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市的互聯(lián)網(wǎng)，在黎明前一刻，徹底引爆。
那篇《英雄無眠！局長為何在走廊打地鋪？》的帖子，字字泣血。
配上那張蜷縮在地鋪上的照片，好似一桶高純度酒精，潑進(jìn)了網(wǎng)絡(luò)輿論的干柴堆。
轟！
燎原之火，瞬間吞噬了整個城市。
市長熱線被打到物理冒煙。
接線員換了三個，最后一個直接失聲，被抬著送去了急診。
市局督察處的電話機(jī)下場更慘。
聽筒被市民們憤怒的聲波，硬生生震燒了主板。
市委書記辦公室，徹夜通明。
書記那張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哪?，此刻正對著一部紅色的電話機(jī)。
他的身體下意識前傾，額角滲出一層細(xì)密的冷汗。
電話那頭，是省委書記梁群峰壓抑著火山的咆哮。
每一個字，都砸得他耳膜生疼。
“你們京海是要干什么？！”
“造反嗎？！”
“還是向全省人民宣布，你們那地方不歸黨管，歸你們自己家的土皇帝管？！”
“一個全省表彰的英雄！一個剛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的同志！”
“你們就讓他睡走廊？！”
“怎么？是覺得我們漢東省的臉，還不夠你們丟的？！”
“我告訴你！祁同偉要是少了一根頭發(fā)！”
“我拿你整個京海市委班子是問！”
電話掛斷。
書記握著聽筒的手，還在輕微顫抖。
他感覺自己的后背，黏膩冰涼。
……
清晨，市局大門口。
一輛巨大的冷鏈貨車，發(fā)出沉悶的轟鳴。
它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tài)，蠻橫地橫堵住大門。
車身上，掛著一條刺眼的紅色橫幅。
上面的黑體大字，囂張得扎眼：
強(qiáng)盛集團(tuán)心系功勛英雄，特捐贈‘深海凍魚’一批，為祁局長補(bǔ)充營養(yǎng)！
無數(shù)市民和聞訊趕來的記者，將這里圍得水泄不通。
“嘩啦——”
貨車的后廂門猛地打開。
下一秒。
成百上千條被凍得邦邦硬的帶魚、黃花魚，裹挾著白色的寒氣，傾瀉而下。
銀亮的魚身砸在水泥地上，發(fā)出石頭撞擊的硬響。
“咣當(dāng)！咣當(dāng)！咣當(dāng)！”
眨眼之間。
一座散發(fā)著濃郁魚腥味和刺骨寒氣的“魚山”。
就這么拔地而起。
堆在了京海市公安局的門前。
這哪里是捐贈。
這是最赤裸的挑釁。
是最惡毒的羞辱。
所有人都被這堪稱魔幻的一幕，震得失語。
祁同偉從大樓里走了出來。
他看著眼前的魚山，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他轉(zhuǎn)身走進(jìn)門衛(wèi)室，抄起一個擴(kuò)音喇叭。
他對著黑壓壓的人群和鏡頭，開了口。
他捂住胸口，聲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哭腔。
“感謝！”
“感謝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愛心企業(yè)家！”
“感謝強(qiáng)盛集團(tuán)！”
“看到?jīng)]有，同志們！這就是我們京海的企業(yè)家精神！”
“心里裝著咱們?nèi)嗣窬彀?！?/p>
他話鋒一轉(zhuǎn)。
聲音陡然下沉，帶著無盡的沉痛。
“但是！”
“我祁同偉，受之有愧！”
“這些魚，是人民的膏脂，是群眾的辛勞！”
“我怎么能一個人獨(dú)享！”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掃過全場。
那氣勢，仿佛下一秒就要帶領(lǐng)人民鬧革命。
“我決定！”
“將這些滿載著愛心的深海凍魚！”
“全部分發(fā)給在場的每一位京海市民！”
說完，他彎腰。
從魚山里，奮力拔出一條最長的凍帶魚。
他單手舉起。
凍得筆直的帶魚在晨光下，折射出刺眼的銀光。
他對著鏡頭，用舞臺劇的腔調(diào)，朗誦起來：
“?。◆~！”
“你渾身都是寶！”
“你的眼睛，是黑夜里的星，照亮我為人民服務(wù)的路！”
“你的鱗片，是堅(jiān)實(shí)的鎧甲，激勵我與黑惡斗爭的決心！”
“今天！”
“就讓我們！”
“警民同樂！有魚同享！”
現(xiàn)場，死寂了三秒。
三秒后，人群徹底炸鍋。
“我靠！祁局長是真敞亮啊！”
“別廢話了！搶??！強(qiáng)盛集團(tuán)的魚不要錢！回家給我兒子做紅燒帶魚！”
“給我留一條！那條黃花魚是我的！”
整個市局門口。
瞬間變成了一個歡樂的、混亂的、大型的年貨搶購現(xiàn)場。
政委張彪聞訊趕來。
他臉上剛堆起“關(guān)切”的笑容，準(zhǔn)備看祁同偉的笑話。
眼前的景象，讓他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市民們扛著凍魚，臉上洋溢著收獲的喜悅。
嘴里還高呼著“祁局長是咱們老百姓的青天大老爺！”
從他身邊呼嘯而過。
他看到了祁同偉。
祁同偉也看到了他。
祁同偉立刻丟下擴(kuò)音喇叭，像見了親人一樣沖了過去。
一把抓住張彪那只肉乎乎的手腕，高高舉起。
對著所有記者的鏡頭，大聲宣布：
“同志們！朋友們！”
“讓我們感謝張政委！”
“感謝市局領(lǐng)導(dǎo)班子對我工作的大力支持！”
“沒有你們給我安排的走廊辦公室！”
“就沒有我睡地鋪的感人事跡！”
“沒有你們的默許！”
“就沒有今天這場警民魚水情的盛宴！”
“來，張政委，您也說兩句！”
張彪的臉，瞬間從白色，到紅色，最后漲成了深沉的豬肝色。
他感覺自己被架在火上，下面還被人澆了一桶油。
他嘴巴張著，喉嚨里卻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
【叮！】
【史詩級舞臺任務(wù)：魚之獻(xiàn)禮，超額完成！】
【全場高能，效果炸裂！】
【梗值+8000！】
【恭喜宿主解鎖特殊道具：高啟強(qiáng)的電話號碼（未接狀態(tài)）！】
市委書記辦公室。
書記看著電視直播里，張彪那張無處安放的臉。
他握著茶杯的手，青筋暴起。
他終于明白。
這個祁同偉，根本不是什么瘋子。
他是一顆無法控制，無法預(yù)測，能隨時引爆全城輿論的核彈！
他抓起電話，對著話筒發(fā)出低沉的咆哮：
“讓張彪！立刻！滾過來見我！”
混亂的人群中。
安欣悄悄擠到祁同偉身邊，聲音壓得極低，語速飛快。
“他們在白金翰KTV有個固定據(jù)點(diǎn)，很多黑賬和交易都在那。證據(jù)很可能在張彪控制的特級檔案室里，鑰匙只有他有。”
祁同偉正指揮著一個大媽去搶一條更大的黃花魚。
聞言，動作沒有任何停頓。
只是幾不可察地，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就在這時。
他口袋里的手機(jī)，突兀地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沒有標(biāo)記的號碼。
他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
傳來一個沙啞的，帶著金屬摩擦質(zhì)感的聲音。
“祁局長?！?/p>
“我的魚，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