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這名字念在唇齒間,本該是滾燙的檀香,是滌凈塵埃的梵音,
是苦海盡頭終于觸碰到的彼岸。萬丈佛光從大雷音寺的深處潑灑下來,煌煌赫赫,
淹沒了八寶蓮池的金波,熔化了琉璃瓦頂?shù)牧鞴猓瑢⒚恳淮缈臻g都填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沉甸甸地壓在身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窒息的重量。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金液。
奇異的芬芳無處不在,那是千瓣優(yōu)曇婆羅同時盛放的極致濃烈,甜得發(fā)膩,甜得發(fā)苦,
沉甸甸地直往肺腑里鉆。腳下是溫潤的七寶琉璃地,每一步踏上去,都無聲無息,
卻又仿佛踩在億萬生靈的膜拜與祈愿之上,綿軟得令人心頭發(fā)慌。我,玄奘,
穿著那身象征無上功果的錦斕袈裟,一步一步,走向那光芒萬丈的核心。袈裟是冰涼的,
絲滑沉重,金線織就的梵文咒語緊貼著皮膚,帶來一種奇異的束縛感。身后,
腳步聲雜亂而壓抑。猴子的步履依舊帶著點天不怕地不怕的跳脫,
卻明顯收斂了爪牙;豬的喘息粗重,
帶著一種終于熬到頭的如釋重負(fù);沙僧沉默的腳步聲最穩(wěn),卻像繃緊的弦。前面,就是終點。
那巍峨的殿宇深處,蓮臺之上,是俯視三界的世尊。萬千佛陀、菩薩、羅漢的金身法相,
如同金色的森林,層層疊疊地排列在兩側(cè),低垂的眼瞼下是凝固的慈悲,唇邊是永恒的微笑,
沉默而莊嚴(yán)。他們的目光,或宏大,或細(xì)微,或溫和,或淡漠,都匯聚成無形的洪流,
沖刷著走向蓮臺的渺小身影。沒有審視,沒有好奇,只有一種古老巖石般的靜默。
這種靜默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壓力,壓在肩頭,沉甸甸的。蓮臺高懸,瑞氣千條。
中央那尊無量光明的存在,便是如來。他的面容籠罩在純粹的光明之中,
無法看清具體的五官,只有一種圓滿、宏大、非人的慈悲與威嚴(yán)感彌漫開來,
仿佛是整個宇宙意志的具現(xiàn)化。他垂著眼,目光落在我們師徒身上。那目光沒有溫度,
沒有重量,卻像兩輪冰冷的太陽,直接烙在我的神魂深處?!靶省!辫笠繇懫穑甏笃胶?,
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天地共鳴的震顫,震得腳下的琉璃地都在微微嗡鳴,
“汝等歷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行十萬八千里,自東土跋涉至此,功德圓滿,善莫大焉。
”聲音平和,卻帶著宇宙法則般的重量,字字千鈞,不容置疑。身后傳來細(xì)微的響動。
是豬八戒,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混雜著狂喜和哽咽的抽氣。沙僧的頭垂得更低了,
肩膀微微顫抖。連身側(cè)那永遠(yuǎn)躁動不安的猴子,此刻也安靜得出奇,金箍棒斜斜地倚在肩頭,
火眼金睛里的光芒似乎都被這鋪天蓋地的佛光壓得黯淡了幾分,
只剩下一種塵埃落定后的茫然。宿命般的終點。十四載風(fēng)霜雨雪,無數(shù)次生死擦肩,
妖魔的利爪,詭譎的陷阱,大漠的孤煙,長河的落日……所有的跋涉,所有的苦難,
所有的堅持與動搖,所有的恐懼與希望,似乎都是為了這一刻,跪在這片神圣的光輝之下,
