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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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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門上那盞刺目的紅燈,像一顆永不熄滅的、冰冷的心臟,在慘白的走廊墻壁上持續(xù)不斷地搏動著。每一次明滅,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溪早已麻木的神經(jīng)末梢。空氣里彌漫著濃重到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鐵銹般的血腥氣——那氣味頑固地附著在她的皮膚上、頭發(fā)里、指甲縫中,無論她用冷水沖洗多少次,都如同烙印般揮之不去。

她蜷縮在走廊盡頭冰涼的塑料排椅上,身上還裹著那件沾滿大片暗褐色干涸血跡的學士袍。袍子寬大而沉重,像一件浸透了死亡氣息的裹尸布,將她單薄的身體緊緊包裹。指尖冰冷僵硬,無意識地摳著袍角邊緣已經(jīng)凝固發(fā)硬的血塊,發(fā)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簌簌”聲。

時間失去了刻度。只有那盞紅燈,像地獄的呼吸燈,規(guī)律地明滅。每一次熄滅的短暫黑暗,都讓她心臟驟停,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頭頂;每一次重新亮起,那刺目的紅光又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空洞的瞳孔深處。

“林溪!林溪!”

徐小茉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試圖將她從那種靈魂出竅般的呆滯中喚醒。她用力搖晃著林溪的肩膀,觸手一片冰涼僵硬。

“溪溪!你說話??!別嚇我!”徐小茉的聲音帶著恐懼。

林溪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動了一下,視線茫然地聚焦在徐小茉焦急的臉上,又緩緩移開,落回那扇緊閉的、仿佛隔絕生死的大門。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干涸得如同沙漠。

“顧嶼白他……”徐小茉哽咽著,后面的話被巨大的恐懼堵住,不敢說出口。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如同密集的鼓點敲打在冰冷的地面上,帶著山雨欲來的威壓!

林溪的身體猛地一顫!像被電流擊中!

她僵硬地、一點一點地抬起頭。

走廊盡頭,顧國華——顧嶼白的父親——正大步流星地走來!他穿著挺括的深色西裝,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鉛云,眼神銳利如刀,帶著毫不掩飾的、足以將人凌遲的怒火和冰冷的審視!他身后跟著神色同樣凝重、步履匆匆的王副校長和幾個學校領導模樣的人。

顧國華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探針,瞬間鎖定了蜷縮在椅子上的林溪!那目光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滔天的憤怒和一種居高臨下的、如同看待禍害源頭般的極致厭惡!

林溪的心臟瞬間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緊!血液倒流!她下意識地想要蜷縮得更緊,將自己藏進那件染血的袍子里,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像一只暴露在獵人槍口下的幼獸,僵硬地承受著那足以將她撕碎的視線。

顧國華幾步就跨到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如同冰冷的鐵幕,將她完全籠罩!

“林溪!”顧國華的聲音低沉壓抑,卻如同悶雷在狹窄的走廊里炸開,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他根本不給林溪任何反應的時間,甚至沒有看一眼那盞象征生死未卜的紅燈,直接切入主題,語氣冰冷得像在宣讀判決書:

“嶼白的手術結(jié)果出來之前,你,立刻離開這里!”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進林溪的耳膜!

離開?!

林溪猛地睜大了眼睛!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而劇烈收縮!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她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顧總!您冷靜點!”王副校長急忙上前一步,試圖勸阻,額頭上全是冷汗,“林溪同學也受了驚嚇,而且她……”

“她什么?!”顧國華猛地轉(zhuǎn)頭,凌厲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刺向王副校長,瞬間將他后面的話堵了回去!“她在這里有什么用?!除了添亂!除了讓事情變得更糟??!”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狂怒,手指幾乎要戳到林溪的鼻尖,“看看她!看看她身上!那是我兒子的血?。 ?/p>

那聲嘶吼如同驚雷,狠狠劈在林溪的頭頂!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學士袍上那些暗褐色的、散發(fā)著鐵銹腥氣的斑塊,此刻仿佛擁有了生命,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滾燙的針,瘋狂地刺穿著她的皮膚!那是顧嶼白的血!為了護住她……為了護住她那張該死的通知書……噴涌而出的血!

巨大的罪惡感和滅頂?shù)慕^望瞬間將她吞噬!她猛地低下頭,死死咬住下唇,牙齒深深陷入柔軟的唇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在口腔里彌漫開!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大滴大滴砸落在冰冷的地面,濺開小小的水花。

“現(xiàn)在!立刻!給我走!”顧國華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絲毫質(zhì)疑和反駁,如同最高級別的驅(qū)逐令,“在嶼白脫離危險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出現(xiàn)在他周圍一百米之內(nèi)!聽清楚了嗎?!”

