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卷著社團招新的喧囂穿過梧桐葉隙,宋律正蹲在社團帳篷后系鞋帶,耳邊忽然飄進幾句碎語。
左依正和人閑聊:“……她上次去雅思講座,真碰到所謂的‘真命天子’了。說是高中同校的,現(xiàn)在在海大讀機電。你是沒見她回宿舍那臉紅的樣子,嘖嘖,這明顯是動心了啊?!?/p>
宋律的手指猛地收緊,他想起上次輪滑時,扶著她腰際還能感受到衣裙下溫熱的肌膚,那些讓他心跳漏拍的瞬間,原來不過是自己一廂情愿的錯覺。胸腔悶得發(fā)疼,失落感剛漫上來,又被一股尖銳的醋意刺破——海大?雅思講座?高中同校?這些陌生的標簽像針一樣扎進心里。他甚至不知道那個男生的名字,卻已經(jīng)被宣判了出局。
那天晚上,宋律拉著馮志在學校后街的燒烤攤喝到爛醉。冰鎮(zhèn)啤酒灌得太急,泡沫順著嘴角往下淌,忽然把酒瓶往桌上一頓:“憑什么……我教她練輪滑,她摔倒時抓著我胳膊的力氣,竟是我的一廂情愿?”
馮志拍著他后背勸:“就當玩玩,何必當真!這個漫朵朵可真是不簡單!”宋律卻越喝越兇,直到眼前的路燈都變成重影,才被半扶半拖地帶回學校。
當晚,漫朵朵站在學校玻璃房外的紫藤花架下,手機里剛收到顧藏的消息:“我快到你們學校南門了,穿白襯衫那個?!?/p>
她踮腳往路口望,心跳比上次聯(lián)誼時還要急促。她正算著顧藏大概還有幾分鐘到,身后突然傳來踉蹌的腳步聲。
回頭時,她撞進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里。宋律渾身散發(fā)著濃烈的酒氣,頭發(fā)被風吹得凌亂,平日里總帶笑的臉此刻繃得緊緊的。
“漫朵朵?!泵總€字都裹著酒氣的沖撞,“聽說……你喜歡別人了?”
漫朵朵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識攥緊包帶:“宋律,你喝醉了,快回宿舍吧。”
“別轉(zhuǎn)移話題?!彼温缮锨耙徊?,高大的身影帶著壓迫感籠罩下來。昏黃的路燈從他身后照過來,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那個海大的……有我對你好嗎?我教你輪滑時,你摔在我懷里,說‘謝謝我’,那些都是假的?”
他的呼吸越來越近,混著啤酒的苦澀和某種孤注一擲的瘋狂,“我喜歡你,漫朵朵。從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了?!?/p>
漫朵朵慌忙搖頭:“宋律,你冷靜點。我很感謝你教我輪滑,但我……我心里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
“喜歡的人?”宋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突然低低地笑起來,笑聲里全是酒氣和不甘,“就因為他是海大的?就因為你們是高中同學?我哪里比不上他?”他猛地抓住漫朵朵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疼得蹙眉,“他哪里比我好!”
沒等漫朵朵反應(yīng)過來,宋律突然低下頭,帶著酒氣的吻狠狠砸在她唇上。
漫朵朵的腦子“嗡”的一聲,像被按進冰水里。她拼命掙扎,推他的胸膛,可醉酒的男生力氣大得驚人,這個吻沒有半分溫柔,只有失控的占有欲和被拒絕的憤怒。漫朵朵的眼淚涌出來,順著臉頰滑進嘴角,咸澀的味道混著屈辱感,讓她渾身都在發(fā)抖。
宋律猛地回神,松開手時,漫朵朵踉蹌著后退——顧藏正站在幾步開外。
他顯然把剛才那一幕看了個正著——那個男生把漫朵朵按在懷里強吻。
顧藏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震驚,有失望,還有一絲被愚弄的難堪。他想起聯(lián)誼會的場景是多么諷刺;想起剛才在南門看到她站在花架下時,心里涌起的雀躍。原來那些讓他覺得是雙向奔赴的瞬間,不過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甚至沒再看漫朵朵一眼,轉(zhuǎn)身就走,白襯衫的衣角在暮色里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很快消失在路的盡頭。
“漫朵朵!”宋律喊著追了兩步,伸手想抓她的胳膊。
漫朵朵回頭,狠狠甩開他的手,聲音帶著哭腔:“你滿意了?”
