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癱在老板椅上，腳丫子繼續(xù)蹭著紅木桌沿，新家具味兒混著點昨天的硝煙，還是那么提神醒腦。陽光挺好，可惜兜里比臉干凈，王姐的催命符還在耳邊嗡嗡響。自由？真他媽貴。
“叮鈴——”
門口風(fēng)鈴響了。我撩起眼皮。
嚯！
一個女人走了進(jìn)來。不是王姐那種金剛石老太太，是塊頂級羊脂白玉。米白色的套裝剪裁服帖，襯得身段玲瓏，頭發(fā)挽得一絲不茍，耳垂上兩顆珍珠，晃得人眼暈——感覺一顆就能頂我半年房租。臉盤子精致，就是眉頭擰得死緊，眼里全是焦慮，像下一秒就要碎掉。
她掃了一眼空蕩蕩的事務(wù)所，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怎么說呢，像在沙漠里快渴死的人看見個水壺，也不管這水壺看著靠不靠譜。
“請問……是臨界事務(wù)所嗎？”聲音挺好聽，帶著點顫音。
“如假包換。”我咧嘴一笑，腳從桌上放下，稍微坐直了點。甭管有錢沒錢，生意來了，派頭得有。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葉宸，老板兼首席雇員?！?/p>
“蘇珊娜·陳?！彼?，雙手緊緊抓著限量款手包，指節(jié)發(fā)白，“我兒子……我兒子被綁架了！”
“血牙幫？”我挑眉。星海市地頭蛇，名聲臭得很。
她用力點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們要一千萬美金！明天中午前交錢，不然……”后面的話她說不下去了，肩膀抖得厲害。
嘖，麻煩。血牙幫，一群沒人性的瘋狗。不過……一千萬美金？傭金抽個百分之十也夠我交幾年房租了。
“陳女士，”我身體微微前傾，聲音放得又低又穩(wěn)，帶著點讓人安心的磁性，“在我這兒，哭沒用。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p>
她吸了吸鼻子，強撐著：“他們……他們打電話來，背景很吵，有汽笛聲，像碼頭。還說……還說在倉庫里……”
碼頭倉庫？范圍不小，但總比大海撈針強。
她說著，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看著我，那依賴勁兒，嘖，跟看救世主似的?？吹梦疫@“孤狼”尾巴都要翹起來了。保護(hù)欲？有點兒。主要是那傭金太誘人。
“明白了?！蔽彝笠豢?，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語氣輕松得像在聊今晚吃啥，“這活兒，我接了。血牙幫是吧？一群上不了臺面的玩意兒，敢在我地盤綁人，得教教他們規(guī)矩?！?/p>
蘇珊娜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抓住救命稻草：“葉先生！真的嗎？您……您有把握？”
“放心，”我笑得特自信，還帶著點習(xí)慣性的痞，“我葉宸辦事，講究個漂亮。保證把你兒子全須全尾帶回來?！?順手還給她遞了張紙巾。
她接過紙巾，手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臉微微一紅，聲音更軟了：“謝謝您，葉先生……您真是……”
“咳！”我清了清嗓子，收了收那點小得意，“先這樣，等我消息。定金嘛……” 我頓了頓，瞄了眼她鼓鼓的手包，“先不著急，事成再說。” 顯得咱多仗義。
送走千恩萬謝的蘇珊娜，事務(wù)所那股子“窮酸”味兒好像都被她身上的香水沖淡了點。一千萬美金！干完這票，能瀟灑好一陣。
太陽快下山了。血牙幫的倉庫？碼頭那地方，晚上比白天熱鬧（指各種非法勾當(dāng)）。偵查，得趁黑。
換上方便活動的深色衣服，把“斷影”用黑布裹嚴(yán)實了背在身后。布料摩擦著后背，熟悉的冰涼感讓我腦子清醒不少。星海港區(qū)，魚龍混雜，空氣里永遠(yuǎn)一股咸腥的鐵銹味和海水的腐敗味兒。
目標(biāo)范圍不小，但血牙幫在碼頭區(qū)有據(jù)點是公開的秘密。幾個廢棄的舊倉庫，是他們常用來干臟活的地方。我像個幽靈，借著集裝箱的陰影快速移動，腳尖點地?zé)o聲。耳朵豎著，過濾著風(fēng)聲、遠(yuǎn)處的輪機聲、還有那些角落里傳來的、意義不明的低語和打斗聲。
很快，鎖定了目標(biāo)——一個靠海的、編號C-7的大型廢棄倉庫。門口蹲著倆馬仔，叼著煙，聊天打屁，腰間鼓囊囊的，一看就揣著家伙。窗戶都被木板釘死了，里面透出點微弱的光。
側(cè)面。我繞到倉庫背陰面。墻壁很高，布滿鐵銹和剝落的油漆。找到個卸貨平臺下方的小維修梯，銹得厲害，踩上去吱呀作響。我屏住呼吸，像壁虎一樣貼著冰冷的鐵皮，一點點往上蹭。手指摳進(jìn)鐵銹的縫隙里，冰涼刺骨。
終于爬到頂上一扇通風(fēng)口旁邊。百葉窗式的，縫隙很小。我側(cè)著臉，湊近，一只眼睛貼上去。
里面空間很大，堆滿了破木箱和廢棄機器。中央空地，一個半大小子被綁在椅子上，低著頭，正是照片上蘇珊娜的兒子。周圍或坐或站，大概七八個血牙幫的打手，紋身花臂，手里玩著刀或棍子，罵罵咧咧。有個光頭壯漢正對著墻角撒尿，聲音響亮。
目標(biāo)確認(rèn)。我腦子里飛快盤算著怎么潛入、怎么救人、怎么無聲放倒這群雜魚……就在這時！
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像條冰冷的毒蛇，猛地竄上我的脊椎！
殺氣！極其純粹、冰冷的殺氣！
不是里面那群雜魚能有的。這殺氣……凝練得像實質(zhì)的冰錐，刺得我后頸汗毛倒豎！
在我斜下方，一根巨大的水泥承重柱后面的陰影里，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不，不是動，是那片陰影本身，更深沉了。一個人形的輪廓，幾乎完全融在黑暗里。要不是那瞬間爆發(fā)的殺意，我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高手！頂尖的潛行者！比我更像幽靈！
誰？警察？不對，警察沒這種純粹的殺伐氣。同行？殺手？沖血牙幫來的？還是……沖我？
操蛋！這趟渾水比想象中深！
本能告訴我，立刻退走，別惹麻煩?？闪硪粋€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看看去！看看這他媽是哪路神仙！孤狼的好奇心，有時候比貓還重。
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怕？有點。但更多的是興奮！這無聊的日子，總算有點刺激了！
我非但沒退，反而故意加重呼吸聲，手指在通風(fēng)口銹蝕的鐵皮上，用力刮了一下。
“嚓——”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角落里格外清晰！
下面?zhèn)}庫里打手的叫罵聲停了一下。但我的注意力全在那片陰影上。
果然，那團(tuán)人形陰影猛地一僵！一道冰冷的視線，瞬間刺穿黑暗，精準(zhǔn)地釘在我藏身的位置！像兩把開了刃的匕首！
我咧嘴一笑，迎著那目光，也不管對方看不看得清我的臉。
我手指放在唇邊，對著那片深沉的陰影，用力一揚——一個輕佻到極點的飛吻！
然后用嘴型，無聲地送出幾個字：
“美女，這么晚不睡……也來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