一百米……如同畫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禁區(qū)!

林溪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她感到徐小茉用力扶住她的手臂,試圖給她一點支撐,但那力量微弱得可憐。她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手術室大門,看著門上那盞如同惡魔之眼的紅燈,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掏空,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呼呼漏風的空洞。

就在這時——

手術室的門,毫無預兆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重感,從里面被推開了!

吱呀——

金屬摩擦的聲音在死寂的走廊里異常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一個穿著綠色手術服、戴著口罩的醫(yī)生走了出來。他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眼神疲憊而凝重。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疲憊但還算鎮(zhèn)定的臉。

“醫(yī)生!我兒子怎么樣?!”顧國華第一個沖了上去,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醫(yī)生看了一眼顧國華,又掃了一眼周圍緊張的人群,目光在林溪身上那刺目的血跡上短暫停留了一瞬,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手術……暫時結(jié)束了?!贬t(yī)生的聲音帶著手術后的沙啞,“傷者的情況……非常復雜?!?/p>

“刀尖距離肺部主動脈僅差毫厘!萬幸避開了致命位置!但鎖骨下動脈分支破裂,失血量極大!手術中多次出現(xiàn)血壓驟降!目前……暫時穩(wěn)定了生命體征,但……”醫(yī)生深吸一口氣,語氣沉重,“創(chuàng)傷嚴重!肩胛骨粉碎性骨折!臂叢神經(jīng)嚴重挫傷!術后感染風險極高!并且……”

醫(yī)生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顧國華瞬間煞白的臉上,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如錘:

“臂叢神經(jīng)的損傷程度……可能意味著……他受傷的左手……功能將永久性受損……甚至……完全喪失!”

嗡——!??!

林溪的腦子里像是引爆了一顆炸彈!瞬間一片空白!尖銳的耳鳴聲淹沒了所有聲音!

左手……功能永久性受損……甚至……完全喪失?!

那個用這只手在坐標系上精準點下位置、在風暴中穩(wěn)穩(wěn)壓住她顫抖的手腕、在教導處為她刻下血痕、在食堂小票上畫出坐標點下【α·β】、在狂風中死死抓住她速寫本、在混亂中為她擋下致命一刀的手……

那只承載著天才的精密、冷靜、力量和保護的手……

可能……廢了?!

巨大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襲來!林溪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軟倒下去!徐小茉驚叫著死死抱住她!

“溪溪!溪溪!”

周圍的聲音變得遙遠而模糊。她只看到顧國華猛地轉(zhuǎn)過身!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不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淬煉了極致痛苦和毀滅欲的、如同地獄巖漿般的赤紅!那目光死死釘在她身上,帶著刻骨的仇恨和一種要將她徹底碾碎的瘋狂!

“滾!?。 币宦暼缤軅矮F般的咆哮從顧國華的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他指著走廊出口的方向,手指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立刻給我滾出去?。?!永遠別再讓我兒子看到你?。?!你這個……災星!??!”

最后兩個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了林溪的心臟!將她最后一絲力氣徹底抽干!

災星……

她眼前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護士推著移動病床從手術室里出來。病床上的人被厚厚的白色被單覆蓋,只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如同石膏像般沉寂的側(cè)臉。他的左肩至手臂被包裹在厚厚的、滲著新鮮血跡的紗布和固定支架中,像一件被暴力損毀后勉強拼湊起來的殘破藝術品。

那只曾經(jīng)指點江山、為她描點定義的手,此刻無力地垂落在支架邊緣,指尖蒼白冰冷。

林溪的世界徹底崩塌。

她被徐小茉和聞訊趕來的趙老師半拖半抱著,踉踉蹌蹌地離開了那條彌漫著消毒水、血腥氣和死亡陰影的冰冷走廊。身后,顧國華那如同詛咒般的咆哮和醫(yī)生沉重的嘆息,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她,將她拖向無邊的黑暗。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在濃稠的、散發(fā)著福爾馬林氣味的噩夢中沉浮。

顧嶼白被嚴密保護在VIP重癥監(jiān)護室,如同被囚禁在無菌堡壘中的易碎品。顧家動用了所有資源,封鎖消息,隔絕探視。林溪的名字成了絕對的禁忌。學校方面,在巨大的壓力和洶涌的輿論暗流下,迅速做出了切割。

