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頭痛得像是被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反復(fù)穿刺,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勉強(qiáng)聚焦。映入眼簾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
而是布滿灰塵和不明污漬的地板。冰涼、堅硬,帶著一股劣質(zhì)酒精混合著嘔吐物的酸餿味,
直沖鼻腔。我……躺在地上?喉嚨火燒火燎,干得發(fā)不出一點聲音。想撐起身子,
手臂卻軟得像面條,一個趔趄又差點栽倒。宿醉的眩暈感像潮水般一波波襲來,
惡心得我直反胃。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最后的記憶停留在廉價酒吧昏暗的燈光和一杯接一杯的劣質(zhì)威士忌,
試圖澆滅某種……空洞的絕望。就在這時,被我壓在身下的手機(jī)屏幕,頑強(qiáng)地亮了起來,
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出租屋里格外醒目。是蘇晴的信息。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
宿醉的混沌瞬間被一種不祥的預(yù)感驅(qū)散了大半。我?guī)缀跏菐е撤N自虐般的急切,
用顫抖的手指劃開了屏幕。“林默,我們結(jié)束了?!北涞奈淖郑翊懔硕镜呢笆?,
精準(zhǔn)地捅進(jìn)心窩。沒有稱呼,沒有解釋,只有判決?!敖侥芙o我的,你一輩子都給不了。
別再糾纏我。”緊接著,一張照片跳了出來。照片里的蘇晴,妝容精致,笑容燦爛得刺眼。
她斜倚在一輛線條流暢、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銀灰色跑車引擎蓋上,
背景是本市最奢華的那家五星級酒店旋轉(zhuǎn)門璀璨的燈光。而照片的角落,
一只屬于男人的、戴著限量款腕表的手,隨意地搭在車門上,宣示著主權(quán)——江辰的手。
巨大的恥辱感像巖漿一樣轟然炸開,瞬間淹沒了殘存的醉意和所有感官!血液沖上頭頂,
耳朵里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fā)黑。
憤怒、屈辱、被背叛的劇痛……無數(shù)種情緒撕扯著我的神經(jīng)!我猛地攥緊了手機(jī),
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金屬外殼硌得掌心生疼。蘇晴……江辰……這對狗男女!
“呃啊——!”一聲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不受控制地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就在這時,
一股比宿醉強(qiáng)烈百倍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在頭顱深處炸開!
仿佛有兩只無形的大手在瘋狂撕扯我的腦髓,要將它生生掰成兩半!
無數(shù)混亂、陌生的畫面和信息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蠻橫地沖撞進(jìn)我的意識!
音還行……創(chuàng)作垃圾……”“地球……酒吧駐唱……無人問津……郁郁而終……”兩個世界,
兩個同樣叫林默的失敗者的人生,像破碎的鏡子,在劇烈的頭痛中強(qiáng)行粘合、重疊。
我死死抱住快要裂開的腦袋,蜷縮在冰冷骯臟的地板上,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T恤。藍(lán)星?
一個音樂至高無上、明星擁有無上權(quán)力的瘋狂世界?而我,
層、即將被公司像垃圾一樣掃出門、連唯一的女朋友都迫不及待攀上高枝踹掉我的……廢物?
絕望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來,越收越緊。完了,
一切都完了……就在意識快要被這雙重絕望徹底吞噬的瞬間,
一股難以言喻的、磅礴浩瀚的信息流,如同開閘的銀河,驟然涌入腦海!它如此清晰,
如此龐大,瞬間撫平了那撕裂般的劇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神跡般的清明!
空》……鄧麗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邁克爾杰克遜的《Beat It》……一首首!
一首首!無數(shù)在地球上曾經(jīng)震撼過億萬靈魂、傳唱不朽的旋律!歌詞!編曲!每一個音符!
每一句意境!甚至創(chuàng)作背后的故事、樂理的精妙……如同烙印般刻進(jìn)了我的靈魂深處!
地球的……整個流行音樂寶庫?!在我腦子里?!巨大的震驚讓我忘記了呼吸,忘記了屈辱,
忘記了頭痛。我像個傻子一樣癱坐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
“現(xiàn)在插播一條娛樂快訊……” 角落里那臺老舊的二手電視機(jī),屏幕閃爍了幾下,
自動亮了起來。畫面正是本市那家頂級酒店門口,紅毯鋪地,閃光燈亮如白晝。
鏡頭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那對剛剛還印在我手機(jī)屏幕上的男女——蘇晴挽著江辰的手臂,
一身名牌,巧笑倩兮。江辰,那個當(dāng)紅頂流偶像,臉上帶著一貫的、仿佛施舍般的溫和笑容,
接受著記者的簇?fù)?。一個記者擠上前,話筒幾乎要戳到江辰臉上:“江辰老師!
