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抱住林未晚就地一滾,用后背硬生生扛住了揮來的鋼管。
“砰”的一聲悶響,劇痛從脊椎蔓延到四肢,他卻死死護著懷里的人,像守護著易碎的星光。
“警察來了!”巷口傳來楊子毅的吼聲,帶著十幾個職高兄弟沖了過來。
刀疤強一伙人見狀不妙,罵罵咧咧地跑了。
謝時亦趴在地上,意識漸漸模糊,最后映入眼簾的,是林未晚沾滿淚水的臉,和她拼命想把他扶起來的顫抖的手。
把謝時亦扶回家時,他后背的校服已經(jīng)被血浸透了。
林未晚手忙腳亂地找醫(yī)藥箱,手抖得連碘伏瓶蓋都擰不開,眼淚掉在他背上,和血混在一起。
“別哭?!敝x時亦趴在床上,聲音沙啞得像破鑼,“我沒事。”
“都流血了還說沒事!”林未晚哽咽著用棉簽蘸碘伏給他消毒,碰到傷口時他疼得一顫,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對不起,都怪我,如果我不擋在你前面……”
“不怪你?!敝x時亦打斷她,聲音很輕,“是我該說謝謝?!?/p>
他第一次主動說起父親:“我爸是橋梁工程師,當年修跨江大橋時,為了救一個掉下去的工人,自己沒上來?!?/p>
后背的傷口被酒精刺激著,他的聲音卻很平靜。
“我媽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走了,爺爺說,知識能讓我離開這里,但我不想走,我想守著爺爺,守著這個家?!?/p>
林未晚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她想起自己被丟在新加坡的七年,每次視頻都對父親說“我很好”,卻在無數(shù)個深夜抱著母親的舊照片哭到窒息。
原來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對抗著世界的孤獨。
“我爸總說,女孩子要矜持,要懂事,要門當戶對。”
她一邊給他包扎,一邊輕聲說。
“可我覺得,喜歡就是喜歡,哪有那么多規(guī)矩?就像星星要繞著恒星轉(zhuǎn),是天生的引力?!?/p>
謝時亦沒說話,肩膀卻微微顫抖。
包扎完傷口,林未晚去廚房給他煮了碗姜湯。
回來時,卻看見謝時亦正坐在書桌前,借著臺燈的光擺弄著什么。
走近一看,是個用廢舊手機零件和鏡片做的簡易儀器,上面還貼著她送的星星糖糖紙。
“這是什么?”她好奇地問。
“光敏星軌儀?!?/p>
謝時亦把儀器對準窗外。
“能記錄星星的運動軌跡,雖然簡陋,但比肉眼看得清楚。”
他頓了頓,把儀器遞給她。
“送給你,算……謝禮?!?/p>
林未晚接過星軌儀,糖紙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她忽然想起什么,跑上樓拿來自己的電子鋼琴,坐在床邊彈起了改編版的《小星星變奏曲》。
琴聲輕快又溫柔,像夏夜的晚風拂過星空。
謝時亦靠在床頭,靜靜地聽著。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臉上,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輪廓。
林未晚彈到一半,忽然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睡著了,眉頭卻還微微皺著,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穩(wěn)的夢。
她輕輕蓋上毯子,在他床頭放了顆星星糖,然后躡手躡腳地回了房間。
趴在陽臺上看星星時,手里的星軌儀忽然閃過一絲微光,像是捕捉到了流星的軌跡。
林未晚對著星空許愿:“希望期中考試順利,希望謝時亦快點好起來,希望……我們能一起去看銀河?!?/p>
夜風輕輕吹過,帶著老街的桂花香,好像在回應(yīng)她的愿望。
凌晨三點,謝時亦被后背的疼痛驚醒。
窗外的星星格外亮,他起身喝水,卻看到林未晚房間的燈還亮著。
走近一看,她趴在書桌上睡著了,胳膊下壓著的期中考試復習卷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筆記,錯題旁還畫著可愛的小哭臉。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想給她蓋上毯子,卻不小心碰掉了她的日記本。
本子摔在地上,自動翻開到最新一頁,上面畫著兩個牽手的小人,背景是閃爍的星星,旁邊寫著:
“謝時亦的背脊像一座橋,我想走過去?!?/p>
謝時亦的心臟猛地一跳,像被流星擊中。
他慌忙合上日記本,臉頰燙得驚人,卻在轉(zhuǎn)身時,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星軌儀。
“咔嗒”一聲輕響,林未晚迷迷糊糊地醒來,揉著眼睛看他:“時亦?你怎么醒了?后背是不是很疼?”
“沒事。”謝時亦移開視線,聲音沙啞,“你怎么還不睡?”
“刷題呢?!绷治赐泶蛄藗€哈欠,指著復習卷,“這道題我還是不太懂,明天能再給我講一遍嗎?”
