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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正峰一路狂奔。

他身上的王袍被風吹得向后鼓起。

頭上的王冠歪歪斜斜,幾乎要掉下來。

他顧不上了。

他現(xiàn)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到王府門口。

他一邊跑,一邊在心里,將那個報信的護衛(wèi),罵了個狗血淋頭。

什么叫“老英雄”?

什么叫“持令申冤”?

那是鎮(zhèn)龍令!

是先帝爺留下的,能壓得整個大明王侯將相,都喘不過氣的鎮(zhèn)龍令!

持此令者,別說是在他靖安王府門口喊冤。

就是直接沖進皇宮,一劍斬了當今圣上,那都是占著理的!

這種級別的人物,說是“老祖宗”都嫌不夠輩分。

你管他叫“老英雄”?

你這是要害死本王??!

當劉正峰終于連滾帶爬地,跑到王府門口時。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黑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頭的人群。

看到了人群里,那個正在唾沫橫飛,手舞足蹈的說書先生。

他更看到了。

人群中心,那個扛著血旗,手持令牌,如同一尊沉默雕塑般的老人。

劉正峰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完了。

事情,已經(jīng)徹底鬧大了。

現(xiàn)在,別說是他一個靖安王。

就是圣上親臨,想要把這件事情,悄無聲息地壓下去,都絕無可能。

處理稍有不慎。

這件小小的科場舞弊案,就會立刻演變成一場,足以動搖國本的,巨大政治風暴!

劉正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深吸了幾口氣,擺出了一副最謙恭,最懇切的姿態(tài)。

他快步穿過人群,走到了秦蒼面前。

他不敢去看來人手里的令牌。

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心臟就會承受不住。

他對著秦蒼,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前輩?!?/p>

他開口了,聲音里充滿了敬意與急切。

“本王劉正峰,來遲了,還望老前輩恕罪?!?/p>

“外面風大,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地方。”

“可否請老前輩移步府中,讓本王,為您奉上一杯熱茶,再詳細聆聽您的冤屈?”

他想得很好。

只要把人請進府里,關上大門。

那事情就還有轉圜的余地。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是他幾十年來,處理各種棘手事件的,不二法門。

然而。

他今天,想錯了。

秦蒼,甚至都沒有正眼看他一眼。

老人那雙深褐色的眸子,只是平靜地,掃過周圍那一張張好奇、同情、憤怒的臉。

他來此的目的。

從來就不是為了,跟某個王爺,進行什么私下調解。

他要的。

是在這光天化日之下。

是在這萬民見證之中。

為他的孫女,討一個公道!

為這黑暗的世道,撕開一道口子!

讓陽光,照進來!

“不必了。”

秦蒼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

“我的冤屈,沒什么見不得人的?!?/p>

“就在這里說,正好?!?/p>

“也讓京城的父老鄉(xiāng)親們,都聽一聽,看一看?!?/p>

“如今這大明天下,究竟,是誰家之天下!”

劉正峰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這位老祖宗,壓根就沒打算善了!

他這是要,把天,徹底捅破??!

秦蒼沒有再理會他。

他緩緩地,將那只緊握著鎮(zhèn)龍令的右手,舉了起來。

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那塊玄鐵打造的令牌,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又森然的光。

令牌上,那三個用先帝指血寫就的“鎮(zhèn)龍令”,仿佛活了過來。

每一個筆畫,都透著一股,足以讓風云變色,山河失聲的,滔天殺氣!

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在萬眾矚目之下。

秦蒼,終于發(fā)出了他來到這里之后,第一聲,也是最震耳欲聾的,怒吼!

“我,秦蒼,一介布衣!”

“今日,在此,狀告當今新科會元,柳飛絮!”

他的聲音,洪亮,悲憤,如同一道驚雷,在王府前的廣場上,轟然炸響!

