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乾景澤微微一怔。
這宮里人人都喚他為太子殿下,但這種語氣他還是第一次聽聞。
嬌軟無骨,尾調(diào)似有鉤子般勾人心魄,甜而不膩,并不會讓人覺得唐突和厭煩。
他聞聲望去,便見一少女提裙跑來。
月色外衫與粉色的裙擺隨風(fēng)而動,仿佛一枝桃花突然闖入眼簾,美得毫無防備、難以招架。
“太子殿下,見到您真是太好了?!?/p>
少女微微仰著頭,露出嬌花一般的容顏,一雙明眸燦若星子,又似寶石般璀璨。
乾景澤眸光微晃,下意識的露出了常人面對美麗事物的欣賞。
只當(dāng)他看清眼前人時,眉心略一蹙,鳳眸中凝了一絲不喜與厭煩。
顧昭華,安國公的寶貝女兒,聽聞她倨傲自持、喜好奢靡、行事張揚,簡直集所有他厭惡的性格于一身。
更重要的是,她與瑾王兩小無猜,十有八九會是未來的瑾王妃,而瑾王母子對儲君之位早已野心勃勃,眼前的少女于他而言是麻煩,也是絆腳石。
乾景澤并不想多做理會,可少女卻似乎并無看出他眼中的疏離,反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眼里溢滿了期待。
“太子殿下,臣女的紙鳶掛到了樹枝上,您能幫臣女取下來嗎?”
乾景澤本抽身欲走,聞言反是頓住了腳步,不確定的詢問了一遍,“你讓孤,幫你取紙鳶?”
顧昭華點點頭,很是苦惱的嘟起了小嘴,“這棵樹太高了,臣女和阿蠻都夠不到呢?!?/p>
她目光灼灼的望著乾景澤,眼神近乎可以用虔誠來形容,“但太子殿下身姿頎長偉岸,您定能一下子就取下紙鳶。”
乾景澤凝眸看著眼前的少女。
安國公府的小姐當(dāng)真膽大包天,竟連儲君都敢指使,還一副理所當(dāng)然之姿。
偏生她的眸光純粹簡單,并無其他色彩,因為她的世界本就如此,自不會懂得卑微畏懼。
顧昭華自小便隨著長寧郡主入宮,只她每每都與瑾王玩在一處,他自不會湊上前打攪,是以對這位顧二小姐了解不多。
只知自念兮回來后,她似乎沒少與念兮為難。
畢竟念兮不像這些世家小姐那般驕縱跋扈,她純善溫良,這樣的性子雖美好但難免會受到委屈。
“太子殿下~~”
少女嬌軟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垂眸便見顧昭華柔夷交握成拳,滿是祈求的望著他,“太子殿下,您就幫幫臣女吧,好不好?”
乾景澤淡淡瞥了她一眼,雖未應(yīng)聲,卻還是行至了梧桐樹下。
不同于瑾王的冷俊,乾景澤生得清華矜貴,如一塊美玉溫潤而又疏離。
衣袖起落間如流風(fēng)回雪,氣質(zhì)清雅絕塵,擔(dān)得起謫仙二字。
顧昭華勾了勾唇角,桃花眼中瀲滟之下盡是寒潭,不染一絲情欲。
她以前只是不屑揣摩別人的喜好,但不代表她不會。
她若想做,可以比所有人做得都好,稍稍動些心思便足以牽動男子的心弦。
因為她足夠高貴足夠美麗。
乾景澤縱身一躍,便輕輕松松的取下了紙鳶。
不過舉手之勞,幫她取下紙鳶,她便不會再來煩他了。
“太子殿下好厲害?。 鳖櫿讶A眼睛一亮,撫掌驚嘆,眼里滿是崇拜和歡喜,“我就知道太子殿下一定可以!”
見她這般模樣,乾景澤一時竟覺得好笑。
不過取個紙鳶談何厲害,國公府的小姐竟這般沒見過世面。
轉(zhuǎn)念一想或許正因受盡寵愛,心思反倒是簡單,喜惡都掛在臉上不知隱藏。
“皇兄一向繁忙,今日竟心情在這里說笑。”乾景凌闊步而來,冷冽氣勢宛若裹挾了風(fēng)霜。
他冷冷看了顧昭華一眼,眸中盡是不悅。
她明明知曉自己與太子勢不兩立,方才竟還對太子笑得那般燦爛。
真是沒有分寸!
乾景澤一向討厭麻煩的人麻煩的事,但凡瑾王早來一些,也不會耽擱他這么多時間。
如今他更沒有興致與兩人浪費口舌,便準(zhǔn)備離開,卻正巧看到了顧昭華臉上那抹不耐又無奈。
乾景澤挑了下眉,她與瑾王素來親近,為何會露出這般的表情。
乾景凌見太子非但沒有離開,反而還端詳著顧昭華,心里不禁升起怒意來,一開口便難免對顧昭華陰陽怪氣起來,“我說你怎么會提前離開,原來是進(jìn)宮告狀。除了搬弄是非,你還會做什么?”
