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意隨風(fēng)起，風(fēng)止意難平
林溪第一次遇見顧嶼白，是開學(xué)初的黃昏。
她為救被風(fēng)吹走的畫稿撞進他懷里，素描本上留下未干的鉛灰，蹭臟了他雪白的校服襯衫。
“這題在第四象限，”他冷清的聲音混著粉筆灰落下，指尖卻輕輕壓住她發(fā)抖的腕骨，“別怕，坐標系永遠不會騙人?！?/p>
她偷偷畫他解題時的側(cè)顏，卻在他回眸時慌亂涂改，直到畢業(yè)季那場席卷櫻花的情愫風(fēng)暴。
顧嶼白攥著撕碎的錄取通知書攔在車站：“你的第五象限，能不能為我留個位置？”
林溪笑著把機票揉成紙團丟進風(fēng)中——下一秒警笛撕碎黃昏，他血泊里護著的速寫本上，正是她從未敢送出的那顆破碎方程式。
第一部：風(fēng)起青萍
第一章 風(fēng)鈴初墜驚畫稿 （1）
夏末的暑氣凝滯在黃昏里，沉甸甸的，像泡在一杯逐漸冷卻的涼茶中。澄宇中學(xué)剛送走喧鬧的新生報到潮，偌大的校園安靜了不少，只剩下蟬鳴零落在濃密的香樟葉間，一陣疏一陣密，織成一張疲倦的網(wǎng)。風(fēng)是突然闖進來的，帶著一股蠻橫的涼意，呼嘯著從尚未鎖嚴的窗戶縫隙擠進高二（三）班后門，如同一個不懷好意的頑童，瞬間掀翻了林溪攤放在課桌上的畫稿。
雪白的紙張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炸開，呼啦啦地翻飛、旋轉(zhuǎn)，像一群受驚的白鴿。其中一張仿佛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打著旋兒躍過幾排桌椅，輕飄飄、又無比執(zhí)著地朝著教室前門口蕩去。
“?。 绷窒曮@呼，那上面有她磨了大半個下午的靜物素描，鉛筆精心排出的灰色調(diào)才剛捕捉到光線在水果上流轉(zhuǎn)的神韻。身體先于意識作出反應(yīng)，她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勁頭，埋頭就往前沖。視線緊緊追著那即將飄出門外的畫稿，余光里空蕩的桌椅模糊成一道道飛掠的殘影。
門口的光線驟然暗了一下，一個修長的身影正巧端著教案走進來。
“砰！”
沉悶而帶著體溫的撞擊感傳來。額頭撞上挺括的衣料，鼻端瞬間闖入一股干凈清冽的氣息，像是秋日清晨沾了露水的草木。
林溪踉蹌著撞進一片溫?zé)岬闹卫?。那人顯然也措手不及，卻意外地沒有被她撞得晃動，反而像座沉穩(wěn)的山丘，穩(wěn)穩(wěn)地承住了她的莽撞。沖擊的剎那，她慌亂張開的手指下意識地揪扯住對方校服的前襟，指尖清晰地感受到純棉布料的紋理和底下蘊藏的熱度，還有布料后面那清晰的、屬于年輕身體的骨骼輪廓——堅硬的鎖骨頂著她纖細的指關(guān)節(jié)，微微生疼。
心跳擂鼓般急促地響著。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極輕的吸氣聲，帶著些許被打擾后的微惱。
林溪像被燙到一樣慌忙松開手，臉頰火燒火燎。她抬起眼瞼，撞入了一雙眼睛里。鏡片后面，那目光清清冷冷，沒有任何波瀾，像山澗里未經(jīng)人跡的寒潭，只平靜地映出她此刻狼狽驚慌的影子。細碎的黑色發(fā)梢掠過他飽滿的額頭，神情是純粹的審視，沒有責(zé)備，也沒有笑意。
目光下意識地下移，林溪瞬間倒抽一口冷氣。自己畫架上掉落的畫稿，不知何時竟被這個人攥在手里。而他雪白挺括的校服襯衫左胸襟位置，明晃晃地蹭上了一片臟兮兮、尚未干透的鉛灰污跡。那片污痕在一塵不染的白色上格外刺眼，像完美瓷器上一道丑陋的裂痕。
完了。她腦海一片空白。開學(xué)第一天，撞了人，還弄臟了人家的新校服。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林溪紅著臉，手忙腳亂地想把那張惹禍的畫稿從對方手里抽回來，指尖幾次都沒找準著力點。
對方?jīng)]理她的窘迫，骨節(jié)分明的右手隨意地捏著那張畫稿，指腹很干凈，沒有留長的指甲，修剪得圓潤整潔。他沒有第一時間還給林溪，目光反而落在畫稿的一角，那里用鉛筆簽著一個纖細的署名。他視線在名字上停留了一瞬，又淡淡掃過她慌張的臉。
聲音清泠，像溪水敲在卵石上，也像講題時粉筆劃過黑板的質(zhì)感：“畫稿？”
林溪下意識地點頭：“是……是我的……”
他沒再多說，手臂自然地一遞，將畫稿穩(wěn)穩(wěn)放回她僵持在半空、微微發(fā)顫的手里。動作干脆利落。
