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易中海那場“以退為進”的精彩表演落下帷幕,整個案件的犯罪鏈條,已經(jīng)清晰得如同掌上觀紋。
所有的證據(jù),所有的口供,最終都如同一條條溪流,匯聚成一條洶涌的江河,沖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穩(wěn)坐釣魚臺的最終源頭——聾老太太。
最后的審訊,在戒備森嚴的單間里進行。
一盞沒有燈罩的大功率白熾燈,懸在天花板中央,散發(fā)著刺眼的光芒,將整個房間照得沒有一絲陰影。冰冷的鐵椅子,被固定在水泥地上,正對著一張厚重的審訊桌。墻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紅色大字,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散發(fā)著無形的壓力。
趙科長和李所長看著坐在對面的聾老太太,都感到了一絲棘手。這個老太太,從被抓到此刻,表現(xiàn)得太過鎮(zhèn)定了,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這種人,要么是真無辜,要么,就是心理素質(zhì)強大到變態(tài)的巨梟。
“老太太,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趙科長開口,語氣平靜,但眼神卻如同獵鷹般銳利,死死地鎖定了她。
聾老太太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渾濁的老眼里,竟然沒有絲毫的恐懼和慌亂,反而帶著一絲詭異的、嘲弄的笑容。
“說什么?有什么好說的?”她的聲音沙啞,像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成王敗寇罷了。我老婆子技不如人,算計了一輩子,最后栽在了一個黃毛小子手里,我認了?!?/p>
她的鎮(zhèn)定,讓趙科長都感到了一絲驚訝。
“認了?”趙科長冷笑一聲,“你以為這只是一場輸贏嗎?你隱藏敵特家屬,私藏巨額黃金,策劃謀害人命,樁樁件件,都是死罪!你知不知道!”
“死?”聾老太太笑了起來,那笑容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顯得格外陰森可怖,發(fā)出了“嗬嗬”的、如同夜梟般的笑聲,“我這把年紀了,黃土都埋到脖子了,死有什么好怕的?爛命一條罷了?!?/p>
她的話,說得輕描淡寫。
但她心里比誰都清楚,對她而言,死,或許真的是最好的解脫。
她想起了白天在院子里的那一幕。
那個老管家福伯,那些大店鋪的公方經(jīng)理,在時隔多年之后,在那么多公安和干部的面前,依然毫不猶豫地對著孫述那個小崽子行此大禮。
那份發(fā)自骨髓的尊敬和忠誠,讓她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她知道,孫家倒了,但孫家的人心,沒倒!
孫家那些曾經(jīng)受過恩惠的伙計、掌柜,遍布四九城,甚至遍布全國。
她毫不懷疑,就算自己能僥幸從這里出去,等待她的,也絕不是安享晚年,而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和報復(fù)!
孫家的人,有的是辦法,讓她死得不明不白,慘不忍睹!
所以,被國家一槍斃了,反而是最痛快,最體面的死法。
想通了這一點,她那雙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決絕和怨毒的光芒。
“不過,我死可以,但我也不能讓某些人舒舒服服地摘桃子,看著我死!”
“我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
來了!
趙科長和李所長精神一振,他們知道,這老家伙要開始攀咬了!
“你想攀咬誰?”趙科長不動聲色地問道。
“攀咬?”聾老太太搖了搖頭,那雙毒蛇般的眼睛,穿過審訊桌,死死地盯住了坐在旁邊旁聽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不自然的王主任,“我說的,可都是實話?!?/p>
“王主任,”聾老太太一字一頓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我問你,我這個五保戶的身份,是誰給我辦的?”
王主任心里咯噔一下,但還是硬著頭皮說:“是……是根據(jù)政策,經(jīng)過我們街道辦審核批準的。”
“審核批準?”聾老太太發(fā)出一聲尖利的冷笑,“審核?你們審核了個屁!王主任,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七年前冬天,你家老婆子托人找到我,說你兒子結(jié)婚缺錢,想讓我‘幫襯’一下。我二話沒說,就讓人給你送去了一根小黃魚!不然,我這五保戶能辦得下來嗎????!”
“你胡說!”王主任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猛地站起來,指著聾老太太,厲聲否認,“你不要血口噴人!我什么時候收過你的金條!”
“我胡說?”聾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好,那我們再說一件。今年開春,你家女婿想從街道工廠調(diào)到軋鋼廠,你是不是為了這個指標急得焦頭爛額?最后是誰,托關(guān)系給你搞到了一張指標條子?是我!你以為那張條子是白給你的嗎?你當我是開善堂的?”
“我……我……那……那是正常的同志互助!”王主任的聲音已經(jīng)開始發(fā)虛,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眼神開始躲閃。
“還有!”聾老太太的聲音越來越激動,像是在控訴,更像是在拖著他一起下地獄。
“這些年,要不是有你的縱容,我們敢這么對孫家嗎?你嘴上不說,但每次開會都暗示我們,要打壓孫家這種資本家的氣焰,不能讓他們在院里過得太舒坦!你安的是什么心?你不就是看上了孫家的財產(chǎn),想等他們爺倆撐不下去的時候,你好出來當好人,把他們家那座大院子給弄到手嗎!”
“孫敬仁那個老東西,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他還真以為你是什么不喜歡資本家的青天大老爺,到頭來,還不是死在了你這種偽君子的算計里!”
“我……我沒有!你誣告!這是赤裸裸的誣告!”王主任徹底崩潰了,他指著聾老太太,渾身都在發(fā)抖,語無倫次,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趙科長和李所長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凝重。
他們知道,聾老太太這種將死之人,她說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
這個案子,牽扯到官方人員了!
性質(zhì),在這一瞬間,再次升級!
趙科長猛地一拍桌子,對著王主任厲聲喝道:“王主任!請你先出去回避!在事情調(diào)查清楚之前,你不適合再參與這個案子!”
王主任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地被兩名公安“請”了出去。
審訊室里,只剩下趙科-長、李所長和聾老太太。
“還有嗎?”趙科-長看著聾老太太,他知道,這老家伙肚子里,肯定還有更多的猛料。
聾老太太看著王主任被帶走,臉上露出了一絲病態(tài)的、報復(fù)得逞的快感。
“沒了?!彼龘u了搖頭,“我該說的都說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她說完,便閉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趙科-長走出審訊室,立刻拿起了桌上的紅色電話。他撥通了一個特殊的號碼。
“接市局!我要向周局長緊急匯報!南鑼鼓巷95號院一案,案情有重大變化,牽扯到我方干部,性質(zhì)極其惡劣!請求市局,立刻成立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對王主任,進行隔離審查!”
掛掉電話,趙科-長看著窗外的夜色,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不管這水有多深,我趙某人今天就要把它攪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