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廠那邊的關鍵人物,除了蔡成功本人和他的司機、會計外,還有鄭西坡以及他兒子,就是那個染著黃發(fā)的年輕人。”
“這些人倒還好辦,但最關鍵的,還是那位陳巖石?!?/p>
一想到陳巖石,祁同偉眼中就不由自主地閃過一絲譏諷。
表面上看,那人是個再正直不過的角色,可事實呢?
當初他和陳陽感情那么深,只因為夏家的事,陳巖石始終不肯伸手拉一把。
還說什么不能以權謀私!
其實也沒指望他出多大力,只要把祁同偉調到市里,哪怕只是一個最低層的小辦事員也好。
可不管陳陽如何哀求,陳巖石就是不為所動。
而他自己的兒子陳海,卻能一路順風順水地坐上漢東省檢察院反貪局局長的位子。
再說大風廠這事上,陳巖石說得冠冕堂皇,什么深入群眾,貼近民意。
可漢東省這么大,需要公平、公正處理的事情不可能只有大風廠一件吧?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其他事情陳巖石不插手呢?
原因很簡單,大風廠原本就是他一手操辦改制的。
還有,為什么陳巖石會親口說蔡成功人不算壞,只是善于鉆空子?
可在別人看來,蔡成功卻是奸商、爛人、臉皮厚,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你琢磨,你細細品味!
再說陳巖石自己也說過,應該通過法律程序來解決問題,可他偏偏不做。
整天嘴上掛著自己就是一個平頭百姓,還說什么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可做的那些事,卻處處靠著老檢察長和沙瑞金干爹的身份在撐腰。
試想一下,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敢不按套路出牌嗎?
就算敢,結果又會如何?
“除了陳巖石之外,還有沙瑞金、侯亮平、陳海以及李達康?!?/p>
“只要能搞定這幾個人,不但祁同偉的命運可以扭轉,而且當副省長的愿望也不難實現(xiàn)?!?/p>
“想干掉他們不難,難的是干掉之后上面肯定會引發(fā)一場大地震,到時候我雖然不會有事,但升副省長的愿望就徹底泡湯了?!?/p>
“那么問題來了,在不動手干掉他們的前提下,怎么才能搞定這些關鍵人物,最好還能順帶為自己當副省長鋪好路呢?”
祁同偉思考了一會兒,一時也沒想到什么好主意,干脆就先放下了。
眼下還是以改變自身處境為主,畢竟還有獎勵機制嘛。
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掉下一個破局的關鍵獎勵,到時候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離開辦公室的祁同偉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先去了高育良的辦公室一趟。
對方還沒下班,見祁同偉過來,也并不覺得意外。
“同偉,聽說你讓你那些親戚朋友都辭職了?”高育良笑著開口問道。
“育良書記您的消息可真是靈通。”祁同偉笑了笑,“我中午才讓他們集體辭的職,您下午就知道了?”
“說說吧,怎么突然這么做?”坐在辦公桌后的高育良一邊說著,一邊拿起自己的保溫杯擰開喝了一口。
“也不是一時興起。”祁同偉在對面坐下,“如果他們能安分守己地上班,我也不會這么不留情面,畢竟當年我落魄的時候,確實是靠這些親戚朋友接濟才熬過來的?!?/p>
“可是啊,人心最是自私。
我給了他們工作、職稱,甚至也給他們了一點點小權力。
可他們倒好,不說替我爭口氣,也不能總給我惹麻煩不是?”
“一次兩次犯錯我也忍了,可現(xiàn)在接連不斷出幺蛾子。
再這么搞下去,我這個漢東省公安廳廳長還能不能坐得穩(wěn),都得打個問號?!?/p>
“聽說你安排他們都去山水集團上班了?”高育良擰上杯蓋后又問道。
就這一個問題,祁同偉就明白,高育良在山水集團里也有眼線。
“實在沒辦法,我這個人最重感情,不是每個人都愿意去攪這個局?!逼钔瑐ヂ冻鲆桓睘殡y的神情,“我以前聽人講過,沒有一點人情味的政治是走不遠的。”
“安排他們進山水集團,也算是給他們一次機會,要是還抓不住,那我也只能公事公辦了。”
“同偉啊,你能這么考慮、這么做,我很欣慰。”高育良滿意地點點頭,“我以前也跟你講過,你的位置、你的權力都是人民給的,不是說不能照顧點私情,人都有私心,但得掌握分寸。”
“我之前還以為你會把你村里那些野狗都招來當警犬使喚,現(xiàn)在你能及時回頭,這很好。”
“育良書記,您的事情有進展了嗎?”祁同偉試探性地問道。
“這種事情急不來?!备哂嘉⑿χf:“我以前就教過你們,遇到大事要沉得住氣。
你看你,又急了吧?”