“畫不錯?！比齻€字，依舊是那副聽不出情緒的語調(diào)，簡短得像在陳述一個結(jié)論。
畫稿失而復(fù)得，還得到一句評價（雖然聽不出褒貶），林溪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弛了一毫，她試圖找回一點表達的勇氣，聲音細細的：“那個，你的校服……”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片鉛灰污跡上，灼得她眼睛發(fā)燙。
“嗯。”他應(yīng)了一聲，不再看她，轉(zhuǎn)身就往講臺方向走。那姿態(tài)太過隨意自然，好像弄臟衣服的不是他，而她才是那個被撞得七葷八素的人。走了兩步，他似乎想起什么，腳步微頓，側(cè)過頭。夕陽的光線從走廊窗戶斜射進來，在他挺直的鼻梁和下頜線條上鍍了一層淺金色的邊。
“高二（三）班，”他問，視線再次投向懷里抱著畫稿、一臉不知所措的林溪，“顧嶼白。你的名字？”
“林溪……”她下意識回答，大腦還沒完全轉(zhuǎn)過來，“我叫林溪?！?/p>
“林溪，”他低低地復(fù)述了一遍，字正腔圓，那兩個字在他唇齒間流轉(zhuǎn)，竟帶上一種奇異的認真感。隨即，他唇角似乎非常非常輕微地動了一下，不知是否算一個極其淺淡的表情，又迅速歸于平寂。他什么也沒再說，徑直走上講臺，將手中的教案輕輕擱在講桌上。
林溪這才遲鈍地認出桌上那沓教案封面上印著的名字——澄宇中學(xué)高三年級組，數(shù)學(xué)。他竟然是高三的學(xué)長？還兼了部分新高二的課？
教室內(nèi)外不知何時多了一些探頭探腦的新面孔，低低的議論聲嗡嗡地蔓延開。
“哇，開學(xué)第一天就有帥哥事故？”
“撞得好結(jié)實?。∧桥哪樁技t透了……”
“他袖口沾了粉筆灰都好看哎……”
“是高三的吧？看著就很‘學(xué)神’！”
林溪抱著失而復(fù)得的畫稿，額頭上仿佛還殘留著剛才撞擊的細微痛感和那片衣料的觸感，連帶著耳根都一陣陣地發(fā)燙。指尖緊緊捏著畫稿邊角，紙張被攥出細小的褶皺。那件襯衫的雪白左襟上，那片鉛灰像烙印在她心里的羞恥印記，揮之不去。講臺上，顧嶼白已經(jīng)攤開教案，修長的手指拈起一支粉筆，目光掃過臺下，帶著一種習(xí)以為常的無視噪雜的平靜。那姿態(tài)，仿佛剛才門口那場微小的混亂、那個莽撞的身影和他胸口的污跡，不過是一場轉(zhuǎn)瞬即散的風(fēng)。
第二章 風(fēng)起漣漪未染塵 （2）
風(fēng)停了。
被它短暫攪動起的混亂氣息，隨著鈴聲的尖銳切入，如同刀切黃油般利落地中斷。高二（三）班教室里的竊竊私語瞬間低下去，只剩稀稀落落挪椅子和打開書本的窸窣聲。林溪攥著那張救回的素描稿，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把自己挪回了后排靠窗的位置，臉頰上火燒火燎的溫度尚未褪盡。
她的位置得天獨厚，窗外是高大的香樟樹，濃密的枝葉在微風(fēng)中沙沙作響，投下一片清涼的綠影。她悄悄地將那張闖禍的素描稿夾進厚厚的美術(shù)本最里層，指尖觸及紙張粗糙的邊緣時，仿佛還能感覺到剛才指尖揪住顧嶼白衣襟時的力度。那片刻的堅硬觸感透過薄薄的純棉校服，似乎還清晰地印在指骨上。
“哎呀，你沖過去的時候，可嚇死我了！”同桌徐小茉探過頭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里滿是八卦和擔憂交織的光，她壓低了聲音，湊得更近，“撞得疼不疼？那學(xué)長看著瘦，身上可硬邦邦的。”
林溪搖搖頭，手指下意識地碰了碰自己額角。撞上去的瞬間是有點發(fā)懵的疼，但此刻早已消散無蹤，只剩下一種揮之不去的微熱和一點茫然的心悸。
“他人還行吧？”徐小茉繼續(xù)咬耳朵，眼神朝講臺瞄，“看著冷冰冰的，居然沒當場發(fā)作。他那件襯衫……嘖嘖，估計是新的?！闭Z氣里帶著點感嘆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林溪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拉回講臺。
顧嶼白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在烏黑的黑板上寫下一行流暢的英文句子。粉筆頭敲擊著板面，篤篤作響，節(jié)奏清晰。他沒有介紹自己，沒有任何多余的寒暄，直入主題。
