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網直播時我踩爆龍王面具那天,整個網絡都在為我喝彩。他們不知道,
龍袍下濺出的腥臭黑血其實是我自己的復仇。我刻意煽動全網開啟狩獵龍王的狂歡游戲。
當現(xiàn)實世界每個角落都響起“打倒龍王”的尖叫時。他們不知道,
所謂龍王不過是商業(yè)實驗失敗者。更沒料到,自己狂熱攻擊的每一個“龍奴”。
全是和你我一樣活生生的人。這場全民獵殺背后,藏著打敗世界的秘密。直播畫面里,
那個居高臨下的龍王終于栽了下來。咔嚓!
踩碎那副鑲嵌著綠松石和珊瑚、傳說能通九幽喚鬼神面具的脆響,
炸雷一樣刺穿了麥克風的極限,轟進幾百萬雙耳朵里。
虎鯨直播間的卡通鯨魚LOGO瞬間被無邊無際的彈幕狂潮徹底淹沒?!芭P槽!!真的踩了!
?。 薄芭1?!冉姐封神??!”“干死他!讓他裝神弄鬼!”“打賞!快打賞??!
”虛擬的、帶著尾焰的火箭,一架接一架瘋狂炸開在我那張被實時轉播的臉上,
刺目的白光燒著我的瞳孔。手機屏幕前的我,手其實在抖,冰冷的金屬硌得掌心生疼,
連帶著胸口也悶得發(fā)慌。不是喜悅,是一種被強行灌頂、完全失控的膨脹感,
像一具正在被瘋狂充氣的人皮氣球,下一秒就可能無聲地炸裂。我,蘇冉,
一個三天前還掙扎在失業(yè)邊緣、賬戶余額不足三位數的小主播,踩碎“龍王”面具的下一秒,
成了全網頂流的神?;闹嚨孟褚粓鋈骶巹《季幉怀鰜淼牧淤|喜劇。鏡頭死死鎖定的那張臉,
汗水黏著幾縷狼狽的頭發(fā),顴骨上沾著幾點可疑的烏黑泥點,嘴唇死死抿著,
透出一種孤注一擲的兇狠。我的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
這是鏡頭給我的角色定位——屠龍的平民英雄。但此刻喉嚨里翻涌的腥甜味道是真的,
是方才狠命一腳帶起的反震,震得齒根都滲出血。他們只看到了快意恩仇,
看不到我喉頭滾動咽下的那口帶銹味的唾沫。地上那位曾經睥睨眾生的“龍王”,
一身金線繡龍的明黃“龍袍”(天知道哪個服裝廠做的廉價爆款)歪扭地敞開,
露出底下洗得發(fā)白的廉價灰色工裝內襯,違和得像個蹩腳笑話。他蜷縮著,
蝦米一樣劇烈抽搐,喉嚨深處擠出嗬嗬的、破風箱似的可怕聲響,蓋過了所有喧鬧。
刺目的直播燈光冷酷地打在他身上,一個細微的閃光點晃了一下我的眼。定睛看去,
是他衣領深處,一點極淡的烏青色印記,隱隱組成一個歪扭的符號,像是一個古怪的“7”。
冰冷尖銳的熟悉感瞬間攫住了我,我屏住呼吸,視線無法從那印記上挪開。
濃稠的、近乎膠質的、散發(fā)著腐肉般強烈腥臭味的黑色血液,正緩慢地從破碎面具的邊沿,
從他鼻孔、微微張開淌著口涎的嘴里不斷沁出,在地面上蜿蜒爬行。那氣味如此刺鼻,
通過麥克風精準地傳遞出去?!班妫∈裁赐嬉鈨?!臭死了!”“假的吧?還帶特效血?
道具組扣雞腿!”“嘔……隔夜飯要出來了!”“快拍特寫!這效果絕了!黑血?。?/p>
看著就帶勁!”彈幕瞬間被惡心和極致的興奮兩種情緒撕扯。
無數聚焦而來的攝像頭貪婪地捕捉著這腥臭的黑血,仿佛那是無上的勝利勛章。
獵奇的畫面被剪輯、加速,配上激昂的BGM,如同病毒一樣在社交網絡上爆炸。我,蘇冉,
被推向了風口浪尖,封神?!癅打龍斗士蘇冉!” 熱搜第一,猩紅的字,火焰一般燃燒著。
那個倒下的人抽搐得更加厲害,像條離水的魚?;靵y中,不知哪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家伙,
一個沉甸甸的道具金印,不知是不是真的銅鐵,帶著風聲呼嘯著砸了下去,
沉悶地砸在他已經不成樣子的額角。噗。細微的破裂聲。更多的黑血像被擠爆的膿包,
猛烈地濺了出來,星星點點濺射在我沾了泥點的紅色運動鞋面上。一股刺骨寒意,
毒蛇般順著脊椎瞬間爬滿我的全身。那不是純粹的惡心,
更像是某種潛伏深淵已久、終于得以舔舐的冰冷快意,只一絲絲地滲出來。下一秒,
我用盡全身力氣,把那點冰冷笑意死死壓回皮囊之下。抬頭,
臉上只剩被勝利和憤怒淬煉過的、屬于“屠龍者”蘇冉的極致亢奮。
我甚至沒看地上那攤徹底停止掙扎的人形。對著周圍還在狂熱錄制、拍照的人群,我嘶吼,
每個音節(jié)都像在燒紅的鐵板上淬煉過,冒著滾燙的煙:“看見了嗎?什么龍王?狗屁!
