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住址是?”賀峻霖忽然問。
“住址?”丁酥一臉不解。
“你的情況有點嚴重,很符合心理需求催生的想象,同時還伴有失眠,我給你開點助眠的藥物。如果方便的話,我可能需要上門拜訪一次,看看你居住的環(huán)境里,有沒有導致你精神緊張的因素。”
這個借口,找得真是天衣無縫。
丁酥心里冷笑,心理需求催生的想象?又在說丁程鑫是她臆想出來的嗎?
臉上卻立刻露出了驚喜和感激的表情。
“真的嗎?那、那太謝謝您了醫(yī)生!”
她立刻報上了一個詳細的地址。
那個她和丁程鑫一起生活了許多年的,家。
臨走前,丁酥扶著門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頭怯生生地問:“還……還不知道醫(yī)生您叫什么名字?”
“賀峻霖?!?/p>
“好,賀醫(yī)生,下次見。”
丁酥沖他露出一個甜美的、毫無陰霾的笑容。
“咔噠”一聲,診室的門被輕輕關上。
門外,丁酥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回家的路,丁酥走得很慢。
這棟樓是哥哥丁程鑫打工好幾年才買下的,兩室一廳。
剛買下時,就是個標準的老破小,墻皮都往下掉。
是哥哥一點一點,親手把它改造成了現(xiàn)在這個溫馨的家。
周圍的鄰居,以前對他們兄妹倆都特別好。
丁程鑫嘴甜,人也勤快,叔叔阿姨、爺爺奶奶都喜歡他,經常給他們送些自己做的好吃的。
可現(xiàn)在……
丁酥走上二樓,樓道里傳來熟悉的麻將聲。
是住在201的李阿姨家。
她腳步放輕,剛走到門口,里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隨即,門被“砰”的一聲從里面關上了。
丁酥的腳步頓了頓,面無表情地繼續(xù)往上走。
三樓、四樓、五樓……
每一層,都上演著同樣的情景。
那些曾經熱情地拉著她和哥哥聊天的叔叔阿姨們,現(xiàn)在像是躲瘟神一樣躲著她。
就因為她一家一家地敲門,哭著問他們,還記不記得丁程鑫。
在他們眼里,她成了一個臆想出哥哥、拉著他們問東問西的精神病。
丁酥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
她當然清楚。
以前,她只需要負責好好學習。
做飯、洗衣、處理鄰里關系……所有的一切,都是丁程鑫在打理。
大家喜歡的是那個陽光開朗的丁程鑫,而不是她這個只會躲在哥哥身后的悶葫蘆。
現(xiàn)在,唯一記得他的人,只剩下她了。
走到頂樓,丁酥的腳步猛地停下。
幾個穿著搬家公司制服的工人,正哼哧哼哧地往她對門的屋子里搬東西。
她住頂樓,這一層一共就兩戶。
一戶是她家601,另一戶602常年空著,她從來沒見過里面住人。
今天這是……?
“小心點!沙發(fā)腿別磕著墻!”
一個溫和清朗的男聲從屋里傳來。
丁酥循聲望去,一個男人正指揮著工人搬運。
他剛搬好一個落地燈,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丁酥。
男人愣了一下。
他穿著一件質地很好的淺灰色羊絨衫,身形挺拔,氣質干凈又優(yōu)雅,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丁酥迅速回過神,臉上掛起標準的無害笑容。
“你是我新來的鄰居嗎?我就住在你對面601。”
她的語氣很有禮貌,但眼神卻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屋里的一切。
家具大多是嶄新的,而且是現(xiàn)在才搬進來的。
太巧了。
賀峻霖前腳剛問了她的地址,她對門后腳就搬來了新鄰居。
丁酥的心里,瞬間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對,我今天剛搬過來?!蹦腥诵α诵Γ佳蹨睾?,“你好。”
他從屋里走出來,“這房子是我媽留給我的,一直空著。我本來想賣掉,但掛了很久也沒人買,就想著干脆自己回來住了?!?/p>
“你之前是在……?”丁酥順著他的話問。
“山城,不過我大學是在這邊讀的,所以當時我媽才在這兒買了房。”
男人說著,像是怕她不信,竟然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疊東西。
房產證,畢業(yè)證書,甚至還有一張泛黃的畢業(yè)照。
“我知道,突然搬來一個陌生人,你可能會擔心我是壞人。”他把那些證件遞到她面前,態(tài)度誠懇,“你看看吧,如果還需要什么證明,我都可以給你。”
丁酥本來想拒絕。
但男人的話,卻讓她瞬間抓到了一個漏洞。
她抬起眼,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嘴角微微翹起。
“我為什么會擔心你是壞人?”
男人一噎。
他臉上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凝滯,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反問。
就在他張口,正準備解釋的時候——
“小張啊!你收拾好了嗎?要不要阿姨幫你?。俊?/p>
一道尖利的女聲從樓下傳來。
緊接著,一個胖胖的身影氣喘吁吁地爬上頂樓。
是住在404的王桂芳。
“我跟你說啊,你可千萬要離你對門那個女娃子遠一點!她不是什么好……”
“人”字還沒說出口,王桂芳就看見了站在男人家門口,正似笑非笑看著她的丁酥。
“王姨,”丁酥的聲音甜甜的,“你在說誰呀?”
“哎喲!沒誰沒誰!”王桂芳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表情尷尬到了極點。
她干笑著打哈哈:“小酥啊,你、你這么快就回來啦,找到你哥哥了沒???”
“還沒呢?!倍∷帜樕系男σ飧盍耍凵駞s冰冷,“托王姨您的福,現(xiàn)在整棟樓的人都在傳我有臆想癥呢?!?/p>
王桂芳一聽,臉上徹底掛不住了,站在那兒笑得比哭還難看。
丁酥懶得再理她,轉頭看向那個男人,伸出手。
“丁酥。”
男人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也伸出手,輕輕和她握了一下。
“張真源。”
丁酥點點頭,轉身拿出鑰匙,打開自家房門。
“砰!”
一聲巨大的關門聲,把身后的王桂芳嚇得一哆嗦。
而張真源,卻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嘴角的笑意愈發(fā)明顯。
他搖了搖頭,眼底是無人看懂的深意。
有意思。
回到家,丁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賀峻霖開的助眠藥,連同包裝袋一起,面無表情地丟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