“選修內(nèi)容，《高級數(shù)學(xué)建模初步》?！彼_口，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遍安靜的教室，依舊是那副波瀾不起的調(diào)子，卻有著奇異的穿透力，像冰針落入水面，瞬間凍結(jié)了殘余的窸窣，“從概念框架開始。第一點，理解坐標系是一切基礎(chǔ)。”
他略微停頓，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地掃過臺下每一張臉，帶著無形的壓迫感。教室里徹底安靜下來，空氣仿佛被抽緊了絲線。
林溪的心莫名地跟著縮了一下。她向來對嚴密邏輯和高深符號有種天然的畏怯，只覺得那些線條和數(shù)字構(gòu)建起的世界冰冷、堅硬、遙不可及，如同在另一個她無法抵達的象限。她悄悄埋下頭，指腹在美術(shù)本粗糙的硬殼封面上輕輕摩挲，尋求著一點點來自繪畫世界的撫慰。畫稿被揉皺的細微紋路透過紙背傳來，如同她此刻皺巴巴的心情。
“……因此，坐標系內(nèi)的任何一個點，都有其唯一確定的坐標值。X軸，Y軸，象限劃分清晰。沒有模棱兩可。”顧嶼白的講解干凈利落，條理分明，沒有任何情緒的贅余。他換了一支白色粉筆，手腕穩(wěn)定地在黑板上畫出一個規(guī)整的直角坐標系，標上坐標，然后在第一象限點了一個點。
林溪強迫自己抬起頭去看黑板。她不想在開學(xué)第一堂課上就留下不懂裝懂的不良記錄。可是那些帶著方向箭頭的線條、那些陌生的數(shù)學(xué)符號，在她眼中如同纏繞在一起的、冰冷滑膩的蛇，讓她本能地感到排斥和退縮。
“這題，點P在第三象限。假設(shè)動點Q從原點出發(fā)，沿Y軸正向移動，何時Q、P連線垂直X軸？”顧嶼白的語速平穩(wěn)，點出了一個題目。那是林溪聽不懂的領(lǐng)域，數(shù)字和符號的序列讓她腦子發(fā)沉。
他走下講臺，沿著課桌間的過道慢慢踱步，目光銳利如鷹，掃視著學(xué)生們的草稿本。他的腳步很穩(wěn)，校褲筆挺的褲線隨著步伐輕輕擺動，不疾不徐，無聲地帶來一種壓力。
腳步聲在林溪身側(cè)停下時，她的心陡然一沉。一股干凈清冽的氣息隱約飄來，混合著一絲極淡的粉筆灰味道。她猛地抓緊了手中的自動鉛筆，筆帽上的小兔子掛件硌著掌心，卻渾然不覺。目光死死盯在空白的草稿紙上，手指像是生了銹，捏著鉛筆一動不動。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只盼著他快點走開。
教室里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時間仿佛被拉得很長，長得足以讓林溪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咚咚，咚咚，沉重而急促。她能感覺到那無形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頭頂、肩膀上，帶著審視的重量。額角微微滲出細密的汗珠。
忽然，課桌的桌角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人用指關(guān)節(jié)極輕地敲了一下木質(zhì)桌面。篤。輕得如同幻覺。
緊接著，一只骨節(jié)分明、指節(jié)勻長的手映入了林溪低垂的眼簾。那手的主人的校服袖子卷到了小臂中間，露出一截線條利落的手腕。他的手指沒有碰到她，卻準確地點在她那張一片空白的草稿紙上。指尖離紙面很近，修剪得圓潤整齊的指甲泛著健康的淺粉色光澤。
那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沉穩(wěn)地點在坐標圖上一個清晰的位置。
“看這里?！鳖檸Z白的聲音響起，壓得很低，不再是講臺上那種清冷疏離的傳聲筒調(diào)子，而是實實在在地落在她耳畔近處，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平穩(wěn)耐心。
林溪下意識地順著他指引的方向看去。他指的位置，是草稿紙上他剛才匆匆畫出的一個簡單的直角坐標系第四象限區(qū)域。
“這題在第四象限?！彼穆曇舻统炼逦?，每個字都穩(wěn)穩(wěn)地送入她耳中，拂過那些盤踞的冰冷符號，“別怕?！?/p>
