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眾人還在談笑,只聽有一陣嗡鳴聲音由遠(yuǎn)及近,隨之而來的是一小團(tuán)黑影。
突然有人驚呼:“這好像?是毒蜂?。 ?/p>
“真的是毒蜂!快跑??!”
園中的女眷瞬時一陣慌亂,四散而逃,生怕被這毒蜂傷到。偃靈也急忙扶著崔綰,往邊上撤去。
人群這一散開,便有人發(fā)現(xiàn)了端倪。這些毒蜂并非是沒頭沒腦亂飛,而是如長了眼睛一般朝一個方向飛去。
而那邊站著的,正是崔綰!
眼看毒蜂已經(jīng)沖到面前,退無可退,崔綰只能閉上眼睛——
正當(dāng)大家都以為崔綰必定難逃此劫,有一身穿玄色官袍的男子突然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利刃出鞘,手起刀落,一群毒蜂被斬落于地,然后收刀入鞘,攔腰摟住險些跌坐到地上的崔綰。
竟然是裴硯!
崔綰仰起腦袋呆愣地看著飛身而來的裴硯,一臉迷惑。這人平日里對她視而不見、冷若冰霜,不知今天怎么突然一反常態(tài),讓她一時有些不習(xí)慣。
她從未認(rèn)真看過裴硯的臉,現(xiàn)在仰著頭剛好能看到他的側(cè)顏,高挺的鼻梁在逆光中投下一片陰影,眉眼狹長,睫毛如箭羽一樣濃密,這個角度還可以看到他下頜處未刮凈的青色胡茬……崔綰一時有些愣怔。
院內(nèi)的女眷們一片嘩然:
“這是……裴大人?只聞裴大人為人冷酷無情,還以為定是面相狠厲,卻不想竟如此儀表堂堂?!?/p>
“裴大人與裴夫人似乎并不如蘇小姐所說感情不睦???反而看起來恩愛的很!”
……
聽到周圍人的議論,蘇鸞皺眉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蔣少微也同裴硯一起來了陸府,剛才他們兩人看大家正在品評崔綰的花藝,一時也覺得新鮮有趣,便沒有叫人通報,所以無人注意到他們。直至有毒蜂快要傷到崔綰,裴硯這才出手。
蔣少微見場面有些尷尬,連忙調(diào)笑:“看來是裴夫人如牡丹一般嬌媚,竟將這蜜蜂都招來了?!闭f完便向崔綰一揖。
崔綰不知道和裴硯一同過來的這人是誰,有些茫然。只見他一雙丹鳳眼帶著笑意,青衫長帶于風(fēng)中飄飛,紈扇輕搖間,透著如魏晉名士一般的儒雅風(fēng)流之氣。
裴硯在她耳畔解釋:“這位是弘文館學(xué)士蔣少微蔣大人,我的好友?!?/p>
崔綰聽后,也回了一禮。這時她才注意到裴硯的手依然摟在自己腰間,自己正貼在他的臂彎里。
崔綰頓時感覺腰身的那一處溫?zé)幔袷潜粍偛诺亩痉湎U過一般讓人難耐,心里十分別扭,想悄悄歪向一邊拉開點(diǎn)距離。
裴硯感覺到她的小動作,先一步收回了手。
裴母看到兒子也來了,一時間有些訝異。
陸老夫人并未發(fā)覺,還在一旁感嘆道:“看來裴大人與新夫人感情甚篤,連赴宴賞花這樣短的時間都舍不得分開呢。”
旁邊的官眷們也附和起來
裴母只是淡淡一笑,并未作聲。
崔綰看著被裴硯斬落在地的毒蜂,心生疑竇:不知道為何,這毒蜂竟然像受人指使一樣,直沖自己而來?
正在這時,偃靈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看自己的衣袖。
崔綰仔細(xì)瞧了瞧,發(fā)現(xiàn)自己袖子上果然有異常,是一些液體干涸的痕跡,放在鼻下一嗅,竟然是花蜜!