恭喜新專輯大賣!請問您對蘇晴小姐的前男友,那位……嗯……歌手林默,有什么看法嗎?
據(jù)說他們剛剛分手?”江辰嘴角勾起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弧度,
像是聽到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他微微側(cè)頭,仿佛在回憶一個微不足道的名字,
然后用一種刻意放大的、確保全場都能聽清的慵懶語調(diào)說道:“哦?
那個連原創(chuàng)都寫不出的三流歌手?” 他輕笑一聲,帶著上位者天然的優(yōu)越感,“不值一提。
”他親昵地攬了攬?zhí)K晴的腰,目光掃過鏡頭,仿佛穿透屏幕直接釘在我臉上,“晴晴選擇我,
是再明智不過的決定。人嘛,總要往高處走,對吧?”蘇晴依偎在他懷里,
臉上洋溢著幸福和崇拜的光芒,用力地點了點頭,仿佛在無聲地附和著對我的終極審判。
“砰——!”我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手邊一個空了的廉價威士忌酒瓶被我狠狠砸了出去。撞在墻角的水泥墻上,瞬間粉身碎骨!
玻璃渣四濺!胸腔里那股被壓抑到極致的怒火和屈辱,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轟然爆發(fā)!
“江辰!蘇晴!” 我的聲音嘶啞,帶著血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們給我等著!
”我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沖到衛(wèi)生間那面布滿水漬的破鏡子前。
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憔悴、胡子拉碴、雙眼布滿血絲的臉,頭發(fā)亂得像鳥窩。
身上還散發(fā)著酒氣和汗臭——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形象。地球林默的不甘,
在異世界酒吧里喝到爛醉的憋屈,被女友背叛的恥辱。
有腦海中那浩瀚如星海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音樂瑰寶……所有這些情緒瘋狂地碰撞、融合!
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瘋狂的決心在燃燒的怒火中淬煉成型!
“我要用你們最崇拜的方式……” 我一字一頓,對著鏡子里那個狼狽的自己,
更像是向整個世界宣告,“把你們!踩在腳下!讓你們跪著后悔!”就在這時,
刺耳的手機(jī)鈴聲像催命符一樣瘋狂響起。屏幕上閃爍著經(jīng)紀(jì)人老王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氣,
壓下翻騰的情緒,接通了電話。“林默!你他媽死哪去了?!!
”老王那破鑼嗓子帶著極度的不耐煩和怒火,幾乎要震破我的耳膜。
“公司給你接了個‘新秀突圍賽’的炮灰名額,明天最后一場海選!地址發(fā)你了!愛去不去!
不去就他媽給老子滾蛋!等著收解約函吧!廢物!”電話被粗暴地掛斷,只剩下忙音。炮灰?
解約?我看著手機(jī)屏幕上彈出的海選地址信息,
又抬眼看了看鏡子里那雙被憤怒和某種奇異光芒點燃的眼睛。最后的機(jī)會?不。
這是……我踏上王座的第一塊墊腳石!2老王那聲“廢物”的尾音,像根生銹的釘子,
還在我腦子里嗡嗡作響。我盯著鏡子里的人,那雙眼睛里的血絲沒退,
但之前那潭死水般的絕望,被一種近乎兇狠的亮光取代了。恥辱、憤怒,
還有腦子里那浩瀚得讓人眩暈的音樂星河,擰成了一股繩,拽著我往外沖。
“新秀突圍賽”海選現(xiàn)場?炮灰?解約?行。那就從這堆垃圾里,把你們的臉,
連同你們那狗屁規(guī)則,一起踩爛!海選地點在一個老舊商業(yè)區(qū)的演播廳,
門口掛著褪色的海報,音響里循環(huán)播放著不知名的口水歌,震得人腦仁疼。
空氣里混雜著廉價香水、汗味和快餐盒的味道。后臺更是亂得像被轟炸過,
擠滿了形形色色、臉上帶著緊張、興奮或者麻木的年輕人。角落里堆著落了灰的淘汰道具,
電線像蛇一樣在地上蜿蜒。我穿著最普通的T恤牛仔褲,
頂著那張宿醉未消、胡子拉碴的臉走進(jìn)去,像個誤入片場的流浪漢?!拔?,你!
