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晶銳互動的會議室里,唐晶剛簽完和運動品牌的年度合約。COO拿著文件往外走時,突然回頭笑道:“唐總,這個周末團建,您可別再帶筆記本了。上次露營您躲在帳篷里改方案,小林他們都不敢跟您開玩笑了?!?/p>
唐晶愣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鋼筆。這兩年,她確實把“工作”活成了全部。團隊壯大后有了更多空閑,可她總覺得不抓點什么心里發(fā)慌,周末不是泡在公司看數(shù)據(jù),就是在家研究行業(yè)報告,連蘇蔓約了三次的畫展都沒去成。
“知道了,這次不帶?!彼焐蠎睦飬s空落落的——不帶電腦,那周末該做什么?
團建那天,同事們在草坪上燒烤、玩游戲,唐晶坐在樹蔭下看著,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小林舉著烤好的雞翅跑過來:“晶姐,你怎么不去玩?是不是覺得我們太吵了?”
“沒有,就是有點累?!碧凭Ы舆^雞翅,咬了一口卻沒嘗出味道。
“我看您是閑不住?!毙×职ぶ?,撓了撓頭,“上次我媽報了個油畫班,說畫畫能解壓,您要不要試試?”
油畫班?唐晶的心猛地一動。她想起高中時,美術老師總夸她色彩感好,說她畫的向日葵“像能曬化人”。后來忙著考大學、拼工作,畫筆早就被壓在了箱底,連調(diào)色盤是什么形狀都快忘了。
“我考慮考慮?!彼α诵?,心里卻悄悄記下了這個主意。
周一上班,唐晶路過寫字樓附近的藝術街區(qū),看到一家掛著“拾光畫室”牌子的小店,玻璃門上貼著招生海報:“零基礎油畫體驗,讓色彩治愈生活?!彼硎股癫畹刈吡诉M去。
畫室不大,卻收拾得很舒服,墻上掛著學員的作品,有笨拙的靜物寫生,也有大膽的抽象畫。店主是個戴眼鏡的姑娘,說話溫溫柔柔的:“我們有周末班,也有工作日晚上的班,您可以先體驗一節(jié)?!?/p>
唐晶報了周三和周六晚上的班,選了最基礎的“色彩認知課”。第一次上課那天,她特意提前半小時到,對著空白的畫布手足無措——拿起畫筆的手,比握鋼筆僵硬多了。
“別緊張,就當是在紙上‘聊天’?!崩蠋熥哌^來,給她擠上紅黃藍三原色,“試著把它們混在一起,看看能調(diào)出什么顏色?!?/p>
唐晶蘸了點紅色,又加了點黃色,調(diào)出的橙色像落日余暉。她鬼使神差地在畫布左下角畫了一小片,突然想起大學時和羅子君在操場看的那場日落,那時覺得天大地大,什么都有可能。
第一幅畫完成時,連她自己都笑了——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花瓣像被狂風揉過,顏色暗沉得像蒙了層灰。老師卻夸她:“筆觸很有力量,就是放不開,下次大膽點。”
接下來的日子,唐晶雷打不動地去畫室。周三晚上處理完工作,她換下西裝套裙,穿上沾滿油彩的舊T恤,踩著帆布鞋穿過霓虹閃爍的街道,一進畫室就覺得渾身松快。
起初,她畫的都是冷色調(diào)——深藍的夜空,灰紫的云層,墨綠的森林,像把心里積壓的焦慮都潑在了畫布上。有次蘇蔓來看她,指著畫皺眉:“你這畫看著太壓抑了,跟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一點都不符?!?/p>
“有嗎?”唐晶看著畫布,確實覺得沉甸甸的。
“當然有。”蘇蔓拿起她的畫筆,蘸了點明黃往深藍里一抹,“你看,加點亮色就不一樣了。生活又不是只有工作,干嘛總跟自己較勁?”
那抹黃色像道光,突然照亮了唐晶的眼睛。她想起晶銳的團隊在慶功宴上笑成一團的樣子,想起陸明宇幫她搞定服務器后說“別硬撐”時的語氣,想起自己拿下膚研項目那天,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方案上的溫度——這些明明都是暖色調(diào)的記憶,怎么畫出來就變了味?
