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連枝完全愣住了。
她以為顧昭華會讓她做些承諾,比如以后要敬著她聽她的話之類的。
她原打算不管顧昭華說什么,都點頭應下來,先過了眼下這關,以后再徐徐圖之。
可她沒想到顧昭華竟然這般狠毒,竟要讓她做下人!
“不行!”
身為受過高等教育的現(xiàn)代人,她怎么可能給封建朝代做奴才!
她向乾景凌和顧念兮兩人投去求助的目光,想讓他們幫自己解圍。
可乾景凌并不覺顧昭華的處置有何不妥,國公府的門第本就不是隨便什么人能攀上的,再者說昭華已經(jīng)做出讓步,他自然不會再出聲反對。
顧念兮此時也很為難,她自然希望顧連枝能留在自己身邊,可她不能替顧連枝做決定。
為奴為民相差甚多,她不想日后連枝后悔對她生怨。
眾人皆沉默不語。
顧昭華耐心有限,冷著臉吩咐道:“阿蠻,還再等什么,將人給我打出去!今后誰若再放她進門,休怪我將那人一并趕出去。”
顧念兮聽出顧昭華意有所指,忍不住傷心啜淚。
“連枝……”
“念兮!”
兩人執(zhí)手,難舍難分,深厚的姐妹情誼讓人動容。
乾景凌見顧念兮如此心有不忍,可在觸及顧昭華略有泛紅的眼角時,終還是抿了抿唇,未發(fā)一言。
有婆子上前拉扯顧連枝,她見瑾王當真不再開口幫她,心里越發(fā)慌亂。
她今日若離開了國公府便難再回,屆時念兮只能與惡毒女配單打獨斗。
做為摯友,她不能拋棄念兮不管。
“好!我同意為奴!”顧連枝一咬牙,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韓信能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踐還要臥薪嘗膽,這點困苦算什么。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待念兮斗敗顧昭華,她的好日子便到了。
顧念兮松了口氣,含著眼淚擁住了顧連枝,“連枝,讓你受苦了?!?/p>
顧連枝晃了晃頭,為了寬慰顧念兮扯出一抹笑來。
只她此時滿臉是血,瞧著惡心又可怖。
顧念兮喉嚨微動,不經(jīng)意般移開了視線。
簽字,畫押。
顧昭華拿著賣身契揚唇淺笑,余光睨著她道:“從今以后擺清自己的身份,休再冠我顧姓,若讓我知道你還自稱顧家小姐,莫怪我打折你的狗腿!”
連枝心里恨得咬牙,忿忿不平的看向乾景凌,想從乾景凌臉上看到對顧昭華的厭惡。
可乾景凌神色如常,顯然并不在意,看得她更是窩火。
瑾王今日是怎么了,居然助紂為虐!
“二妹妹,這賣身契……”顧念兮盯著顧昭華手中的賣身契,伸手想拿。
顧昭華卻慢悠悠的折起來遞給了阿蠻,“這賤婢性子野,我先幫姐姐調教著,等教好了再給姐姐送去?!?/p>
連枝如遭雷擊,她默認自己是做念兮的婢女,那樣不過是換個身份跟在念兮身邊,日子也差不許多。
可跟著顧昭華就不一樣了,她會弄死自己的!
顯然顧念兮也擔心此事,“不必辛苦妹妹,我可以自己教導連枝的?!?/p>
顧昭華有些不高興了,冷聲道:“為何不管我做什么姐姐都要反對呢?她欺負辱罵我,姐姐視而不見,我要調教她幾日,姐姐便百般阻撓,莫不是從未拿我當妹妹看?”
“當然不是了……”顧念兮慌亂擺手。
見顧昭華滿臉委屈,再見乾景凌也沒有開口的意思,顧念兮只得沉了沉肩膀,呼出一口濁氣,含著眼淚道:“連枝,你暫時住在二妹妹這,過兩日我一定接你回去。”
她今日已經(jīng)麻煩過瑾王了,不宜再開口,否則難免會讓瑾王覺得她沒有分寸。
連枝心涼半截,但也知道此時的顧念兮沒有話語權,只得生無可戀的認了命。
“那我就不打擾妹妹,先回去了?!?/p>
她抬身要走,想了下,走到乾景凌身邊屈膝請辭,“王爺,念兮告退?!?/p>
阿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走就走,還特意告訴王爺一聲做甚!
真是個賤人!