”一個掛著工作牌、嚼著口香糖的年輕男人斜睨著我,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礙事的垃圾。
手指隨意地往最陰暗、最擁擠的角落一指“參賽的?炮灰區(qū)在那邊,自己找地方蹲著去,
別擋道?!彼亲永锖吡艘宦?,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能讓附近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選手聽見,引來幾聲毫不掩飾的嗤笑。炮灰區(qū)?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地方緊挨著散發(fā)著異味的垃圾桶。屈辱感像針一樣刺了一下,
但瞬間就被腦海里流淌而過的一段旋律——《消愁》的前奏——給壓了下去。憤怒?不,
現(xiàn)在不需要憤怒,只需要…燃燒。我沒吭聲,臉上甚至沒什么表情,徑直走向那個角落。
無視掉那些粘在背上,混合著鄙夷、憐憫和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找了個還算干凈的墻根,
我靠著墻滑坐下去,閉上眼。外面嘈雜的報號聲、跑調(diào)的歌聲、評委偶爾不耐煩的點評,
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腦海里,《消愁》的旋律越來越清晰,每一個字,每一個轉(zhuǎn)音,
都帶著地球那個林默的滄桑和這個世界的我的不甘。這不是唱歌,這是把心剜出來,淋著血,
甩在那些輕視者的臉上!“118號!林默!118號林默在不在?!死了嗎?快點!
”一個尖利的女聲透過擴(kuò)音器,帶著濃濃的不耐煩,刺破了后臺的喧囂。來了。我睜開眼,
站起身。動作牽動了宿醉的身體,有點晃,但眼神是穩(wěn)的。
旁邊一個畫著濃重?zé)熝瑠y的女孩撇撇嘴,小聲嘀咕:“切,過氣咖,
還來丟人現(xiàn)眼…”我沒理她,撥開擋路的人,走向通往舞臺的那條狹窄、光線刺眼的通道。
心臟在胸腔里沉穩(wěn)有力地撞擊著肋骨,不是緊張,是…期待。期待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臉,
被撕碎的表情。舞臺燈光慘白,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臺下稀稀拉拉坐著些無聊刷手機(jī)的觀眾,評委席上三個人,表情如出一轍的疲憊和不耐煩。
中間那個戴黑框眼鏡、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男人,我腦子里剛?cè)诤系挠洃浉嬖V我,他是李榮,
以毒舌和挑剔聞名,據(jù)說后臺很硬?!傲帜前桑俊弊谧钸吷系囊粋€中年女評委,
連頭都懶得抬翻著手里厚厚的選手名單,語氣像在念訃告,“資料上寫,原創(chuàng)新歌?呵,
快點唱,后面還一堆人呢?!崩顦s更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手里轉(zhuǎn)著一支筆,
顯然已經(jīng)在心里給我畫上了大大的紅叉。另一個胖評委干脆打了個哈欠。炮灰的待遇。完美。
舞臺中央,只有一支孤零零的立麥。角落里,一個工作人員大概看我實在可憐,
猶豫了一下把他那把看起來用了很久的木吉他塞給了我,小聲說:“湊合用吧,哥們兒。
”我接過吉他,粗糙的木質(zhì)觸感傳來。我走到立麥前,調(diào)整了一下高度。
刺眼的白光打在我臉上,臺下那些模糊的面孔,評委席上那三張寫著“趕緊滾蛋”的臉,
都清晰起來。沒有自我介紹,沒有客套。我抱著那把舊吉他,手指輕輕搭在琴弦上。
吉他的共鳴箱抵著胸口,能感受到自己沉穩(wěn)的心跳。對著麥克風(fēng),我的聲音不高,
甚至因為之前的嘶吼有點沙啞,但在驟然安靜下來的演播廳里,
清晰地傳了出去:“一首原創(chuàng)歌曲,《消愁》?!崩顦s手里的筆,終于停住了。
他微微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向我。那眼神,不是期待,是純粹的、看猴子表演般的審視。
無所謂。我閉上眼,隔絕了所有目光。指尖撥動了第一根弦。
一個帶著點喑啞質(zhì)感、仿佛被生活磋磨過無數(shù)遍的低沉嗓音,透過麥克風(fēng),
在空曠的演播廳里緩緩流淌開:“當(dāng)你走進(jìn)這歡樂場,
背上所有的夢與想…”沒有華麗的伴奏,只有最簡單的吉他分解和弦,
像水滴落在空曠的古井里。歌詞像一把鈍刀子,緩慢而精準(zhǔn)地切入,