林溪猛地抬起頭。她的視線猝不及防地撞進他的瞳孔里。隔著冰冷的鏡片，那瞳孔是深琥珀色，此刻里面映著她自己小小的、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呆滯的倒影。鏡片邊緣反射著窗口落進來的夕陽光，碎成點點耀眼的金斑。他距離她極近，近到林溪能看清他下眼瞼處一縷極淡的青灰色。
而他接下來的動作更是讓她大腦徹底停轉(zhuǎn)。
他那根指點第四象限的手指沒有移開，反而向下輕輕一按，溫?zé)岣稍锏闹父骨岸?，異常精準地、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她因為緊張而微微發(fā)抖的右手腕骨上方裸露的皮膚上！
那一點溫?zé)岬挠|感，像一滴滾燙的水銀，倏地落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上。一股微小的電流猛地從腕骨那片小小的皮膚竄開，飛快地蔓延到手臂，繼而沖擊到心臟。
那一瞬間，林溪仿佛聽見了血液沖擊耳膜的呼嘯聲。所有關(guān)于冰冷坐標系和復(fù)雜數(shù)學(xué)題的恐懼，以及周圍所有的目光和雜音，都被這突兀而直接的接觸強行驅(qū)散得一干二凈。世界只剩下了手腕上那一小塊溫?zé)岫辛Φ慕d感。
他甚至沒有停頓，仿佛這樣打斷一個陌生女孩的手腕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聲音平穩(wěn)地接了下去，落進她一片嗡鳴的耳朵里：“坐標系永遠不會騙人?！?/p>
話音落下，那根帶有絕對壓制力量的手指便自然而然地離開了她的皮膚，像從未觸碰過。他甚至沒有再看林溪一眼，仿佛剛才那個小小的、帶著某種奇異安撫意味的動作，只是順手指點了一下某個難以理解的數(shù)學(xué)符號。他收回手，繼續(xù)朝著下一個目標——一個同樣咬著筆頭、皺眉苦思的男生——踱步而去。
手指離開的皮膚上，那片被他按過的微小區(qū)域還殘留著清晰的溫?zé)嵊喔?。林溪僵在座位上，指尖緊緊抓著鉛筆，細小的兔子掛件被她無意識地捏變了形。草稿紙上，那個被他點過的、坐標系的第四象限位置，仿佛還閃爍著微光。
講臺上，顧嶼白已經(jīng)點起了另一名學(xué)生回答問題，語調(diào)恢復(fù)了平時的清冷。
教室前方傳來某個男生不太自信的回答：“動點Q……在原點，垂直……是不是當Q到點P的連線平行于Y軸？呃……”
“思路偏差?！鳖檸Z白的聲音打斷了回答，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直接指出錯誤方向，“重新思考垂直定義。重點在點積為零……”
林溪努力眨著眼，試圖將注意力拽回黑板上那道令人生畏的數(shù)學(xué)題?？蔁o論她怎么嘗試，那些理性的線條和冰冷的數(shù)字符號，只要試圖在腦海里排列組合，立刻就會被手腕皮膚上那點頑固的溫?zé)岣泻湍蔷涑练€(wěn)的“別怕”強行打斷。
她低下頭，目光落在剛剛被他指尖穩(wěn)穩(wěn)按住的右手腕骨上方。那里的皮膚很薄，淡青色的細小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下隱隱透出輪廓。被按過的細微感覺還在——一種輕微的、奇異的凹陷感，帶著真實的重量和溫度。她甚至能“看見”那瞬間自己因緊張而凸起的腕骨被更堅韌的指腹穩(wěn)穩(wěn)壓住的樣子。
他的指尖，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輕易穿透了她構(gòu)筑的對數(shù)學(xué)的恐懼屏障，留下了一枚滾燙的、無形的印戳。它霸道地烙在她紊亂的心跳和那片皮膚上，無聲地宣告著一個初見的坐標——第四象限，一個她從未踏足、被定義為“負負得正”的神秘區(qū)域。
夕陽的光線從香樟枝葉的縫隙中濾過，在她桌角投下?lián)u曳的光斑。微風(fēng)穿過敞開的窗戶，拂動她頰邊細碎的頭發(fā)，送來窗外草木被陽光曬過的微澀清香。她坐在那里，心緒卻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漣漪一圈圈漫開，那些試圖描繪幾何圖形的思緒，早已被這不可控的漣漪攪得支離破碎。第四象限的位置還在紙上，無聲地散發(fā)著存在感，如同一個錨點，將她的心神牢牢地拴在了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