顧昭華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眸,眸中水霧籠罩,卻被她隱忍著壓下了淚意。
“我搬弄什么是非了?”聲音微有顫抖,卻竭力保持著冷靜,驕傲得不愿被人發(fā)現(xiàn)她的脆弱。
“你自己心里清楚!”乾景凌眼里盡是失望和冷意,“虧得念兮處處為你說話,你卻在背后告黑狀,簡直不可理喻!”
聽聞事情與顧念兮有關(guān),乾景澤眼眸微斂,幽深的眸中翻涌著危險的暗流,“你對念兮做了什么?”
顧昭華神傷的看著乾景澤,旋即自嘲的牽起唇角,輕笑出聲。
她深吸了一口氣,并不做解釋,只淡聲道:“臣女就不打擾太子和王爺寒暄了,二位誰若得空煩請派人去慈寧宮稟告太后娘娘,便說臣女身體不適,不能陪她用膳了。”
顧昭華將紙鳶扔給阿蠻,屈膝隨意福了一禮便拂袖而去,只留下兩個被甩了臉色的男人心思各異。
乾景凌很惱火,這是今日她第二次對他發(fā)脾氣了,她真以為自己會一直縱容她嗎?
乾景澤則是見識到了這位第一貴女的性子,果然如傳聞中一般驕縱,只不過他更在意念兮今日發(fā)生了何事。
“皇祖母那里便由瑾王去稟告吧?!鼻皾闪滔乱痪湓?,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乾景凌雖不情愿,但又不能讓宋太后空等,只能怒氣沖沖朝著慈寧宮方向而去。
上了馬車后,顧昭華臉上的委屈憤怒蕩然無存。
阿蠻卻仍舊憤憤難平,“太子殿下和王爺怎能都這般誤解小姐,實在太過分了!”
顧昭華卻悠然而笑,伸出食指輕輕晃了晃,“誤解了才好,這樣他們才會心生愧疚,男人的愧疚與憐愛一樣好用,有些時候甚至威力更大。”
今日之事兩人稍稍打聽便會知道她受了委屈,她無法瞬間奪走他們?nèi)康脑谝猓裨谒麄冃睦锏哪穷w種子會漸漸生根發(fā)芽。
她等著他們懷著愧疚來彌補她的那一日,她會讓他們雙手奉上自己想要的東西!
……
乾景澤派人稍加打聽,便盡數(shù)得知了忠勇侯府門前發(fā)生的事。
念兮自是無心之過,畢竟她流落在外多年,不曉得規(guī)矩。
至于那顧二小姐的做為,也并無過錯。
雖行事風(fēng)格粗魯了些,但她本就不是會隱藏情緒的人。
至于告狀一事……則是瑾王誤會了她,他已派人打探過,皇祖母今日很開懷,未有一絲不悅。
但這些與他何干。
馬車行至忠勇侯府門前,顧念兮恰好剛登上瑾王派來的馬車。
“太子殿下!”顧念兮似有些詫異,下一瞬便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似春風(fēng)般拂過乾景澤的心。
他看了一眼瑾王的馬車,不動聲色的道:“聽說你的馬車壞了,孤送你回去。”
顧念兮茫然的歪了歪頭,“殿下今日都未出宮,怎知我的馬車壞了?”
她心里涌起一抹暖流,殿下竟如此關(guān)心她嗎?
“方才顧二小姐進(jìn)宮了?!?/p>
顧念兮愣了一下。
盼兒先行開了口,語氣滿是抱怨,“二小姐定是進(jìn)宮去告您的狀了!明明就是她的錯,見您的馬車壞了卻不肯載您同來,逼得您只能步行赴宴惹人笑話。如今還要惡人先告狀,大小姐真是太可憐了?!?/p>
盼兒心知太子心儀自家小姐,便故意道出顧念兮的委屈,好以此讓太子越加憐惜顧念兮,順便再讓太子厭惡顧昭華。
任她顧昭華再張揚還能大過儲君,遲早有她苦頭吃!
顧念兮抿唇輕聲道:“不要胡說,二妹妹不會這般待我的……”
只她的聲音很沒有底氣,看著柔弱又無助。
“小姐,您就是太心善了,二小姐這么欺負(fù)您你還替她說話!”盼兒這一招屢試不爽,每次都會讓太子格外心疼顧念兮。
“夠了盼兒,今后不許再提此事了。無論昭華如何待我,她都是我妹妹。”顧念兮聲音雖輕,語氣卻很是堅定,儼然一個愛護(hù)妹妹的好姐姐。
盼兒滿心的期待的等著太子開口,誰知抬眸間卻冷不防的觸及了對方那冷肅威儀的眸光,嚇得她一時險些腿軟跪倒。
“身為下人妄議主子,你可知是何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