瞬間剝開了這世界浮夸娛樂表皮下的某種荒涼內(nèi)核。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清醒的孤獨。
“各色的臉上各色的妝,沒人記得你的模樣…”唱到這一句時,我睜開了眼,
目光掃過評委席,掃過臺下那些瞬間停止了刷手機(jī)動作、表情凝固的觀眾。李榮手里那支筆,
“啪嗒”一聲,掉在了評分表上。他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fù)糁?,身體下意識地前傾,
眼鏡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著我,仿佛第一次看清臺上站著的這個人是誰。
“三巡酒過你在角落,固執(zhí)的唱著苦澀的歌…”我的聲音里,帶著宿醉的沙啞,
帶著被背叛的痛,帶著被踩進(jìn)泥里的屈辱,
更帶著一種穿越了兩個世界靈魂的、沉甸甸的滄桑。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沉重的石子,
砸在死寂的空氣里,激起無形的漣漪。“聽它在喧囂里被淹沒,
你拿起酒杯對自己說…”最后一句,近乎嘆息,卻又帶著一種倔強(qiáng)。
吉他最后一個音符輕輕消散在空氣中。結(jié)束了。演播廳里,陷入了絕對的、落針可聞的死寂。
時間仿佛凝固了。燈光依舊刺眼,但我能清晰地看到臺下觀眾張大的嘴巴,
看到幾個女孩子忘了擦掉滑到腮邊的眼淚。評委席上,那個胖評委的哈欠打了一半,
僵在那里,像個滑稽的雕塑。中年女評委手里的筆懸停在半空,忘了落下。最震撼的是李榮。
他猛地站了起來!動作幅度之大,帶倒了椅子,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他完全顧不上儀態(tài),
雙手撐在評委席的桌子上,身體前傾,眼鏡滑到了鼻尖也顧不上扶。那雙銳利的眼睛里,
此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種近乎狂熱的探究!
“這…”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diào),帶著明顯的顫抖,死死地盯著我,
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進(jìn)靈魂深處,“這…這真是你的原創(chuàng)?!完整的歌詞呢?!譜子呢?!
” 他的追問不是質(zhì)疑,更像是一種急切的、想要抓住什么珍寶的渴求!他這一聲,
像是打破了魔咒。死寂的演播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間沸騰!“嘩——!??!
”先是零星的、仿佛試探般的掌聲,然后迅速連成一片!
如同潮水般洶涌的掌聲和歡呼聲猛地爆發(fā)出來!震耳欲聾!淹沒了整個演播廳!
臺下那些原本麻木的臉,此刻漲得通紅,眼神里充滿了激動和不可思議!“臥槽!
這歌…”“雞皮疙瘩起來了!”“這真的是海選?!”“林默?以前沒聽說過?。?/p>
”后臺通往舞臺的通道口,瞬間擠滿了探頭探腦的其他選手。他們的眼神,
從之前的鄙夷和幸災(zāi)樂禍,徹底變成了震驚、嫉妒、難以置信的復(fù)雜情緒?!爸苯訒x級!
” 李榮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抓起桌上的晉級牌,用力地拍在桌子上。
目光依舊死死鎖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餓狼看到了鮮肉,“林默!你…你下輪唱什么?
還是原創(chuàng)嗎?必須唱完整的!”他旁邊的兩個評委也如夢初醒,忙不迭地點頭附和,
臉上哪里還有半分不耐。我放下吉他,手指因為用力按弦而有些發(fā)麻。
心臟還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動,但之前那股憋屈的怒火,
被一種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感覺取代了。我對著臺下微微頷首,沒有勝利者的張揚,
只有一種沉靜的、不容置疑的力量。轉(zhuǎn)身走下舞臺,腳步沉穩(wěn)。
后臺擁擠的人群下意識地為我讓開一條路,目光復(fù)雜地黏在我身上。剛走下臺階,
一個矮胖的身影就像炮彈一樣沖了過來,是經(jīng)紀(jì)人老王。他氣喘吁吁,臉漲得像豬肝,
豆大的汗珠從光亮的腦門上滾下來。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嚇人,
那雙小眼睛里充滿了見了鬼一樣的驚駭和一種被巨大餡餅砸中的狂喜!“林…林默!
