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山呼海嘯般的怒吼,像一道滾雷,壓過了山嶺間所有垂死的炮聲。
張大彪第一個沖下了高地,他那魁梧的身軀像一頭出閘的公牛,身后跟著整個一營嗷嗷直叫的狼崽子。
噠噠噠噠噠——!
噗噗噗噗噗——!
上百支MP40沖鋒槍,在這一刻,組成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交響樂。
它們不再是零星的點射,而是連成了一片密不透風的火網(wǎng)。
炙熱的子彈殼,像下了一場金色的暴雨,叮叮當當?shù)貜臉屘爬飶棾?,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p>
戰(zhàn)士們甚至懶得去瞄準。
他們就那么平端著槍,扣住扳機,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像揮舞著鐮刀的死神,收割著前方所有站立的生命。
“頂?。№斪?!射擊!快射擊!”
一個幸存的鬼子軍曹,揮舞著指揮刀,試圖組織起一道防線。
他身邊的幾個鬼子兵,慌亂地舉起了手里的三八大蓋。
他們是帝國最精銳的士兵,他們有最精準的步槍,他們受過最嚴格的訓練。
可是在這片鋼鐵風暴面前,這一切都顯得那么可笑。
一個鬼子兵剛剛拉動槍栓,還沒來得及把槍舉到肩膀。
噗噗噗!
一串子彈就掃了過來,他的胸口瞬間炸開三四個血窟窿,整個人像個破麻袋一樣向后仰倒,臉上還帶著茫然和不解。
那支被他擦拭得油光锃亮的三八大蓋,成了他最后看到的景象。
“八嘎!”
鬼子軍曹目眥欲裂,他舉起王八盒子,剛想開槍。
噠噠噠噠——!
一挺MG34發(fā)出了它獨有的,撕扯帆布般的咆哮!
那名軍曹和身邊的兩個鬼子兵,連同他們腳下的土地,瞬間被密集的子彈犁了一遍。
血肉橫飛。
連一句完整的慘叫都沒能發(fā)出。
這就是一場屠殺。
一場徹頭徹尾的,單方面的屠殺。
日軍士兵們第一次嘗到了那種被火力壓制到抬不起頭的絕望滋味。
他們引以為傲的精準射擊,在對方潑水般的彈幕面前,連開火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的戰(zhàn)斗意志,他們的武士道精神,在絕對的,不講道理的火力面前,被撕得粉碎。
“魔鬼!他們是魔鬼!”
一個年輕的鬼子兵徹底崩潰了,他扔掉手里的槍,轉身就想往后跑。
可他剛跑出兩步,后背就中了一串子彈,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張大彪一馬當先,他已經(jīng)殺紅了眼。
他一腳踹飛一個鬼子的尸體,手里的MP40打空了彈匣,他甚至懶得去換。
他反手從背上抽出那把磨得雪亮的大砍刀,對著一個剛從掩體后爬出來的鬼子,當頭就是一刀!
噗嗤!
鮮血噴了他一臉。
“哈哈哈!過癮!”
張大彪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那笑容猙獰得像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弟兄們!給老子剁!把這幫狗日的,都給老子剁成肉醬!”
他身后的突擊隊,像一把燒紅的尖刀,狠狠地扎進了日軍混亂的陣型里。
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戰(zhàn)斗,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戰(zhàn)斗了。
這是一場狂歡。
一場新一團所有戰(zhàn)士的,血腥狂歡。
他們把這幾天,這幾年,積攢下來的所有憋屈,所有憤怒,所有對鬼子的仇恨,都傾瀉在了扳機和刺刀上。
“媽的!讓你追著老子打!”
一個戰(zhàn)士對著一具鬼子尸體,又狠狠補了一梭子,直到把彈匣打空。
“讓你狗日的吃白面!老子們啃樹皮!”