紙糊的假神!一踹就倒的廢物!” 手臂指向那個蜷縮、不再動彈的軀體,
“撕了他這層鬼皮,扒開他里面是什么玩意兒!”回應我的,
是山呼海嘯般的、被徹底點燃的狂熱吼聲?!巴例垼⊥例?!屠龍!” 聲浪匯成巨潮,
幾乎要掀翻天花板。更多的人掏出手機,鏡頭貪婪地捕捉著那具身體,那灘刺目的黑血,
還有我這張因亢奮而扭曲、因背光被彈幕光影分割出猙獰輪廓的臉。
無數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狂熱劃動,#屠龍斗士蘇冉# 的話題指數再一次爆裂式躥升。
我的腳釘在地面上,隔著薄薄鞋襪傳來的,是冰冷地板和更冰冷血液的觸感。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耳膜嗡嗡作響。眼底深處,那點死死壓下去的寒光,
幽微得像個幻覺。只有我自己知道,這腳踩下去的根本不是結束,只是一個按鈕。
一個啟動一場盛大獻祭的按鈕。鏡頭內外,兩個影子模糊得近乎重疊。回到租住的格子間,
老樓墻壁滲著潮濕的霉味。啪嗒。唯一的聲控燈亮了,昏黃的光線像遲暮老人渾濁的目光,
無力地掃過狹小的空間。發(fā)黃的墻壁,墻角堆著幾個廉價紙箱,
唯一的桌子上還堆著昨天試播未收拾的廉價假頭套和夸張服飾。
劣質化妝品的味道和角落里的霉味混在一起,令人窒息。
手機嗡嗡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密集,像一群被激怒的蜂。
屏幕上通知欄瘋狂滾動:“虎鯨直播:打賞金額已突破百萬!平臺緊急邀約獨家簽約!
”“@打龍斗士蘇冉,大佬求連線!”“@冉姐粉絲后援后團爆滿已無法申請入群!
”“狗仔已定位您的住址!大批媒體正在前往!”“@冉姐!又有新線索!
東區(qū)商業(yè)中心出現(xiàn)龍袍目標!”……我把手機屏幕朝下狠狠扣在冰冷的桌面上。
刺眼的亮和密集的信息流瞬間被阻隔,世界短暫地陷入一種粘稠的黑暗寂靜。
只有心臟撞擊肋骨的聲音,擂鼓般在空蕩狹窄的房間里震響,
蓋過了樓下若有若無的電視喧囂。走到唯一的窗邊,
猛地拉開那層污漬斑駁的廉價磨砂玻璃推拉窗。嘶啦——刮擦鐵框的聲音刺耳至極。
外面夜色正濃,城市像一個巨大疲憊的怪獸匍匐喘息。然而,就在這片沉寂的表象之下,
無數細碎的光芒在黑暗中猛烈悸動。路燈的光暈里,小區(qū)的樓房陰影之間,
無數手機屏幕刺破黑暗,匯成一片閃爍的、不祥的星海。快門的聲音被距離吞沒,
只剩下密集如蟋蟀振翅般的咔擦低響,潮水一樣涌動起伏。無數雙眼睛藏在屏幕后面,
帶著窺探和狂熱,死死釘在我這扇驟然打開的、如同傷口的窗上。我知道,樓下的花園空地,
甚至街對面的便利店門口,此刻必然擠滿了高舉手機的“記者”和“粉絲”。
那些鏡頭不再是單純的拍攝工具,是槍口,是探針,
是架在“屠龍英雄”蘇冉脖子上的無形絞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逼迫她表演下去?!疤K冉!
女神!開窗看一眼!” 樓下爆發(fā)出一陣不算陌生的喊聲,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亢奮。
緊跟著是更多雜亂的附和:“冉姐!我們守護你!”“屠龍英雄!
”聲浪在狹窄的巷道中擠壓、反彈,嗡嗡地撞在墻上,又撲回耳朵里,令人暈眩作嘔。
他們把我裹進這荒誕的榮譽里,沒人知道我快被勒斷氣了。深吸一口氣,
渾濁冰涼帶著灰塵的空氣強行擠入肺葉。刺骨的寒意鉆進四肢百骸。不能停。
我死死攥著窗框邊緣粗糙冰涼的鐵皮,薄鐵皮硌得指骨生疼。再抬起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