你他媽…你小子…” 他語無倫次,聲音都在抖,“你藏得夠深???!
那歌…那歌真是你寫的?!你什么時候…”我停下腳步,冷冷地抽回自己的胳膊。
老王的手懸在半空,臉上的狂喜僵了一下。我看著他,
也看著周圍那些豎起耳朵偷聽的選手和工作人員,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后臺殘留的喧囂,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和鋒芒:“老王,” 我打斷他,
目光銳利如刀,“幫我談解約?,F(xiàn)在,立刻。”老王張著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我微微側(cè)頭,視線仿佛穿透了后臺的墻壁,投向某個充斥著閃光燈和虛偽笑容的方向,
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另外,告訴蘇晴和江辰…”后臺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啊@才只是開始?!?老王那張胖臉上的表情,
從我吐出“解約”和“告訴蘇晴和江辰”那幾個字開始,就像打翻了的調(diào)色盤。
從震驚到狂喜,再到一種被架在火上烤的焦躁和難以置信。他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么,
比如“你瘋了嗎現(xiàn)在解約?”“你知道違約金多少嗎?”或者“你剛有點起色就得罪江辰?
”但最終,在我那冰冷得沒有一絲波瀾的目光注視下,他所有的話都噎在了喉嚨里,
只剩下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往下滾?!昂谩?!林默,你…你有種!
” 他像是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點氣急敗壞,
又夾雜著一絲被巨大利益前景誘惑的興奮,“解約是吧?行!老子…老子去談!
但你小子給我記住了,要是搞砸了,咱倆都得完蛋!”他狠狠瞪了我一眼,
像頭被逼急了的胖熊,轉(zhuǎn)身就掏出手機(jī),一邊撥號一邊罵罵咧咧地擠開人群走了。
后臺的喧囂在我身邊重新涌起,但多了一層無形的隔膜。
那些探究、嫉妒、甚至帶著點畏懼的目光,黏在我背上,像無數(shù)根細(xì)小的針。
我面無表情地穿過人群,拿回自己那部屏幕都裂了條縫的舊手機(jī)。剛開機(jī),
它就像垂死掙扎般瘋狂震動起來,提示音連成一片,震得我手心發(fā)麻。
微博、短視頻平臺、音樂論壇…所有能想到的APP圖標(biāo)上,
都頂著一個刺眼的紅色數(shù)字“99+”?!氨?!新秀突圍賽驚現(xiàn)神級現(xiàn)場!
過氣歌手林默一首《消愁》唱哭全場!”“起底林默:曾被女友拋棄,如今王者歸來?
”“《消愁》歌詞深度解析:這真的是一個三流歌手能寫出來的?”“評委李榮罕見失控!
當(dāng)場起立追問完整版!”熱搜榜上,“林默 消愁”這個詞條,像坐了火箭一樣,
以一種蠻橫的姿態(tài),死死釘在了前三的位置。點進(jìn)去,
海選現(xiàn)場那段粗糙的手機(jī)錄像已經(jīng)被播放了數(shù)百萬次。評論和轉(zhuǎn)發(fā)更是炸了鍋?!芭P槽!
這歌聽得我一個大老爺們在地鐵上淚崩!”“歌詞太真實了,扎心啊老鐵!
”“這聲音…這創(chuàng)作…林默?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寶藏?”“林默是誰?不重要!歌神!
請收下我的膝蓋!”溫暖的、激動的、崇拜的評論像潮水一樣涌來。但緊隨其后的,
是另一股更加洶涌、更加惡毒的暗流?!昂呛牵醋?!絕對是炒作!一個查無此人的三流,
突然拿出這種王炸?”“抄襲!百分百抄襲!坐等扒譜實錘!”“碰瓷江辰的吧?
蘇晴前腳跟了江辰,他后腳就整這出?心機(jī)婊!”“樓上+1!
明顯是看前女友攀上高枝眼紅了,想踩著江辰上位!惡心!”“江辰的‘星辰’們集合!
保護(hù)我方辰哥!抵制抄襲狗林默!”“星辰”——江辰那龐大粉絲軍團(tuán)的名字,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群,蜂擁而至。我的私信箱瞬間被猩紅的辱罵塞爆?!俺u狗去死!