從那天起,唐晶開始試著用亮色。她把向日葵的花瓣涂成金燦燦的,花心加了點橙紅,像真的在發(fā)光;她畫畫室窗外的梧桐葉,用了黃綠、橙黃、棕黃好幾種顏色,層層疊疊的,像把秋天的熱鬧都裝了進去;她甚至畫了晶銳的辦公室,窗外的陽光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狀的光斑,每個工位上都畫了個小小的人影,雖然看不清臉,卻能看出忙碌里的鮮活。
“你最近的畫,像曬過太陽?!崩蠋熌弥男伦?,眼里滿是驚喜,“以前的顏色是‘悶’在畫布上的,現(xiàn)在是‘跳’出來的。”
唐晶看著自己的畫,突然笑了。原來畫畫和做營銷一樣,都得先懂自己——以前總想著“畫得像”,結果束手束腳;現(xiàn)在放開了,憑著感覺調(diào)色、下筆,反而畫出了心里的東西。
有次上課,唐晶正對著畫布調(diào)色,手機響了,是陸明宇打來的。她走到畫室門口接起,他的聲音帶著笑意:“聽說你最近迷上畫畫了?蘇蔓說你畫的向日葵能‘晃瞎人’?!?/p>
“她夸張了,就是瞎畫?!碧凭Э吭趬ι?,聞著空氣里的松節(jié)油味,突然覺得很放松。
“能讓自己開心的事,哪有‘瞎’的說法?!标懨饔铑D了頓,“我認識個做藝術策展的朋友,說下個月有個新銳畫家的展,要不要一起去?就當是……研究研究色彩營銷?”
他總能找到最自然的理由,既不讓她覺得刻意,又給了臺階。唐晶笑了:“好啊,正好想看看專業(yè)畫家怎么用顏色?!?/p>
掛了電話,唐晶回到畫布前,突然想畫片星空。她蘸了點鈷藍,又加了點群青,調(diào)出深邃的夜空,然后用白色點上星星,卻覺得少了點什么。想了想,她蘸了點金黃,在星空下畫了條小路,路上有個往前走的人影,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卻透著股輕快。
這幅畫完成時,已經(jīng)快十點了。唐晶收拾畫具準備走,老師突然說:“你這幅畫,比前幾幅多了‘方向感’?!?/p>
唐晶看著畫,心里亮堂堂的。是啊,以前總覺得人生就該埋頭往前沖,像在黑夜里趕路,連星星都不敢看;現(xiàn)在才明白,偶爾停下來,看看風景,畫畫心里的光,反而能更清楚地知道要往哪走。
回到家,唐晶把這幅星空畫掛在了客廳墻上,正對著沙發(fā)。晚上窩在沙發(fā)上看書時,抬眼就能看到那片星空和那條小路,心里踏實得很。
周末去看畫展,陸明宇準時在門口等她。他穿了件簡單的白襯衫,手里拿著瓶礦泉水,不像投資人,倒像個一起看展的朋友。
“這幅畫的色彩用得很大膽?!标懨饔钪钢环昧舜罅砍燃t和明黃的畫,“像不像你上次畫的向日葵?”
“比我畫的好。”唐晶笑了,“不過我覺得她的綠色用得有點硬,要是加點點藍,可能更透氣?!?/p>
“哦?說來聽聽。”陸明宇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眼神里帶著欣賞。
唐晶指著畫里的草地,從色彩搭配說到視覺感受,說得眉飛色舞。她很久沒這樣了——不為項目,不為數(shù)據(jù),只為喜歡的東西侃侃而談,連嘴角都帶著笑意。
走出畫展時,夕陽正染紅天空。陸明宇看著她:“你笑起來的時候,比畫里的色彩還亮?!?/p>
唐晶愣了一下,臉頰有點發(fā)燙,卻沒像以前那樣避開話題,反而笑著說:“那是,我現(xiàn)在可是‘被色彩治愈的人’?!?/p>
她知道,重拾畫筆不僅是撿起了一個愛好,更是找回了被遺忘的自己。那些在畫布上流淌的色彩,不僅照亮了畫,更照亮了心里的角落——原來除了精準的數(shù)據(jù)和成功的項目,生活里還有這么多值得描摹的美好,而她,終于學會了放慢腳步,一筆一筆,畫出屬于自己的、明亮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