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傷的很重。
因為他已經(jīng)臥床不起。
和他當(dāng)了這么多年姐弟,時絨無比清楚,不管是林序南還是林家父母,他們總是將她保護的很好,一丁半點的黑暗面。
都沒有讓她真正接觸過。
時絨愕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反而是林序南先反應(yīng)過來。
“小十?!?/p>
他聲音低沉,微弱,仿佛連呼吸都困難。
時絨覺得身子有些不穩(wěn),搖搖欲墜時,后方的齊奚扶了她一把,她手指顫抖,大顆大顆的眼淚在一瞬間涌了出來。
林序南什么時候會有這副模樣?
從小到大,時絨從未見過。
在她的記憶里,這個弟弟太完美了,完美到,這個世界上很少能有與他相提并論的人,像是上帝認(rèn)真推敲后鑄造出來的。
高中時,時絨與他同校區(qū),很多人知道她是林序南的姐姐,因此,那些女孩子們試圖和她打好關(guān)系,以此來接近她弟弟。
吃不完的巧克力,蛋糕,奶茶,點心。
走到哪里都會有人為她行的方便。
大學(xué)讀書時,他也是校里的風(fēng)云人物。
學(xué)生會主席,霸榜整整四年的校草,家世優(yōu)越,專業(yè)課樣樣第一,加上令女孩子們趨之若鶩的相貌,從各個方面來說。
林序南這個人,已經(jīng)接近滿配。
畢業(yè)后。
他和同專業(yè)好友一起進入了人工智能產(chǎn)業(yè),研究Ai硬件開發(fā),公司是他一手建立創(chuàng)辦,更是政府重點支持的高新項目。
那時候,說是名聲大噪也不為過。
可現(xiàn)在的他,哪里還有以前那副天之驕子的模樣。
落魄,頹然,奄奄一息。
像是被抽去了筋骨。
惡狠狠地從高處被人打落。
時絨心疼到無以復(fù)加,直愣愣看著他纏滿繃帶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直到泛酸,最后被林序南出聲打斷,他輕聲喊她。
“小十,你是怎么找過來的?”
從小到大,林序南一直都喊她小十。
這不光是她的姓,更是她的幸運數(shù)字。
時絨愣了一秒,但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又無法將關(guān)于鐘培熹的事情全盤托出,思來想去,她只能選擇拉個墊背的。
“是我去求師哥,他才告訴我你在美國的?!?/p>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時絨拽了一下身后人的衣角。
大概意思是讓他幫忙圓一下。
天降大鍋,齊奚也完全沒想到她這么敢說。
“我——”
他欲言又止。
最終在時絨轉(zhuǎn)身后有些懇求的眼神中。
將所有的話都吞了回去。
于是這個話題被短暫揭過,時絨心切地往前走了幾步,坐到床沿位置,因為怕碰到他纏滿繃帶的手,也不敢過分靠近。
她說:“南南,媽媽,她沒了。”
突生的變故,家人的離世,所有的情緒在此刻傾瀉而出,她不再壓抑緊繃著自己,在弟弟面前,終于可以訴說所有委屈。
“那天我和媽媽去法院聽判決,結(jié)束之后她一個人跑出去,后來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從很高的樓上跳下來了,南南,如果那天我寸步不離跟著她,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這種事了。”
時絨定定看著他,看著面前那張與丁靄相似的臉。
“我好后悔?!?/p>
她喃喃道:“我怎么這么沒用?!?/p>
那天,看到丁靄倒在血泊中之后。
她自己也很快就暈倒了過去。
連母親的最后一面都沒有看到。
后面發(fā)生的情形她已經(jīng)毫不知情了。
等醒來之后,已經(jīng)身處于醫(yī)院。
從前她最愛看丁靄的臉,哪怕人到中年,她也極為好看,林序南的好皮相,基本上就是隨了他的母親,他們生的很像。
時絨很想再看看她。
從高樓一躍而下之后,丁靄變成了混著血水的一攤?cè)?,四分五裂,連身體組織也分不太清,徹徹底底,變得毫無聲息。
可母親的死狀過于凄慘,她甚至不敢走近。
好像不去面對,記憶里的母親。
就永遠是那個優(yōu)雅綽約的貴太太。
……
哪怕遠在千里之外的休斯頓。
林序南又怎么會不知道家里發(fā)生的事。
但事已至此,身后便是萬丈懸崖,他只能振作起來,時絨哀戚戚的,模樣痛苦極了,他有些費力地伸出滿是針孔的手。
替她輕輕擦去眼淚。
“別哭,媽媽最疼你,不會想看到你難過的。”
時絨哭的更大聲了。
她有些停不下來,林序南只能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
“媽媽后事,都處理好了?”
“嗯?!彼橐?,說話斷斷續(xù)續(xù):“我那陣子…想再周旋一下爸爸的事,能找的都找了,后事都是小叔叔一手處理的?!?/p>
“那幾天,你是不是很害怕?”
她緩慢地點了點頭。
時絨其實是有些嬌氣的,她被他們父母養(yǎng)的太好,不太能擔(dān)事,林序南已經(jīng)有些能想到,那陣子她六神無主的模樣。
有愧疚涌上心頭,他喉間干澀。
“對不起,小十?!?/p>
讓她一個人面對這些,他心里像是有刀刮過。
比身上的傷口更疼千倍萬倍。
時絨卻搖頭,繼而又質(zhì)問他。
“南南,為什么我都找過來了,你居然還要躲起來不見我?如果不是我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你跟師哥要一直瞞著我,是嗎?”
“我怕你擔(dān)心?!?/p>
林序南斂眸不語,不知道在想什么。
怕她擔(dān)心是真。
這場風(fēng)波,他也不想將時絨再度卷進來。
“你受傷了是嗎?能不能告訴我傷在哪里?”
她是真的很著急,和林序南明明不是親姐弟,卻有股怪異的默契,就比如現(xiàn)在,她清楚無比的知道,對方處于極大痛苦中。
“小傷,你不用太擔(dān)心?!?/p>
時絨眼淚都快要出來了,緋紅的眼眶內(nèi)有蒸汽縈繞,她看著林序南纏著白色繃帶的上半身,想要一探究竟卻無可奈何。
他始終不肯告訴她。
只是將自己的傷一筆帶過。
“我在美國是養(yǎng)傷,很快就會回去找你,你不相信我嗎?”
時絨搖了搖頭,小臉皺成一團。
“為什么一直沒有聯(lián)系我?!?/p>
就算是養(yǎng)傷。
電話也沒有,短信也沒有。
她就像在海上漂浮的人,連塊浮萍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