“沒辦法,我太想進部里了。”祁同偉坦率地說。
“同偉,升得太快反倒不一定是好事。”高育良提醒道:“我是推薦了你,但能不能坐上那個位子,還得看你自己。
老話說得好,打鐵還得自身硬嘛!”
“是是是,書記說得對,是我著急了?!逼钔瑐ミB連點頭,“正好這次上面又有安排,我后天要去京城開會。
我想著趁機做點文章,讓自己的履歷更漂亮一些?!?/p>
“這事我也聽說了,上面應該是又要整頓了?!备哂键c了點頭,“對你來說,確實是機會。
不過我要提醒你,如今漢東省局勢敏感,一旦打破平衡,后果可能很難預料?!?/p>
祁同偉表面上頻頻附和,心里卻暗自思忖:什么局勢微妙,什么打破平衡會出問題,不過是你想往上爬,所以寧愿穩(wěn)中求勝,不想節(jié)外生枝罷了。
“書記您放心,我知道分寸?!逼钔瑐フf道:“對了,書記,我這次去京城,要不要去看看老書記?也許能探聽點風聲出來?!?/p>
“同偉,現(xiàn)在的情況是一動不如一靜,老書記那邊就先別去了。”高育良說著站起身,“我回頭打個電話過去問問,不過你要是有空,可以去找瑞龍聊聊,你們年輕人好說話,話題也能接得上?!?/p>
聽到這話,祁同偉心里忍不住一笑。
顯然,這位靠關系提拔起來的老師其實也不淡定,否則也不會讓自己去接近趙瑞龍打探消息。
當天晚上,祁同偉還是在高育良家吃了飯。
既然目前還沒打算撕破臉,該做的表面工作還是要做的。
整個過程,他一如往常,言談舉止與平時毫無二致。
該說什么,該聊什么,都維持著以往的節(jié)奏。
祁同偉心里明白,以高育良的城府和精明,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點破綻,對方立刻就會察覺出異樣。
照他自己的說法,這時候動不如靜!
離開高家后,祁同偉沒有多停留,直接回到了家中。
這是一處位于市區(qū)的高端住宅區(qū)。
這也說得過去,以祁同偉的身份和地位,住在這里才算是合情合理。
事實上,這個小區(qū)里基本都是體制內的人,普通人別說居住了,就連小區(qū)的門都進不來。
當他推開家門走進來時,保姆小程聽到響動,趕緊迎了出來。
“小程,梁老師在家嗎?”祁同偉一邊換鞋一邊問。
“在的?!北D反鸬?。
“那你先回房間去吧。”祁同偉交代了一句。
“好的。”小程點點頭,她知道主人有話要說,便識趣地回到自己房中等待。
這種情形也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她清楚,要在這兒干得長久,就得學會眼觀六路、嘴嚴如瓶。
祁同偉坐到客廳的沙發(fā)上,語氣平靜地說:“梁老師,出來聊聊吧?!?/p>
片刻之后,梁璐從臥室里走了出來。
當看到她的那一刻,祁同偉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她年輕時的模樣。
說實話,當年的梁璐確實是個美人胚子。
“又出什么事了嗎?”梁璐坐下后開口問道。
“梁老師,你和你爸當初仗著權勢為所欲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祁同偉看著她,緩緩說道。
“你……這話什么意思?”梁璐心頭一緊,隱隱感到不安。
“這么多年過去了,如果你當初是真的愛我,我們其實也能好好過下去。”祁同偉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可你呢?接近我只是為了報復那個傷你心的男人。”
“不僅如此,你還為了向他證明你能找到更優(yōu)秀的人,讓你爸動用關系把我發(fā)配到了偏遠鄉(xiāng)鎮(zhèn)的司法所,而把陳陽送去了京城?!?/p>
“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是那個男人傷害了你,你為什么要通過傷害我來達成你的報復?這是什么樣的思維方式?”
“你……你到底想說什么?”梁璐越發(fā)慌亂起來。
“離婚吧?!逼钔瑐ゲ辉倮@彎子,直截了當?shù)卣f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