接受最終的加冕。膝蓋觸碰到溫涼光滑的琉璃地面。就在跪伏下去的那一剎那,蓮臺中央,
那輪人形大日垂落的目光,似乎微微凝實了一瞬。極細(xì)微,像一片鴻毛拂過水面,
卻在我的靈魂深處掀起了滔天巨浪!“轟——!”那不是聲音,是純粹的信息洪流,
是塵封了億萬載的冰川驟然崩塌!一股龐大到無法形容、冰冷到凍結(jié)靈魂的記憶碎片,
裹挾著亙古的黑暗和血腥,蠻橫無比地撕裂了我作為“玄奘”這十世善人的全部認(rèn)知屏障,
狠狠地撞進(jìn)了意識的最底層!劇痛!頭顱像是被無形的巨錘從內(nèi)部砸開,
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發(fā)出瀕死的尖嘯。眼前輝煌的佛光瞬間扭曲、破碎,
被染上了一層粘稠、污穢、令人作嘔的暗紅。視線徹底被剝奪。意識沉淪,
又猛地被拋向無垠的深淵。無數(shù)破碎的光影在黑暗中瘋狂旋轉(zhuǎn)、撞擊:第一世,荒山古寺,
袈裟被撕扯成碎片,一個長著巨大獠牙、渾身覆蓋著青黑鱗片的妖王,興奮地咆哮著,
將一顆尚在微弱跳動的心臟塞入口中,腥臭的涎水滴落在我空洞的胸腔里……第二世,
白骨林立的洞窟,冰冷的石臺上,一個渾身籠罩在慘綠磷火中的枯骨魔君,伸出森白的指爪,
一點點刮取著我骨髓里流淌的、泛著金光的液體,發(fā)出滿足的嘆息……第三世,
毒瘴彌漫的沼澤,巨大的、布滿吸盤的觸手纏裹上來,勒斷筋骨,
個長滿復(fù)眼的龐大陰影貪婪地吮吸著斷裂血管中噴涌的鮮血……第四世、第五世……第九世!
每一次輪回,每一次啟程,每一次自以為虔誠的追尋,
最終都以最慘烈的方式落幕——被不同的妖魔,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分食殆盡!
血肉、骨骼、臟腑、魂魄……一點不剩!
每一次臨死前那極致的痛苦、無邊的絕望和被信仰徹底背叛的冰冷,
都清晰無比地烙印在靈魂的最深處,此刻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
那不是命運的無常,是設(shè)定好的屠宰場!每一次輪回,每一次被分食,
都像是……都像是某種精密的播種!我的血肉,我的魂魄,那些被妖王吞噬的部分,
并未消散,而是化為了一種奇異的烙印,一種無形的枷鎖,
深深地植入了那些食我者的本源深處!金蟬子!一個名字如同最古老的詛咒,
從記憶廢墟的底部轟然升起,帶著無上的威嚴(yán)和徹骨的陰寒。那是我!那個端坐云端,
俯視著螻蟻般掙扎的九次“玄奘”的,視萬物為棋子的冰冷意志!每一次輪回,
每一次被分食,都是“我”——金蟬子——親手布下的局!那些吞噬了我血肉的妖王,
的力量、他們的生命精華、他們的妖魂本源……都成了我為自己煉制的、最完美的長生藥引!
它們被封印著,如同九顆等待成熟的毒果,寄生在那些妖王的生命核心深處,
只待我第十世功行圓滿,重登靈山之巔,便是收割之時!靈山…靈山!
蓮臺之上那垂落的、看似慈悲的目光,此刻在我覺醒的意識中,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
那目光里沒有驚訝,沒有意外,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于欣賞的默許!
仿佛在無聲地說:時辰到了。收割的時刻到了。所有的劇痛,所有的記憶沖擊,
所有的黑暗真相,在意識中奔涌咆哮,最終匯聚成一個冰冷到?jīng)]有一絲波動的意念。
如同蟄伏了億萬年的毒龍,終于等到了破淵而出的那一刻。臉上有什么東西滑落。一滴,
兩滴。溫?zé)岬?,帶著咸腥的鐵銹味。是我的血淚?還是那些被吞噬的“玄奘們”殘留的絕望?