謝時亦看著她惺忪的睡眼和眼底的青黑,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動作笨拙卻溫柔:“睡吧,明天再講?!?/p>
林未晚愣住了,隨即臉頰通紅地低下頭:“哦……好。”
等她躺到床上,謝時亦才關(guān)了燈輕輕帶上門。
回到房間,他摸著后背的傷口,雖然還在隱隱作痛,心里卻暖烘烘的。
他走到陽臺,舉起望遠鏡看向夜空,獵戶座的星星清晰可見,像是在為他指引方向。
謝時亦忽然覺得,這場和溫晨浩的賭約,他必須贏。
不為國旗下的女團舞,只為那個愿意為他擋刀、為他熬夜刷題、說要和他一起看銀河的女孩。
他從抽屜里拿出物理筆記,借著月光繼續(xù)刷題。
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隔壁房間傳來的均勻呼吸聲,在寂靜的夜里交織成溫柔的樂章。
期中考試的鈴聲像審判錘,敲得林未晚手心冒汗。
最后一場考物理時,她盯著最后一道大題的星軌圖發(fā)呆。
題目要求計算彗星撞木星的臨界角度,這正是謝時亦給她講過的壓軸題型。
可此刻她的腦子像被濃霧籠罩,公式在腦海里打轉(zhuǎn)卻抓不住重點。
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答題卡的空白處。
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謝時亦趴在桌上給她講題的樣子,后背的傷口還沒好利索,一動就疼得皺眉,卻堅持把三種解題思路都寫在草稿紙上,紅筆標注的重點比星星還亮。
“別慌,按步驟來。”
她對著空氣默念,指尖在草稿紙上劃出彗星運行的軌跡,忽然福至心靈。
謝時亦說過,復雜的運動都能分解成簡單的曲線,就像再難的路,一步一步總能走完。
交卷鈴響時,林未晚看著寫滿的答題卡,長長舒了口氣。
走出考場就看到謝時亦靠在欄桿上,校服拉鏈拉到頂,遮住了后背的傷口,手里轉(zhuǎn)著她送的指尖陀螺,銀色星圖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考得怎么樣?”他停下陀螺,眼底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保底及格!”林未晚比了個耶,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校服袖口沾著血跡,“你的傷口是不是裂開了?都說了讓你別來接我!”
謝時亦把袖口往下拽了拽:“沒事,剛才扶老奶奶過馬路蹭的?!?/p>
“騙人!”林未晚瞪他,卻被他拽著往校門口走,“去哪兒?”
“去醫(yī)院換藥?!彼氖种赣行?,卻攥得很緊,“順便帶你去吃考場勝利餐——加雙蛋的蛋炒飯?!?/p>
路過公告欄時,兩人都沒說話,但林未晚瞥見那張被撕得只剩邊角的賭約海報,溫晨浩的簡筆畫頭像被人畫了個大大的叉。
風一吹,殘破的紙片簌簌作響,像在為即將到來的結(jié)局倒計時。
蛋炒飯端上桌時,林未晚才發(fā)現(xiàn)謝時亦的手在抖。
他用勺子扒拉著米飯,卻沒怎么吃,眼神總是飄向窗外,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你在擔心成績?”她把自己碗里的雞蛋夾給他,“放心吧,你肯定還是第一?!?/p>
謝時亦搖搖頭,忽然問:“如果……我不是第一呢?”
“那也沒關(guān)系啊?!绷治赐硪е鬃有?,“反正你在我心里是宇宙第一厲害?!?/p>
說完才發(fā)現(xiàn)這話太直白,臉頰瞬間燒起來,低頭猛扒飯,差點噎著。
謝時亦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嘴角悄悄揚起,后背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幾分。
他把自己碗里的火腿腸夾給她,輕聲說:“慢點吃,沒人搶。”
期中考試成績公布那天,公告欄前的歡呼聲幾乎掀翻教學樓。
謝時亦的名字穩(wěn)穩(wěn)掛在榜首,而林未晚的名字赫然出現(xiàn)在第19名的位置。
他站在公告欄外圍,看著人群里此起彼伏的驚嘆,心里卻異常平靜。
他不在乎第一的頭銜,只在乎爺爺?shù)尼t(yī)藥費能不能湊齊,在乎林未晚能不能如愿去天文館。
“謝時亦!”楊子毅擠開人群沖他喊,手里揮舞著一張成績單,“牛逼啊兄弟!還是第一!而且是斷層第一!”
他接過成績單,目光卻越過密密麻麻的名字,在第19名的位置找到了“林未晚”三個字。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暖流瞬間涌遍四肢百骸。
她真的做到了,從150名沖到前20,像顆驟然加速的彗星,撞進了他預設(shè)的星軌。
“溫晨浩呢?”他沒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出現(xiàn)在前列,心里隱隱升起不安。
楊子毅撇撇嘴:“別提了,聽說他物理考砸了,最后一道大題交了白卷,連前五十都沒進?!?/p>
他撞了撞謝時亦的胳膊,擠眉弄眼道。
“這下有好戲看了,國旗下的女團舞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