一張蓋著學校鮮紅公章的通知書,被面無表情的教導主任李明德親自送到了林溪家中。

【關于林溪同學違反校紀及后續(xù)事件的處理決定】。

措辭冰冷,邏輯嚴密。

“……行為失當,引發(fā)嚴重后果……對學校聲譽造成重大不良影響……經(jīng)研究決定,予以……勒令退學處分……”

勒令退學。

四個字,像四枚燒紅的鋼印,狠狠烙在了林溪父母瞬間蒼老的臉上,也烙在了林溪空洞的心口。

沒有申辯的機會。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她成了澄宇中學急于甩脫的污點,成了那場血色畢業(yè)典禮后,唯一被釘在恥辱柱上的祭品。

家里的氣氛壓抑得如同墳墓。父親林國華整日陰沉著臉,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看向林溪的眼神復雜難辨,失望、憤怒、還有一絲被牽連的恐懼。母親終日以淚洗面,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關于顧家、關于學校的話題,只是默默地收拾著林溪散落在畫室里的東西——那些沾著顏料、曾經(jīng)承載著夢想的畫稿、畫筆、調(diào)色板……此刻都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林溪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窗簾緊閉,隔絕了外面刺眼的光線和可能存在的窺探目光。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只有指尖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那本被她從醫(yī)院帶回來的、封面被暗褐色血漬浸透、邊緣卷曲發(fā)硬的速寫本。

血漬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深褐色。封面上,她曾經(jīng)畫下的、線條稚嫩卻充滿憧憬的小兔子,被大片干涸的血跡覆蓋了大半,只露出模糊的輪廓和一只空洞的眼睛。本子內(nèi)頁的邊緣也被血浸染,紙張粘連在一起,散發(fā)出淡淡的、混合著鐵銹和消毒水的怪異氣味。

她不敢翻開。怕看到里面那些曾經(jīng)偷偷勾勒的、關于同一個人的線條。怕看到扉頁上那個被他親手寫下的、糾纏不清的函數(shù)圖像。更怕看到……沾染著他生命印記的、凝固的暗紅。

這本速寫本,成了連接她和那個血色下午的唯一實物證據(jù)。一個沉甸甸的、帶著血腥味的、無法擺脫的罪證。

直到一周后一個沉悶的下午。

林溪依舊蜷縮在房間的陰影里。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著玻璃,發(fā)出單調(diào)而壓抑的聲響。

房門被輕輕敲響。是母親。她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濃重的疲憊:“溪溪……開開門……有……有你的東西……”

林溪沒有動。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門外沉默了片刻。接著,一個薄薄的、硬質(zhì)的信封,從門縫底下被塞了進來。信封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

林溪的視線如同生銹的齒輪,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動,落在那信封上。

深紫色的信封。邊緣燙著優(yōu)雅的金色藤蔓花紋。封口處,印著一個她曾在無數(shù)藝術雜志和夢想中見過的、象征著頂級藝術殿堂的徽章印記——法國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

她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間停止了跳動!

巴黎高美……提前批錄取……她幾乎已經(jīng)遺忘在血色噩夢之外的……另一個世界的召喚?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冰涼,觸碰到那光滑的、帶著異國油墨香氣的信封。像觸碰一個易碎的、不真實的幻夢。

信封沒有封死。她輕輕一抽,里面滑出一張印制精美的錄取通知書,以及一份全英文的入學須知和獎學金確認函。

她的目光落在“Scholarship”(獎學金)那一欄的數(shù)字上。一個足以覆蓋她全部學費和生活費、甚至略有盈余的金額。一個將她從眼前這片絕望泥沼中打撈出去、送往藝術圣殿的……浮木。

希望?

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放逐?

就在她指尖捏著那張輕薄卻重若千鈞的通知書,看著上面優(yōu)雅的法文和令人眩暈的數(shù)字時——

房門被猛地推開!

林國華陰沉著臉站在門口!他顯然看到了地上的信封和女兒手中的通知書!他的目光在那象征著頂級藝術學府的徽章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辨的光,隨即被更深的陰郁和一種近乎暴戾的決絕取代!

“你想都別想!”林國華的聲音如同冰渣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斬斷,“出了這種事!你還想一個人跑到國外去?!你是嫌給家里惹的麻煩還不夠大?!是嫌顧家還不夠恨我們?nèi)牍牵浚?!?/p>

他幾步?jīng)_進來,一把奪過林溪手中的錄取通知書!