跪伏的姿態(tài)未曾改變,低垂的頭顱依舊恭順。唯有緊貼著冰冷琉璃地的指尖,
控制不住地微微痙攣了一下。視野重新凝聚,靈山恢弘的景象再次映入眼簾,
卻已徹底扭曲變形。那輝煌的佛光不再是溫暖和救贖,而是熔爐的烈焰,是獻(xiàn)祭的篝火。
萬千佛陀菩薩的靜默,不再是莊嚴(yán)的見證,而是一群冷漠的看客,等待著血腥盛宴的開場。
蓮臺之上,那輪人形的大日,那籠罩在純粹光明中的如來世尊,依舊低垂著眼瞼。
那非人的、圓滿的面容在光芒中模糊不清,但此刻,我無比清晰地感知到,
那垂落的視線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漣漪。那絕非意外,更非震怒。
那是一種……期待已久的默許。像是一個耐心的農(nóng)夫,終于看到田壟里最后一顆果實,
熟透了。冰冷的意志在金蟬子蘇醒的神魂中咆哮,
壓榨著這具名為“玄奘”的軀殼最后一絲力量。跪伏在琉璃地上的膝蓋猛地繃直,脊背挺起,
像一張拉滿的硬弓。錦斕袈裟無風(fēng)自動,上面繡著的莊嚴(yán)梵文扭曲蠕動,如同活過來的毒蟲。
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壓,混著九世積累的沖天怨戾與血腥,
如同沉寂萬古的火山轟然噴發(fā),瞬間沖垮了靈山刻意營造的祥和氛圍!“師父?!
”左側(cè)傳來一聲驚疑不定的低呼,帶著難以置信的顫音。是沙僧。他離我最近,
最先感受到了這股源于靈魂深處的恐怖劇變。右側(cè),豬八戒“嗷”地一嗓子,
龐大的身軀下意識地往后一縮,九齒釘耙哐當(dāng)一聲脫手掉在琉璃地上,發(fā)出刺耳的脆響,
他那雙小眼睛里充滿了純粹的、動物般的驚懼,
仿佛看到了比地獄最深處的惡鬼還要可怕的存在。
唯有站在我斜前方、距離蓮臺最近的那個身影,反應(yīng)慢了半拍。
那身標(biāo)志性的鎖子黃金甲在佛光下依舊耀眼,
火眼金睛里還殘留著幾分抵達(dá)終點后的茫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猴子,齊天大圣孫悟空,
他下意識地側(cè)過半個頭,似乎想看清身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異變,毛茸茸的臉上肌肉抽動,
金箍棒在他肩頭不安地滑動了一下。就是現(xiàn)在!體內(nèi),
那九道被喚醒的、如同九條饑餓毒龍般的封印,發(fā)出了無聲的尖嘯!目標(biāo)鎖定!
其中最為龐大、最為桀驁、也最為……“美味”的一道封印,其源頭就在眼前!那源頭,
正是那根植于猴子靈魂最深處、連他自己都未必完全知曉的“藥引”烙??!玄奘的皮囊動了。
動作快得超越了思維,超越了光!那不再是凡僧的動作,而是金蟬子意志的直接體現(xiàn)!
一只枯瘦、蒼白、屬于苦行僧的手,此刻卻帶著撕裂空間般的決絕與力量,五指如鉤,
裹挾著九世積累的怨毒和掠奪的本能,精準(zhǔn)無比地探出!目標(biāo),
正是孫悟空那覆蓋著金色猴毛、筋肉虬結(jié)的后頸!“呃——嗬!
”一聲短促、痛苦到極致的悶哼從猴子喉嚨里擠出!那只手,冰冷得如同九幽玄冰,
五指如同燒紅的鐵鉗,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脖子!力量之大,瞬間扼斷了他的呼吸,
也扼殺了他所有可能的反抗!金色的猴毛被巨力壓得倒伏,頸骨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咯咯聲。
孫悟空的眼睛猛地瞪圓到了極限,火眼金睛中的光芒不再是銳利,
而是被純粹的痛苦和猝不及防的驚駭所取代!他本能地想要掙扎,想要縮身,
想要揮起那根曾攪得天翻地覆的金箍棒!
