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寶強(qiáng)的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
審訊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搪瓷缸子里的熱水還在冒著絲絲白氣。
可易中海卻覺得渾身發(fā)冷。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后腦勺。
他握著杯子的手。
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不是關(guān)于何雨柱的連帶責(zé)任。
也不是鄰里糾紛的調(diào)解問話。
而是命案。
警察的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卻讓易中海感覺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
赤裸裸地站在了冰天雪地里。
里里外外的算計和偽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張了張嘴。
喉嚨里卻像是堵了一團(tuán)干棉花。
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怎么,想不起來了?”
“易師傅,我們希望你配合?!?/p>
易中海深吸一口氣。
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他那張布滿褶子的老臉。
硬是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警察同志,您……您這是從哪兒聽說的?”
“老鄭的死,那是個意外啊?!?/p>
“他爸……老鄭,是在車間干活的時候,操作上出了點(diǎn)小問題?!?/p>
“我當(dāng)時是車間的老人,就多嘴提醒了他兩句,語氣可能重了點(diǎn)。”
“誰知道他那人心理素質(zhì)那么差?!?/p>
“下班的時候一直琢磨這事兒,心神不寧的?!?/p>
“結(jié)果在路上沒看車,這才……這才出的事。”
“這事兒廠里都有定論的,純屬意外?!?/p>
易中海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對面警察的表情。
試圖從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上,看出點(diǎn)什么。
“至于他媽……那就更跟我沒關(guān)系了?!?/p>
“男人沒了,她一個女人家想不開,自己喝了藥?!?/p>
“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人已經(jīng)不行了?!?/p>
“唉,說起來也是可憐人?!?/p>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擺出一副惋惜又無奈的表情。
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瘦高個警察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
直到易中海說完。
他才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的筆。
“說完了?”
易中海心里一突,點(diǎn)了點(diǎn)頭。
“嗯,說完了。”
“警察同志,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院里的人都知道。”
“是嗎?”
警察忽然笑了笑。
只是那笑意未達(dá)眼底。
“可我聽到的版本,好像有點(diǎn)不一樣?!?/p>
“根據(jù)我們掌握的線索,鄭寶強(qiáng)父親出事那天?!?/p>
“那個時間段,出事的車間角落里,只有你一個人在場?!?/p>
“你所謂的‘提醒’,更像是一場激烈的爭吵?!?/p>
易中海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至于鄭寶強(qiáng)的母親……”
警察的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地說道。
“她喝藥之前,最后見到的人,是你的愛人,一大媽吧?”
“院里的鄰居可都聽見了?!?/p>
“不是安慰,而是指著鼻子咒罵,罵得相當(dāng)難聽。”
“易師傅,一個剛死了丈夫的女人?!?/p>
“轉(zhuǎn)頭就被你愛人堵在家里咒罵。”
“然后就喝藥自殺了。”
“她父親出事前,最后一個接觸的人是你?!?/p>
“這兩件事,都跟你們夫妻倆有關(guān)?!?/p>
“你現(xiàn)在跟我說,只是意外?”
警察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我……我……”
易中海的嘴唇哆嗦著,大腦一片空白。
他只能下意識地推脫。
“時間……時間太久了,我……我記不清了……”
“記不清了?”
瘦高個警察的語氣陡然轉(zhuǎn)冷。
“沒關(guān)系,我們會幫你回憶起來的?!?/p>
他將手里的筆記本翻了過來,正面朝向易中海。
“易中海,我現(xiàn)在正式通知你?!?/p>
“警方已經(jīng)收到實(shí)名舉報?!?/p>
“指控你涉嫌故意傷害致人死亡,以及教唆、逼迫他人自殺?!?/p>
“兩起事件,我們已經(jīng)正式立案偵查。”
“轟!”
立案偵查!
這四個字,像是一道驚雷,在易中海的腦子里炸開。
他整個人都懵了。
事情怎么會鬧到這個地步?
不就是個小小的舉報信嗎?
怎么就直接立案了?
“現(xiàn)在,我再問你一遍。”
“把你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全部說清楚?!?/p>
警察的聲音里,已經(jīng)帶上了一絲威嚴(yán)。
“如果你選擇繼續(xù)隱瞞、撒謊,那就是妨礙公務(wù),罪加一等!”
“我們有權(quán)對你采取強(qiáng)制措施!”
冰冷的話語。
徹底擊潰了易中海最后一道心理防線。
他癱坐在椅子上,眼神渙散。
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的皺紋,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他知道,自己完了。
……
鉗工車間里,機(jī)器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鄭寶強(qiáng)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
手里拿著一塊砂布,正不緊不慢地打磨著一個零件。
他的動作不快,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悠閑。
好像這嘈雜的車間,是他家的后花園。
眼角的余光,一直沒離開過保衛(wèi)科的方向。
他算著時間。
傻柱進(jìn)去,最多十分鐘就出來了。
一大爺嘛……
八級鉗工,心理素質(zhì)好,估計能多撐一會兒。
不過,也就一會兒。
他心里門兒清。
自己遞上去的那份舉報信。
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兒。
那里面。
人證、物證線索、時間線、作案動機(jī),寫得清清楚楚。
邏輯鏈條完整得就像一道完美的數(shù)學(xué)題。
別說這個年代的警察。
就是再過幾十年,拿著這份東西,也足夠把易中海按死。
想靠倚老賣老、顛倒黑白就糊弄過去?
做夢呢。
鄭寶強(qiáng)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個看好戲的笑容。
慢慢來,別著急。
這只是開胃小菜。
真正的大餐,還在后頭呢。
……
審訊室里,易中海徹底沒了聲息。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佝僂著背,一五一十地開始交代。
從如何因?yàn)榧刀枢崒殢?qiáng)父親的技術(shù)。
在車間里故意找茬、惡語相向。
到后來鄭父死后。
他又如何縱容自己老婆去逼迫鄭母。
想把鄭家的房子占為己有……
雖然他的陳述里。
依舊在極力地美化自己的動機(jī),弱化自己的罪行。
但核心的事實(shí),卻再也無法掩蓋。
對面的兩個警察,一言不發(fā)。
只是飛快地在筆記本上記錄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
當(dāng)易中海說完最后一個字時。
整個人都像是虛脫了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瘦高個警察合上了筆記本。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p>
“你可以回車間了?!?/p>
易中海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希冀。
這就完了?
我可以走了?
然而,警察接下來的話。
卻讓他剛剛?cè)计鸬囊稽c(diǎn)希望,瞬間熄滅。
“但是,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準(zhǔn)離開四九城?!?/p>
“并且要隨時保持聯(lián)系,我們隨時會找你。”
“你要明白,你現(xiàn)在是案件的重大嫌疑人?!?/p>
易中海的身體晃了晃,撐著桌子才沒有倒下去。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保衛(wèi)科。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晃得他頭暈?zāi)垦!?/p>
廠區(qū)里熟悉的機(jī)器轟鳴聲、工人們的說笑聲。
此刻聽在他耳朵里,卻顯得那么遙遠(yuǎn),那么不真實(shí)。
他終于徹底明白了。
這不是簡單的問話,不是鄰里矛盾的調(diào)解。
這是一張已經(jīng)拉開的大網(wǎng)。
而他,就是網(wǎng)里的那條魚。
舉報信,不是投石問路。
而是直接把他釘在了嫌疑人的恥辱柱上。
并且已經(jīng)啟動了法律程序。
他攤上大事了。
攤上天大的麻煩了。
易中海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腳下的路,變得無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