“爸!”林溪失聲尖叫!如同被奪走幼崽的母獸!一種從未有過的、源于本能的反抗力量讓她猛地從地上彈起來!撲向那張承載著她最后希望和逃離可能的紙片!

“給我??!”她嘶喊著,淚水洶涌而出!

“休想!”林國華用力一揮手臂!林溪被狠狠推開,踉蹌著撞在冰冷的墻壁上!后背傳來劇痛!

林國華看也沒看她,眼神里充滿了被恐懼和憤怒扭曲的偏執(zhí)!他雙手抓住那張印制精美的通知書,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然后——

刺啦——!?。?/p>

一聲尖銳刺耳、如同布帛被生生撕裂的恐怖聲響,狠狠刺穿了房間內(nèi)壓抑的空氣!

那張象征著藝術圣殿通行證、承載著林溪所有破碎夢想和唯一逃離路徑的錄取通知書!在林國華顫抖的、帶著毀滅意味的雙手中!

被從正中間!狠狠撕成了兩半?。?!

金色的?;毡灰环譃槎?/p>

優(yōu)雅的法文字體被攔腰斬斷!

那串令人眩暈的獎學金數(shù)字被徹底撕裂!

兩半殘破的紙片,如同被折斷翅膀的蝴蝶,無力地從林國華手中飄落,打著旋兒,緩緩墜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林溪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所有的聲音、所有的光線、所有的感覺都在瞬間被抽離!世界變成一片死寂的、緩慢墜落的黑白默片!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兩片殘破的紙,像她早已被碾碎的心,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

幾秒鐘后。

林溪的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不是悲傷,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從靈魂深處爆發(fā)的、歇斯底里的、徹底崩潰的狂顫!她猛地彎下腰,如同瀕死的蝦米!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舊風箱般嘶啞絕望的抽氣聲!大顆大顆滾燙的眼淚如同巖漿般灼燒著臉頰砸落!卻發(fā)不出任何像樣的哭聲!

她看著地上那兩片殘破的紙??粗厦姹凰毫训?、象征著另一個世界的文字和圖案。

然后。

在父母驚愕、恐懼、不解的目光注視下。

林溪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蹲下身。伸出那雙沾著干涸血漬、冰冷顫抖的手。

沒有去撿那兩片殘破的通知書。

而是——

猛地抓起了被她一直緊緊抱在懷里、封面浸滿顧嶼白暗褐色血跡的速寫本!

硬殼的封面冰冷而沉重,帶著死亡的氣息。

她死死地攥著它!指關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出“咯咯”的聲響!指甲深深陷入本子硬殼封面邊緣的、被血浸透而變得柔軟粘膩的紙張里!

下一秒!

林溪猛地抬起頭!

那雙被淚水沖刷得紅腫不堪、卻在此刻燃燒起一種近乎瘋狂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驚愕的父母!盯住地上那兩片殘破的錄取通知!

她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牙齒死死咬合!喉嚨里滾動著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低吼!

然后!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那本沉甸甸的、沾滿血污的速寫本!狠狠地!朝著自己攤開的、同樣沾著干涸血漬的左手掌心——砸了下去?。?!

砰!??!

一聲沉悶的、肉體與硬物撞擊的鈍響!

硬殼速寫本鋒利的邊緣!如同最殘酷的刻刀!瞬間在她掌心脆弱的皮膚上——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的裂口!??!

鮮血!

滾燙的、鮮紅的、帶著生命熱度的鮮血!

如同被壓抑了太久的巖漿!猛地從撕裂的傷口中噴涌而出!??!

瞬間染紅了速寫本暗褐色的封面!染紅了她蒼白的手腕!滴滴答答地濺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與那兩片殘破的錄取通知書的碎屑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幅極其殘酷而混亂的抽象畫!

劇烈的疼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但林溪卻感覺不到!她只覺得一股滾燙的、足以焚毀一切的力量,正從那道被自己親手劃開的傷口中奔涌而出!沖垮了所有麻木、恐懼和絕望的堤壩!

她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干,嘴角卻因為劇痛和某種決絕的瘋狂而扭曲著!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死死地、一字一頓地、對著驚駭失語的父母嘶吼出聲!聲音嘶啞破碎,卻帶著一種劈開混沌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函數(shù)……”

她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帶血的喉嚨里摳出來!

“需要……”

她舉起那只鮮血淋漓的左手!掌心猙獰的傷口如同一個無聲的、血淋淋的宣告!

“重定義?。?!”


更新時間:2025-08-02 14: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