說書先生張鐵嘴,手里的驚堂木“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茶館酒肆里,所有正在議論紛紛的茶客,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他們不敢相信。

這位手持鎮(zhèn)龍令的老英雄,要告的。

竟然是那個,剛剛還在書院門口,風光無限的,新科會官?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蒼沒有給他們太多思考的時間。

他的聲音,一句接著一句,一聲高過一聲!

字字,泣血!

句句,誅心!

“我狀告她,以權謀私,買通考官,在會試之中,調換考卷!”

“竊取了我曾孫女秦清然,本該屬于她的,會元之位!”

轟!??!

如果說上一句話是驚雷。

那這一句,就是天崩地裂!

會元之位……是冒名頂替的?!

這個消息,太過震撼。

太過離奇。

也太過……駭人聽聞!

整個京城,在這一瞬間,徹底被引爆了。

“什么?!”

“柳飛絮的會元,是……是假的?!”

“她頂替了這位老英雄孫女的名次?!”

“我的天!這……這也太無法無天了!”

“我說呢!那個柳飛絮,平日里斗雞走狗,不學無術,怎么可能考上會元!原來是這么回事!”

“黑幕!這才是真正的黑幕啊!”

“可憐那位秦清然姑娘了,十年寒窗苦讀,竟被這等奸人,一朝竊??!”

人群的議論,如同山呼海嘯。

之前對柳飛絮的吹捧,有多熱烈。

現(xiàn)在,對她的唾罵,就有多惡毒。

而秦蒼的控訴,還沒有結束。

他那雙血紅的眼睛,掃過一張張憤怒的臉。

用一種,更加悲憤,也更加沉痛的語氣,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的事實。

“不僅如此!”

“我曾孫女秦清然,在貢院查榜,提出質疑之后!”

“便離奇失蹤!”

“至今,已有一天一夜,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我懷疑!”

“她,已經(jīng)被柳飛絮及其家人,綁架囚禁!”

“意圖,殺人滅口!”

死寂。

現(xiàn)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科場舞弊,還只是觸碰了讀書人的底線。

那么,綁架囚禁,殺人滅口。

就已經(jīng),徹底擊穿了,所有人性的底線!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舞弊案了。

這是一樁,發(fā)生在天子腳下,喪心病狂的,刑事重案!

所有人的怒火,都被徹底點燃了。

……

遠處,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里。

順天府丞柳承嗣,透過車簾的縫隙,靜靜地看著王府門口,那混亂的一幕。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慌亂。

甚至,還帶著一絲,智珠在握的冷笑。

“老爺,那老東西,把事情全都捅出來了?!?/p>

旁邊的師爺,有些擔憂地說道。

“現(xiàn)在民意洶涌,恐怕……不好收場啊?!?/p>

柳承嗣端起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

“慌什么?”

他的聲音,平穩(wěn),而又自信。

“他鬧得越大,死得越快。”

“他以為,拿著一塊不知真假的令牌,就能定我的罪了?”

“天真?!?/p>

柳承嗣放下茶杯,對著車廂外,一個早已等候多時的下人,冷冷地吩咐道。

“去吧?!?/p>

“按計劃行事。”

“讓咱們養(yǎng)的那些人,都動起來?!?/p>

“告訴他們,就咬死一點?!?/p>

那下人躬身領命。

“老爺,咬死哪一點?”

柳承嗣的嘴角,勾起一抹毒蛇般的弧度。

“就說,朝廷的功臣錄上,查無此人?!?/p>

“他手里的令牌,是偽造的?!?/p>

“他這么做,就是為了訛詐我們柳家?!?/p>

“去,把水攪渾?!?/p>

“我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看看?!?/p>

“一個被朝廷遺忘的老狗,是怎么被我,活活玩死的?!?/p>

“是!”

那下人領命,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很快。

京城里,各大茶館酒肆中。

一些原本還在為秦蒼義憤填膺的客人里。

開始,出現(xiàn)了一些,不一樣的聲音。


更新時間:2025-08-03 08:36: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