乾景凌頷首溫聲道:“你今日剛落了水,早些回去歇息也好,免得染了風寒?!?/p>
顧念兮眼中閃過一絲驚詫,王爺竟不與她一道離開嗎?
往日他從不會如此。
顧念兮只覺一顆心涼涼的,神情落寞的離開了。
乾景凌上前坐到顧昭華身邊,顧昭華卻沒看他,而是對玄裳道:“主子落水,你這個護衛(wèi)難辭其咎,下去領二十板子。”
玄裳心知她故意拿自己出氣,但也只得乖乖領命。
“昭華,我……”
顧昭華恍若未聞,冷眼看著顧連枝道:“你杵在這做什么?等著我給你端茶倒水?”
連枝還沒從失魂落魄中走出來,一時間呆呆怔怔的。
阿蠻想上前抽她,結果發(fā)現(xiàn)她滿臉都是血淚,沒有能下手的地方,只能罵道:“還不下去梳洗!沒得礙了小姐的眼!再把衣裳首飾都卸了,做奴婢的就該有奴婢的樣子!”
阿蠻一路罵罵咧咧的扯著連枝離開,房間內只剩下乾景凌與顧昭華兩人。
乾景凌放軟了語氣,伸手去拉顧昭華的柔夷,“昭華,今日都是我不好,是我誤會你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顧昭華神色疏離的抽回手,垂著蝶翅般的睫羽低低道:“王爺不必與我道歉。喜歡一個人,就是要無條件的相信她呵護她,本就沒有道理可言。王爺沒有錯,只是不再喜歡我罷了?!?/p>
乾景凌并未因為她的回避而惱怒,心里反而隱隱抽痛,“昭華,我沒有不喜歡你,我只是……”
“你只是有了更喜歡的人而已?!鳖櫿讶A抬起眼簾,一雙秋眸似明鏡般映著他的身影,“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有些不甘心罷了,所以才會犯蠢胡鬧,試圖以此讓你注意到我的存在?!?/p>
愧疚席卷著乾景凌的內心,原來先前她所有的舉動都是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可他卻每次都在指責訓斥她。
顧昭華牽起唇角,只笑意卻盡是苦澀,“如今我想開了,大姐姐溫婉善良,的確值得王爺喜歡。我與王爺相識相知十數(shù)年,只要王爺?shù)脙斔?,我……愿意祝福你們?!?/p>
“昭華!”乾景凌豁然起身,急步行至顧昭華身邊。
顧昭華卻已然別開了臉,“王爺,您走吧?!?/p>
乾景凌哪里舍得棄她不顧,可他的手剛要落在她削瘦的肩膀上,顧昭華輕細的聲音已然控制不住顫意,“王爺,求您給我留下最后一絲體面吧。”
乾景凌的手懸在半空,終還是用力攥緊,收了回來。
他知她素來驕傲,不愿在人前露出軟弱。
“好,我聽你的。”想了想,他又溫聲道:“你不是喜歡放紙鳶嗎?過兩日我?guī)闳ゾ┙?,那里寬敞風景也好,也好讓你散散心?!?/p>
顧昭華垂眸不語,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乾景凌叮囑阿蠻好生照顧顧昭華,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小姐,您別難過了,王爺心里是有您的?!卑⑿U走上前,心疼開口。
“您看我像在難過嗎?”
顧昭華轉過身,眼角眉梢盡是冷漠戲謔,哪里有半分哀傷。
賤男人的狼心狗肺,她才瞧不上,陪他逢場作戲不過是看他尚有可用之處罷了。
顧昭華啜了口茶,她與乾景凌畢竟有感情在,拿捏他自然不難。
可她以前對太子不假辭色,太子對她也無甚好感,想要攻略還得費些心思。
落下茶盞,顧昭華淡聲問道:“連枝那個賤婢呢?”
“奴婢讓她去更換衣物了,總不好穿著錦衣華服伺候小姐?!?/p>
顧昭華挑了挑唇角,輕描淡寫的道:“我乏了,要小憩一會兒,待她換好了衣裳讓她去院中跪著?!?/p>
讓連枝為奴并非她臨時起意。
之前連枝是民籍,殺她會觸及律法,可如今她已是國公府的奴才,殺她如同碾死一只螞蟻般簡單。
連枝既然確信顧念兮會成為未來的太子妃,或許會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隱情。
將顧念兮的契機為自己所用,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橫刀奪愛,有點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