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結(jié)束的信號在許承舟的腦海中熄滅，那塊閃爍著罪惡光芒的半透明框框隨之消失，徒留一室死寂。
他獨自一人，如同一尊孤高的雕像，佇立在近五百平的空曠客廳中央。巨大的落地窗外，東海市的萬家燈火匯成了一條璀璨的星河，靜靜地流淌在腳下。這凡間的繁華，此刻在他眼中，卻像是一雙雙無聲的眼睛，充滿了對一個剛剛“社死”之人的圍觀與嘲弄。
他，許承舟，仙宗萬年不遇的奇才，化神期的大能，剛才……對著上千萬凡人，說出了“女人，你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真是……該死的甜美”這種話。
“轟——”
他仿佛能聽到自己那顆修煉了數(shù)百年的、堅如磐石的道心，發(fā)出了山崩地裂般的哀嚎，然后“嘩啦”一下，碎成了漫天飛舞的二維碼。
誰掃誰尷尬。
他的人生，從未如此“芭比Q”過。
就在他整個人快要被羞恥感淹沒，元神都開始“EMO”的時候，腦海中，那個熟悉的、賤兮兮的電子音，如同黑夜中的一盞明燈（雖然可能是個探照燈，專門照他的糗樣），公事公辦地響了起來：
【叮！恭喜宿主！本次“豪無人性的洞府開箱”直播，效果拔群，反響空前！人氣值最終結(jié)算為：3,588,666！】
【當(dāng)前賬戶總余額：3,627,554！】
這個數(shù)字，如同一道驚雷，劈醒了石化中的許承舟。
他那雙黯淡的、生無可戀的眸子，瞬間重新燃起了光！
對！人氣值！
他的腦海中，一條無比清晰的邏輯鏈條瞬間形成。
老祖那個老不修，美其名曰讓他來此界“普及修仙，喚醒靈氣” ，實則是將他發(fā)配到這靈氣稀薄的鳥不拉屎之地“勞動改造” 。
遵從？
開什么玩笑！他許承舟何曾真心遵從過誰？
這個任務(wù)，不過是套在他身上的枷鎖。而這個“直播系統(tǒng)”，就是枷鎖的鑰匙孔。
他真正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當(dāng)什么狗屁“仙師”，更不是教一群凡人吐納！
他要的，是修為！是力量！是恢復(fù)他化神期大能的無上偉力！
尊嚴(yán)可以暫時不要，仙師的臉可以先丟在地上踩兩腳，但修為不能沒有！只要有了修為，他就能重新變強(qiáng)。待他重返仙界，御劍凌霄，今日這些看過他直播的凡人，早就化為一抔黃土了！誰還記得他今日的恥辱？
所以，所謂“普及修仙”，不過是他賺取“人氣值”，兌換丹藥，恢復(fù)修為的手段罷了！
想通了這一點，許承舟心中那股子憋屈和羞恥，瞬間被一種冰冷的、目標(biāo)明確的決絕所取代。那顆破碎的道心，被“修為”這兩個字重新拼湊、鍛造，變得比以往更加堅硬，也更加……不擇手段。
“系統(tǒng)！”他幾乎是在元神中咆哮，“買！給我買【二品·回氣丹PLUS版】！有多少買多少！”
他現(xiàn)在窮得只剩下人氣值了，他要報復(fù)性消費！
【叮！收到宿主爸爸的指令！】系統(tǒng)瞬間切換回了諂媚模式，【3,627,554人氣值，可兌換【二品·回氣丹PLUS版】共計72顆，支付360萬人氣值，賬戶余額：27,554。請問是否確認(rèn)下單？】
“買?。?！”
【叮！下單成功！七十二顆愛的丹藥已為您發(fā)放到系統(tǒng)背包，祝您用餐愉快！】
下一秒，一個比之前那個大了好幾圈的青玉丹瓶，憑空出現(xiàn)在許承舟手中。他看都不看，如同一個餓了八百年的酒鬼看到了瓊漿玉液，直接擰開瓶蓋，對著嘴就是一通猛灌！
“咕咚咕咚……”
七十二顆蘊含著精純靈力的丹藥，被他當(dāng)成糖豆一樣，囫圇吞了下去。磅礴的藥力瞬間化開，如同七十二條小溪，匯入他那片幾近干涸的靈力海。
他內(nèi)視己身，估算了一下?，F(xiàn)在的靈力總量，大概……恢復(fù)到了兩成左右。
依舊是個弱雞，但總比之前那個連御劍飛行都費勁的“凡人”要強(qiáng)。
許承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收起丹瓶，一抬頭，目光正好落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上。
那張該死的【一鍵修仙語境轉(zhuǎn)換符】！
系統(tǒng)說，效果持續(xù)到直播結(jié)束?，F(xiàn)在直播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那效果……應(yīng)該沒了吧？
他心中升起一絲忐忑。
不行，必須得試試。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自己的倒影，用一種極其謹(jǐn)慎的、宛如在拆解上古禁制的態(tài)度，嘗試著說出最簡單的一句話：
“天，亮了?！?/p>
聲音清冷，語調(diào)正常。
沒有變成“女人，天亮了，你還在回味我昨夜的霸道嗎？”這種鬼話。
許承舟心中一喜！他又試探著，用上了自己最熟悉的、專屬于修仙者的自稱，沉聲道：
“本尊……”
聲音依舊正常！