另一個戰(zhàn)士用槍托,把一個鬼子傷兵的腦袋砸得稀爛。
他們笑著,吼著,甚至哭著。
把所有的情緒,都發(fā)泄在這片曾經(jīng)讓他們感到絕望的陣地之上。
高地上。
李云龍沒有動。
他靜靜地站在那門法制75小姐的旁邊,炮身還散發(fā)著戰(zhàn)爭的余溫。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皺巴巴的煙,劃著一根火柴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明滅的火光,映照著他那張看不出表情的臉。
他看著山下那片火光沖天的戰(zhàn)場,看著自己的部隊像虎入羊群一樣,追著坂田聯(lián)隊的殘兵敗將砍殺。
他的嘴角,慢慢咧開,露出一個殘忍而又快意的笑容。
“他娘的……”
他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煙霧在他面前裊裊散開。
“這才叫打仗。”
“以前那叫什么?那叫要飯!拿著幾根破燒火棍,跟人家裝備到牙齒的洋槍隊干仗,那不是打仗,那是拿命往里填!”
他身邊的一個警衛(wèi)員,看著山下的景象,激動得渾身發(fā)抖。
“團長!咱們贏了!咱們真的把坂田聯(lián)隊給……”
“贏?”
李云龍斜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這算個屁的贏!”
他用夾著煙的手,指著山下的戰(zhàn)場,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徹骨的寒意。
“這叫屠殺!”
“記住這個感覺,小子。以后,咱們打小鬼子,就得這么打!就得把他們當豬狗一樣殺!”
“讓他們也嘗嘗,被人家堵在陣地上,連頭都抬不起來是什么滋味!”
他把煙頭狠狠地扔在地上,用腳碾滅。
“坂田?精銳?老子呸!”
“在咱們新一團的德國造面前,什么他娘的精銳,都是一堆臭肉!”
戰(zhàn)斗從黃昏,一直持續(xù)到了深夜。
蒼云嶺上的槍聲,從最初的狂暴,漸漸變得稀疏,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幾聲。
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硝煙味。
月光,慘白地灑在遍地狼藉的戰(zhàn)場上。
到處都是殘缺的尸體,扭曲的鋼鐵,和燃燒殆盡的篝火。
坂田聯(lián)隊,這個曾經(jīng)讓晉西北所有部隊都聞風喪膽的精銳部隊,除了少數(shù)見機得快,扔掉武器鉆進山溝里逃掉的散兵游勇,其主力,被全殲!
張大彪拎著他那把卷了刃的大砍刀,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尸堆里。
他身后的戰(zhàn)士們,正在打掃戰(zhàn)場,把還能用的武器彈藥都收集起來。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憊,但那眼神,卻亮得嚇人。
那是一種飽餐了一頓之后,心滿意足的眼神。
一個戰(zhàn)士從一個鬼子軍官的尸體上,摸出了一包還沒開封的香煙,他咧著嘴,遞給張大彪一根。
“營長,抽一根?!?/p>
張大彪接過來,點上,深深吸了一口。
他看著這片尸橫遍野的山嶺,看著那些被炸成零件的九二式重機槍,看著那些被撕成碎片膏藥旗。
他咧開嘴,笑了。
“他娘的,痛快!”
李云龍從高地上走了下來,他身后跟著幾個營的干部。
他走到張大彪面前,一拳頭捶在他的胸口。
“干得不錯!”
張大彪挺起胸膛:“報告團長!坂田聯(lián)隊,完了!除了跑了幾個兔子,剩下的,全在這了!”
“好!”
李云龍的目光掃過整個戰(zhàn)場,最后,落在了那片已經(jīng)被炸成一個大坑的,坂田指揮部的廢墟上。
他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他站在坑邊,低頭看著那些被燒得焦黑的,分不清誰是誰的尸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過了很久,他才緩緩開口,像是在問別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怎么樣?”
“現(xiàn)在,誰還覺得他坂田聯(lián)隊,是狗屁的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