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陽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但當孫述跟著張大隊長一行人,再次踏入95號院的大門時,整個院子里的空氣仿佛都瞬間被抽干,陽光也變得冰冷刺骨。
剛剛還在院里三三兩兩聚著、低聲議論著什么的老少爺們兒,看到孫述,特別是看到他身后那幾個穿著制服、一臉嚴肅的公安和街道辦干事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哎,那不是孫述嗎?他怎么回來了?”
“是啊,還帶著公安和街道辦的人,這是……這是要干嘛?”
“看那幾個公安同志的臉色帶著笑,不對勁,很不對勁……”
竊竊私語聲在院子里響起,但聲音壓得極低,像蚊子哼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孫述身上,充滿了驚疑、不解和一絲連他們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心虛。
中院,剛剛開完“分贓大會”的三位大爺,也看到了這一幕。
二大爺劉海中剛想挺著肚子上前去擺擺官威,就被這股肅殺的氣氛給鎮(zhèn)住了,邁出去的半步又悄悄收了回來。
三大爺閻埠貴則是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藏在了人群里,扶著眼鏡的手,都有些微微發(fā)抖。
只有一大爺易中海,作為院里的“主心骨”,強作鎮(zhèn)定,臉上擠出一副關(guān)切的表情,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迎了上去。
“李所長,王主任,張大隊長你們這是……”他先是跟官方人員打了招呼,然后才看向?qū)O述,用一種痛心疾首的語氣,搶先說道,“孫述啊,你可回來了!你家……唉,你家遭賊了!院里的人想攔都沒攔住,那些天殺的賊??!”
他這一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瞬間就把全院的責任撇得一干二凈。
張大隊長是負責送孫述回家的,他之前來過,對孫家屋里的陳設(shè)印象深刻。此刻聽了易中海的話,臉色已經(jīng)變得非常難看。
王主任更是心急如焚,他惦記著那批即將上交國家的“巨額財產(chǎn)”,根本沒理會易中海,急忙對孫述說:“孫述同志,快,快去看看你家的東西!看看少了什么沒有!”
孫述沒有說話。
他只是麻木地點了點頭,然后邁開腳步,徑直朝著自家的方向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沉,像一個走向刑場的囚犯。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他,整個四合院,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當他走到自家門口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扇本該緊閉的木門,已經(jīng)被人用暴力撞開,門板歪歪扭扭地斜靠在墻上,門框上還帶著猙獰的木茬。
屋里,更是一片狼藉。
桌子被推倒在地,椅子翻了四腳朝天,柜子門大開著,里面的衣物被褥被扔得到處都是,上面還踩著骯臟的腳印。
最觸目驚心的,是里屋那張床。床板被人掀開,床底下的青石地磚,更是被撬開了好幾塊,露出下面黑乎乎的、潮濕的泥土。
整個家,已經(jīng)不能用“遭賊”來形容了。
這簡直就是被土匪用鐵犁給犁了一遍!
“這……這是……”王主任看著眼前的景象,氣得嘴唇都在發(fā)抖,指著那片狼藉,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李所長跟張大隊長更是臉色鐵青,腰間的槍套仿佛都散發(fā)著寒氣,他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而孫述,在看到這一幕的瞬間,整個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
他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那片狼藉的中央。
他沒有哭喊,也沒有咆哮。
他只是跪在那里,伸出顫抖的雙手,徒勞地扒拉著那些被撬開的地板磚,指甲在堅硬的泥土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然后,他猛地低下頭,雙肩劇烈地聳動起來,發(fā)出了那種壓抑到極致的、令人心碎的嗚咽聲。
“我的錢……我的錢啊……”
他的聲音嘶啞、絕望,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幼獸。
他猛地抬起頭,一把抓住旁邊王主任的褲腿,仰著那張滿是淚痕和塵土的臉,用盡全身力氣哭喊道:
“王主任!沒了!全都沒了!我爺爺留給我的,我……我剛登記要獻給國家的那些錢,全都沒了!”
王主任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wěn)。他連忙抓住孫述的肩膀,急切地確認道:“孫述同志!你……你說清楚!是……是你登記的那些嗎?你確定嗎?”
“我確定!”孫述哭喊著,聲音里帶著決絕,“那個紅木盒子里的所有東西!**那些黃金,那些大洋,還有那兩萬塊現(xiàn)金!那可是價值幾十萬的國家財產(chǎn)?。?*就這么一眨眼,全沒了!全都沒了??!”
“幾十萬”?。?!
這三個字,如同一顆真正的炸彈,在95號院的上空轟然炸響!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見多識廣的李所長和王主任,大腦都出現(xiàn)了瞬間的空白。
1961年,一個普通工人的工資一個月才二三十塊錢。幾十萬是什么概念?那是一個普通人幾輩子都無法想象的天文數(shù)字!
“幾十萬……你……你沒說錯吧?”王主任的聲音都在發(fā)顫,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錯!”孫述死死地抓住他的褲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主任,李所長,你們一定要幫我……不,幫國家把這些錢追回來??!這可是我們社會主義建設(shè)的錢?。 ?/p>
王主任看著孫述悲痛欲絕的樣子,再想到那筆能轟動全市的“捐款”,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扶起孫述,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鄭重和溫和:
“孫述同志,你放心!你節(jié)哀!”
“你為國家做了這么大的貢獻,你的事,就是我們街道辦和派出所天大的事!孫敬仁老先生的后事,我們街道辦會出面幫你安排好,一定辦得體體面面!”
“現(xiàn)在,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振作起來,配合公安同志,把這批屬于國家的財產(chǎn),一分不少地給追回來!”
這番話,擲地有聲!
不僅是說給孫述聽的,更是說給院里所有禽獸聽的!
院里的人聽得真真切切,一個個心都涼了半截。他們知道,官方這是給孫述這小子撐腰了!因為什么?就因為他捐了錢!
李所長也火速趕到了現(xiàn)場,當他聽到王主任這番話,再看到屋內(nèi)的慘狀時,這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公安,臉上的肌肉都在憤怒地抽搐。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一般,掃視著院里那些已經(jīng)徹底呆滯的禽獸們。
“好大的膽子!”
他的怒吼聲,如同平地起了一聲驚雷,震得整個四合院都嗡嗡作響。
“這不是入室盜竊!這不是入室搶劫!這是建國以來,我見過的最猖狂、最惡劣的盜竊國家財產(chǎn)案!這是在公然向我們的人民民主專政挑釁!”
案件的性質(zhì),在這一瞬間,被拔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恐怖的政治高度!
院里的一眾禽獸,徹底傻眼了。
他們一個個面如土色,站在原地,如遭雷擊。
三大爺閻埠貴手里的算盤“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他卻渾然不覺,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碎了。他剛才還在慶幸自己只拿了兩根小黃魚,現(xiàn)在他明白了,在這“幾十萬”的巨額虧空面前,他拿一根和拿一百根,罪名是一樣的!
孫述被王主任扶著,低著頭,雙肩依舊在微微抽動。
沒有人看到,在他那被淚水和塵土弄臟的臉上,嘴角,正勾起一抹冰冷而殘忍的弧度。
他知道,他撒下的那張網(wǎng),已經(jīng)收緊了。
網(wǎng)里的這些魚,一條也別想跑!
接下來,就是看他們?nèi)绾卧谶@張網(wǎng)里,瘋狂掙扎,狗咬狗,最終,被活活勒死!
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