但一股源自血脈、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冰冷而絕對的壓制力量,如同億萬道無形的枷鎖,
從那只扼住他喉嚨的手掌中轟然爆發(fā),瞬間貫穿了他的四肢百骸,凍結(jié)了他每一絲妖力!
那是金蟬子九世前親手種下的烙印,此刻成了收割者最鋒利的鐮刀!
他引以為傲的力量、神通、七十二變,在這絕對的壓制面前,脆弱得如同陽光下的薄冰!
他像一只被釘在砧板上的猴子,徒勞地抽搐著,喉嚨里只能發(fā)出“嗬嗬”的、絕望的漏氣聲,
金色的瞳孔因劇痛和窒息而迅速充血、擴(kuò)散。鎖子黃金甲下的身軀劇烈地顫抖,
卻無法掙脫分毫?!澳跽?!金蟬子,你做什么?!”一聲驚怒交加的厲叱,如同玉磬炸裂,
瞬間撕裂了大雷音寺凝固的空氣!聲音來自蓮臺左側(cè),
正是那手持凈瓶楊柳、面容慈悲祥和的觀世音菩薩!她素來平靜無波的臉上,
此刻布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勃然的怒意,柳眉倒豎,
那雙悲憫眾生的眼眸中射出實質(zhì)般的寒光,直刺向我!
她座下的蓮臺驟然放出億萬道青碧色的毫光,
一股浩瀚、宏大、帶著清凈凈化之力的威壓如同怒??駶派降购0愠肄Z然壓來!
整個大雷音寺的空間都為之震動,琉璃地面嗡嗡作響,
兩側(cè)的羅漢菩薩金身法相上的光芒都劇烈搖曳起來!凈化之力如同無形的巨浪拍擊在身上,
玄奘的肉身劇烈震顫,錦斕袈裟上的梵文瘋狂閃爍,試圖抵抗。皮膚傳來灼燒般的劇痛,
仿佛要在這神圣的烈焰中化為灰燼。然而,金蟬子的意志如同萬載寒鐵,巋然不動。
這具肉身,不過是個即將廢棄的容器。“呵……”一聲低沉沙啞的冷笑,從我喉嚨深處擠出,
帶著金鐵摩擦般的刺耳質(zhì)感,清晰地壓過了那凈化光潮的呼嘯。我扼著孫悟空脖子的手,
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收得更緊!五指幾乎要嵌進(jìn)那金色的頸骨里!我緩緩地、極其艱難地,
頂著那足以讓尋常金仙魂飛魄散的菩薩威壓,一點點抬起頭。視線,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錐,
穿透佛光與凈化之力的重重阻隔,精準(zhǔn)地釘在觀世音那張因驚怒而失色的臉上。嘴角,
扯開一個冰冷、嘲諷、充滿了無盡惡意和洞悉一切秘密的弧度。“做什么?”我的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殿堂中,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倒刺的冰棱,刮擦著所有人的耳膜,
“自然是……收藥引啊?!痹捯粑㈩D,帶著一種刻骨的、戲謔的殘忍。
“就像你……”我的目光死死鎖住觀世音那雙因震驚而微微收縮的瞳孔,“當(dāng)年在通天河底,
精心豢養(yǎng)那條靈感大王一樣。用童男童女的血肉魂魄,
喂養(yǎng)著那顆你想要的‘定海珠’……不是嗎?我的‘好’菩薩?”“轟——!
”這句話如同九天劫雷,狠狠劈在寂靜的靈山之上!其威力,
甚至遠(yuǎn)超金蟬子扼住孫悟空帶來的震撼!通天河!靈感大王!童男童女!定海珠!
這些詞組合在一起,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精準(zhǔn)無比地刺破了那層籠罩在無上慈悲之下的、不可言說的隱秘!這是何等誅心之言!