”“碰瓷怪滾出娛樂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給辰哥提鞋都不配!
”……惡毒的詛咒和P圖如同病毒般蔓延。一些營銷號也像聞到腐肉的禿鷲,
開始“理性分析”,把我過去那些平庸甚至堪稱車禍現(xiàn)場的作品翻出來。和《消愁》做對比,
標(biāo)題聳動:“林默‘原創(chuàng)’疑云重重!是天才覺醒還是代筆/抄襲?”更有甚者,
一些“業(yè)內(nèi)人士”小號開始含沙射影,暗示我背后有推手,
想利用和江辰、蘇晴的三角關(guān)系博眼球。輿論的風(fēng)向,在短短幾小時內(nèi),從一片贊譽(yù)的海洋,
變成了洶涌的、充滿質(zhì)疑和惡意的漩渦。就在這時,手機(jī)屏幕頂端,
一個熟悉到讓我胃部抽搐的名字跳了出來——蘇晴。她的頭像,
還是那張在江辰跑車旁的自拍,笑容刺眼。來電持續(xù)震動著,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我盯著它,直到鈴聲快要斷掉的前一秒,才劃開接聽,按了免提,
把手機(jī)丟在出租屋那張搖搖晃晃的小桌子上。我沒說話?!拔梗苛帜??…林默?你在聽嗎?
”蘇晴的聲音傳了出來,刻意放得輕柔,帶著一種虛假的、仿佛老朋友般的“關(guān)切”,
底下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和焦躁。我還是沒吭聲,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發(fā)出篤篤的輕響?!拔铱吹骄W(wǎng)上的消息了…”她似乎有些尷尬于我的沉默,
自顧自地繼續(xù)說下去,語氣里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規(guī)勸”,“那些歌…鬧得挺大的。
你…你從哪弄來的呀?這圈子水深,你又不是不知道…別…別做傻事啊?!彼D了頓,
聲音壓低了些,帶上了一點誘哄的味道江辰那邊…你也知道,他現(xiàn)在地位不一樣,
粉絲又多…你這樣硬碰硬,沒好處的。要不…你發(fā)個聲明,道個歉?就說…就說是一時沖動?
我去跟江辰說說,他人其實…挺好的,也許能幫你把那些負(fù)面新聞壓一壓?
畢竟…咱們也…“呵?!币宦暻逦摹е拥睦湫?,終于從我喉嚨里滾了出來,
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精心編織的謊言和自以為是的施舍。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蘇晴,
” 我的聲音不高,平靜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
“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嘔的假惺惺?!蔽夷芟胂箅娫捘穷^,
她精心描畫的臉上的表情是如何僵住、碎裂?!皫臀??” 我嗤笑一聲,
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諷刺,“告訴江辰…”我故意停頓了一下,
清晰地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緊張的抽氣聲?!啊业穆?,他擋不住。
” 我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和宣告,
“還有你…”我?guī)缀跄芨杏X到電話那頭驟然繃緊的神經(jīng)?!啊锤蓛粞劬Φ戎?。
” 我冷冷地吐出最后幾個字,“你很快就會知道,什么叫后悔?!薄傲帜?!
你——” 蘇晴氣急敗壞的聲音剛響起,我就干脆利落地按下了掛斷鍵。世界清靜了。
只剩下手機(jī)屏幕還亮著,映照著我嘴角那抹冰冷而鋒利的弧度。后悔?這只是開胃菜。
網(wǎng)上的喧囂還在繼續(xù)發(fā)酵?!俺u”、“碰瓷”的聲浪在“星辰”和水軍的推動下,
愈演愈烈。一些原本在比賽后臺對我流露出興趣的小公司經(jīng)紀(jì)人,
微信上的寒暄也詭異地安靜了下來,仿佛一夜之間集體失聯(lián)。
老王的電話就在這時又打了進(jìn)來,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林默!
媽的!情況不對!剛有兩家之前有意向的公司直接跟我說‘再考慮考慮’!
話里話外暗示…上面有人打招呼了!還有幾個本來想找你約歌的小活,全黃了!是江辰!
肯定是他那邊出手了!他在封殺你!想把你摁死在海選晉級這一步!”果然。動作夠快。
我靠在吱呀作響的舊椅子上,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打壓?封殺?
用你們最崇拜的音樂,把你們的臉抽爛,這才是我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