她看了一眼躲在遠(yuǎn)處的蘇鸞,知道此事定是蘇鸞所為。以花蜜引來毒蜂,好惡毒的心機(jī)!
裴硯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瞬間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不過須臾,門口又傳來一聲通報:“魚掌印到!”
眾人齊齊看向由管家仆婦前呼后擁,從前院迎進(jìn)來的那人。
此人頭戴描金烏紗冠,皮膚白如冷瓷,泛著宦官特有的細(xì)膩光澤。他應(yīng)該剛過而立之年,眼尾有少許細(xì)紋,唇角掛著似有若無的弧度。若不是那半截象牙柄拂塵穗子在袖口微微晃動,猶如蓄勢待發(fā)的毒蛇在悄悄吐信,倒是有一些文臣的端方之感。
眾人一見魚承鈞來了,紛紛見禮。
魚承鈞笑著回禮:“咱家今日來是來尋裴大人,希望沒有擾了諸位的雅興。”
大家知道魚承鈞這是不希望人多,妨礙他們說話,于是人群紛紛散去。只有蘇鸞從人群中走來,挽住了魚承鈞的手臂,將他扶至一旁的涼亭。
魚承鈞邀裴硯一同于涼亭內(nèi)敘話,蘇鸞與崔綰遠(yuǎn)遠(yuǎn)留在亭外等候。
“不知魚掌印今日尋裴某所為何事?”裴硯絲毫不打算繞彎子。
魚承鈞并未接話,而是打量了一下玉立于亭外的崔綰,贊嘆道:“早就聽聞崔氏嫡女有閉月羞花之容,只是一直養(yǎng)于深閨不得見,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虛傳吶!”
聽他這番話,裴硯又想到魚承鈞之前曾經(jīng)想讓崔氏獻(xiàn)上崔綰,瞬間有一種自己的人被他人覬覦之感,心中涌上一絲微妙的不悅。
魚承鈞剛剛也只是隨口奉承,看裴硯不欲多說,便也直接切入正題:“聽說裴大人新婚燕爾,卻一直去書房過夜,莫不是新夫人伺候不周?這美人雖容貌傾城,但若是無聊木訥……還是少了幾分意趣”
裴硯抬眸則間寒光乍現(xiàn),這魚承鈞竟然對他府內(nèi)的事情了如指掌,裴府之中必定有他的眼線!看來不能總是只操心刑部之事,這府內(nèi)的事情也要上點(diǎn)心了。要不然哪日睡夢之中被抹了脖子,都不知道是誰干的。
但他面上依然不露神色:“魚掌印誤會了,我這幾日刑部事務(wù)繁忙,又有緊急的公文沒處理完,這才不得已……”
魚承鈞并不想聽裴硯的敷衍之詞,直接打斷道:“之前的話依然作數(shù),若是裴大人不嫌棄,不如再將蘇鸞納入府中為妾。我這義女你也是知道的,善解人意,別有風(fēng)情。有她在裴大人身邊服侍,也好叫我放心?!?/p>
他就知道魚承鈞又是這個目的,還真是陰魂不散……
忽然,裴硯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竟浮起笑意:“魚掌印說笑了,我與內(nèi)子十分恩愛,此時實(shí)在是無心納妾?!?/p>
魚承鈞自然是不信:“剛才我看夫人對大人甚是冷淡,好像不似裴大人所說?。∨岽笕耸遣皇桥录页笸鈸P(yáng),不敢說實(shí)話?”
“魚掌印難道不知?這女子在外面,和在房里畢竟還是不同的?!迸岢幪匾饧又亓恕胺坷铩边@兩個字,露出了諱莫如深的笑。
魚承鈞完全沒想到裴硯竟還有如此一面,也尷尬地笑了:“明白明白……”
裴硯只覺得再說下去,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自己了!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受了崔綰的影響,變得油嘴滑舌、胡說八道!
他匆匆向魚承鈞揖別:“我還要帶內(nèi)子前去更衣,先失陪了?!闭f罷,便不再看魚承鈞晦暗不明的眼神,大步邁出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