“哈哈哈哈！”
許承舟終于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雖然笑聲里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凄涼，但更多的是解脫！他高冷仙師的語言系統(tǒng)，終于回來了！
就在他沉浸在失而復(fù)得的喜悅中時，“叮咚——”一聲清脆的門鈴聲，打破了深夜的寧靜。
許承舟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神念微動，瞬間“看”到了門外站著的林清淺。
這個把他“騙”到這里來的罪魁禍?zhǔn)祝?/p>
他眉頭一皺，心中升起一絲不悅。本尊剛脫離苦海，這丫頭又來做什么？他不想開門，他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靜靜。
然而，門鈴聲卻執(zhí)著地響著。
“叮咚——叮咚——”
許承舟深吸一口氣，算了，畢竟寄人籬下。他走到門前，緩緩拉開了厚重的實木大門。
門外，林清淺俏生生地站著，手里還端著一個精致的托盤，上面放著一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方便面？上面還臥著一個完美的溏心蛋和幾片青翠的蔬菜。
“仙師！”林清淺看到他，眼睛一亮，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我猜您直播那么久，肯定消耗很大，就自作主張給您煮了碗宵夜，補(bǔ)充一下體力！”
她一邊說，一邊不由分說地擠進(jìn)門，將托盤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許承舟眼角抽了抽。
他剛從社死的陰影中走出來，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實在不想開口說話。
萬一呢？萬一那破符箓還有什么潛伏期、后遺癥呢？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總不會錯了吧？
于是，他只是背著手，站在原地，用一種淡漠的、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林清淺，然后，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以為，這種高冷的姿態(tài)，足以表達(dá)“東西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的意思。
然而，在林清淺眼中，這一幕卻被自動解讀成了另一個版本。
她看到，仙師在經(jīng)歷了那樣一場堪稱“人設(shè)崩塌”的直播后，非但沒有絲毫窘迫，反而愈發(fā)沉穩(wěn)、高深莫測。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語，就有一種“萬山無阻，唯我獨尊”的強(qiáng)大氣場。
原來……仙師剛才在直播里的“霸總”模式，不是演的，那就是他真實的一面！他是一位……外表清冷孤高，內(nèi)心狂熱霸道的……絕世仙師！
想通了這一點，林清淺看著許承舟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加熾熱和崇拜了！
她非但沒走，反而更興奮地湊了過來，壓低聲音，像個小參謀一樣，激動地說道：
“仙師！您剛才的直播實在是太成功了！現(xiàn)在整個天網(wǎng)……哦不，是整個凡間，都在討論您！”
“我已經(jīng)幫您想好明天的直播內(nèi)容了！”她從兜里掏出手機(jī)，劃開一個界面，遞到許承舟面前。
那是一個被頂上熱搜第一的話題：#跪求仙師開壇講法#
林清淺指著那行字，眼睛里閃爍著名為“搞事”的光芒，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仙師，民心所向，天意所歸！明日，我們就順應(yīng)天意，來一場真正的‘開壇講法’，系統(tǒng)地、全面地，向這天下蒼生，講解修仙的入門之道！”
“您看，這劇本，是不是絕了？”
許承舟：“……”
他死死地盯著“開壇講法”和“系統(tǒng)講解”這幾個字，感覺自己剛剛用修為和丹藥強(qiáng)行粘好的道心，“咔嚓”一聲，又裂了。
還要說？
還要系統(tǒng)地說？！
他看著眼前這個一臉“快夸我”表情的少女，再想想自己那張被詛咒過的嘴，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
他張了張嘴，想說“不”，想說“滾”，想說“你饒了本尊吧”。
但話到嘴邊，求生的本能讓他死死地閉上了嘴。
最終，從他喉嚨里，只擠出了一個字。
一個充滿了無盡悲涼、驚恐與絕望的、單音節(jié)的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