何等駭人聽聞的指控!觀世音那張慈悲絕倫的面容,瞬間褪盡了所有血色,變得一片煞白!
她周身那浩瀚磅礴的凈化佛光,出現(xiàn)了肉眼可見的劇烈波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湖面!
那并非被說中心虛的慌亂,
而是一種被當(dāng)眾撕開神圣偽裝的、極致的驚怒和一絲……被道破天機(jī)的震駭!“你……放肆!
”她厲聲呵斥,聲音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尖利,原本指向我的玉凈瓶微微顫抖,
瓶中楊柳枝無風(fēng)自動,青碧光芒大盛,似乎下一刻就要祭出雷霆手段!整個大雷音寺,
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萬千佛陀菩薩羅漢,那千萬年來凝固如雕像般的面容上,
第一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波動!驚疑、震駭、茫然、探究……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利箭,
在我、觀世音、以及蓮臺中央那尊依舊沉默的光明大日之間來回穿梭。
凝固的空氣仿佛變成了粘稠的泥沼,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那輝煌的佛光,此刻看去,
竟隱隱透出一種蒼白和虛幻。然而,這一切的喧囂和震撼,都成了遙遠(yuǎn)的背景。
我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掌下。孫悟空的掙扎,
在觀音那一聲驚怒的呵斥和凈化佛光的沖擊下,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的遲滯!
就是這電光石火的一瞬!“吼——!”一聲無聲的咆哮在金蟬子的神魂深處炸響!
那不是聲音,而是九世積累的掠奪意志、對長生本源的極致渴望所化的終極命令!體內(nèi),
活物的封印——尤其是那道源自猴子靈魂的、最為桀驁不馴也最為強(qiáng)大的封印——轟然沸騰!
扼住孫悟空脖頸的五指,驟然收緊到極限!皮膚破裂,金色的猴毛和血珠瞬間被蒸發(fā)!
一股肉眼可見的、粘稠如墨卻又閃爍著點點詭異金芒的“氣流”,
帶著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陰寒和掠奪一切的貪婪,猛地從我掌心噴薄而出,
順著五指狠狠貫入孫悟空的頭顱!“呃啊啊啊啊——!??!”這一次,不再是悶哼。
那是孫悟空發(fā)出的、超越了所有痛苦極限的、撕心裂肺的慘嚎!那聲音已經(jīng)不似人聲,
甚至不似任何生靈所能發(fā)出的聲音,
充滿了被強(qiáng)行撕裂靈魂本源、被抽走生命核心的極致酷刑!他整個身體猛地向上弓起,
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拉扯到極限!鎖子黃金甲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片片甲葉扭曲、崩裂!
火眼金睛中的光芒徹底熄滅、擴(kuò)散,只剩下空洞的、映照著無垠痛苦的黑暗!
他周身那桀驁不馴、曾攪動三界的狂暴妖氣,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雪,
瘋狂地、絕望地燃燒起來,化作刺目的、帶著毀滅氣息的金紅烈焰,
與靈山那煌煌佛光激烈地碰撞、湮滅!滋滋的聲響如同億萬毒蟲啃噬,
每一次碰撞都在琉璃地上留下焦黑的痕跡。抵抗?
在那源自血脈、源自靈魂烙印的絕對壓制面前,在那金蟬子蓄謀了九世的掠奪意志面前,
他所有的神通、所有的驕傲、所有的不屈,都成了徒勞的笑話!那桀驁的妖魂,
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抓住,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帶著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被硬生生地從他生命的核心處剝離、抽拽出來!
那是一個模糊的、扭曲的、由最純粹狂暴妖力和不屈意志凝聚的虛影,
依稀還能看出猴子的輪廓,卻在絕望地掙扎嘶吼,
被那股來自我掌心的、墨色中帶著金芒的掠奪氣流,貪婪地吞噬、撕扯、拖拽!“不——!
” 沙僧目眥欲裂,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悲吼,降魔寶杖下意識地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