平安。”
哪怕她從未見過這個世界,她也要在心里給她留個位置。
姜槿月在A市老宅醒來的第三天,終于見到了哥哥姜謹寒。
姜槿月望著憔悴的哥哥,喉頭發(fā)緊,“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怎么找到你的?”姜謹寒冷笑一聲,“陸昭野把你軟禁的第三天,我的人就摸到了那棟破別墅。要不是看你懷著孕不方便,加上我在那邊沒有人手怕打草驚蛇,我早把他那破地方掀了。”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下去,“你真以為爸當年跟你斷絕關系是真心的?他讓我在京市安了三個眼線,就怕你被那姓陸的欺負。這次要不是張媽偷偷遞信說你在庭院跪著出血,我還不知道你被折騰成這樣?!?/p>
姜槿月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別哭了,姜謹寒叼著煙走進來,手里拎著件軍綠色外套蓋在她身上,“能耐了啊?翅膀硬了敢跟家里斷聯(lián)系?”
“哥?!苯仍碌椭^,聲音悶悶的,“對不起?!?/p>
姜謹寒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終也只是摸了摸她的頭,“回來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