宋律張了張嘴,酒意醒了大半??粗劾锏臏I水,他突然覺得喉嚨發(fā)緊,想說“對不起”,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那之后,顧藏像是人間蒸發(fā)了。微信消息石沉大海,電話永遠是忙音。起初漫朵朵每天抱著手機等消息,后來漸漸習慣了沒有回應(yīng)的平靜。日子像齒輪一樣轉(zhuǎn)著,雅思課、專業(yè)課、社團活動填滿了生活,只是偶爾路過玻璃房,會下意識地看向紫藤花架,想起那個未曾謀面的約會。
深秋的傍晚,漫朵朵和左依、陳柳秋裹著外套去學校禮堂看電影?!吨虑啻骸氛莸疥愋⒄崎_鄭微的那一幕,男生站在陽光下,側(cè)臉線條干凈利落,倔強里帶著點笨拙的溫柔。漫朵朵握著熱奶茶的手指突然頓住——陳孝正低頭算題時微蹙的眉頭,被陽光照得半透明的耳廓,甚至說話時微微偏頭的習慣,都像極了顧藏。
電影散場時,她突然對兩人說:“我明天去海大。”
坐在去海大的公交上,漫朵朵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心跳不禁加快。她在芙蓉隧道口等到顧藏時,他剛上完課,背著黑色雙肩包,穿件灰色連帽衫,眉眼更清晰。
看到她時,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甚至沒停下腳步。直到她追上去擋在他面前,他才淡淡地開口:“有事?”
那語氣里的疏離像初冬的寒風,刮得漫朵朵心口發(fā)涼?!拔蚁敫憬忉屇翘斓氖隆!?/p>
顧藏挑了挑眉:“解釋?有必要嗎?”他往前走了半步,目光銳利地落在她臉上,“還是說,你只是覺得同時吊著兩個男生很有趣?”
漫朵朵愣住了。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那些曾經(jīng)讓她心動的瞬間,在他眼里竟然成了“吊著兩個男生”的證據(jù)。她張了張嘴,突然覺得所有解釋都蒼白無力,只能咬著唇轉(zhuǎn)身:“打擾了?!?/p>
回學校的公交車上,漫朵朵把顧藏的聯(lián)系方式全部拉黑了。她開始泡圖書館,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國外研究生申請中。GRE單詞背到凌晨三點,咖啡漬染黃了筆記本,偶爾會想起顧藏,但很快又被真題里的長難句拉回現(xiàn)實。原來習慣一個人的消失,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
顧藏在漫朵朵走后,在芙蓉湖邊站了很久。風卷著落葉掠過水面,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出的話有多傷人。他不是沒想過那天可能有誤會,可看到她和那個男生糾纏的畫面,理智瞬間就被憤怒沖垮了。
他拿出手機想打給她,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拉黑。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慌。
一周后,他想通了。見到她就先道歉,然后聽她把事情說清楚??蓜傋哌M漫朵朵學校的大門,就被一個穿黑色衛(wèi)衣的男生攔住了——是那天晚上強吻漫朵朵的人。
“你找漫朵朵?”宋律雙手插兜,眼神帶著挑釁,“她現(xiàn)在是我女朋友,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彼麥惤徊?,聲音壓低了些,帶著炫耀的得意,“她選擇了我。勸你識趣點,別再來打擾她了?!?/p>
顧藏想起漫朵朵轉(zhuǎn)身離開時泛紅的眼眶,突然覺得一陣疲憊。原來她真的是這樣搖擺不定的人,一邊接受著自己的示好,一邊又和別的男生確定關(guān)系。他扯了扯嘴角,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走出校門,把手里的兩張電影票扔進了垃圾桶。
有些人和事,不值得第二次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