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手弒師,被宗門釘穿琵琶骨廢去修為。流放魔界為奴時,
卻在師尊遺物中發(fā)現(xiàn)真正兇手線索。三年后,宗門舉行慶典,迎接我?guī)熥鸬倪z骨煉化為圣器。
我踏著血雨而來,捏碎大長老的喉嚨:“我?guī)煾傅墓穷^,你也配碰?
”鎖鏈貫穿琵琶骨的聲音,是一種沉悶的、帶著粘稠濕意的撕裂感,像鈍刀反復(fù)切割著朽木。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牽動著那兩根冰冷沉重的玄鐵,
在血肉模糊的孔洞里狠狠摩擦。每一次摩擦,都帶來一陣幾乎要碾碎魂魄的劇痛,
尖銳地刺穿神經(jīng),又迅速被更龐大的、令人窒息的鈍痛淹沒。汗水早已流干,混著血污,
在臉上結(jié)成了暗紅色的硬痂。我費(fèi)力地?fù)伍_沉重的眼皮,視線被血痂糊得一片模糊,
只能勉強(qiáng)分辨出腳下斑駁發(fā)黑的石臺——宗門刑臺,天樞峰頂,云海翻涌,罡風(fēng)如刀。
“孽徒江寒,欺師滅祖,弒殺恩師凌虛子,罪證確鑿,天地不容!
”大長老玄冥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寒鐵,裹挾著靈力,滾雷般碾過整個廣場,
砸在每一個人的耳膜上,也狠狠砸在我殘破的軀殼里。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
燙在我的心上。“不!不是師兄!師尊不是師兄殺的!
”一個帶著哭腔的嘶喊猛地撕裂了沉悶的肅殺。是小師妹林晚晴。她像一只絕望的幼獸,
拼命想沖破前排執(zhí)法弟子的阻攔,淚水在她沾滿塵土的臉上沖出兩道狼狽的溝壑。“大長老!
求您明察!師兄他絕不會……”“放肆!”玄冥寬大的袍袖猛地一拂。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隔空轟至。林晚晴纖細(xì)的身影如同斷線的紙鳶,悶哼一聲,
向后狠狠摔出,撞在冰冷的石柱上,又軟軟滑落在地,生死不知。那一瞬間,
我?guī)缀跻樽约旱难例X,鎖鏈在劇痛中嘩啦作響,可貫穿骨骼的玄鐵,
死死釘住了我所有掙扎的可能。廣場上數(shù)千弟子,鴉雀無聲。
只有高臺上那些長老們冷漠的眼神,像看一件死物。“行刑!”玄冥的聲音冰冷,毫無波瀾。
行刑弟子面無表情地走上前,粗糲的手抓住那兩根釘入我肩胛的玄鐵鎖鏈。沒有猶豫,
只有一種執(zhí)行命令的、令人膽寒的精準(zhǔn)。他猛地發(fā)力,向外狠狠一拔!“呃——啊——!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慘嚎。仿佛靈魂被硬生生從軀殼里抽離、撕裂!
劇痛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我所有的意志堤壩。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亂迸,
隨即是鋪天蓋地的血色。我能清晰地感覺到玄鐵倒鉤刮過碎裂的骨頭,
帶出大蓬滾燙的血肉碎末。意識在無邊的痛楚和黑暗的深淵邊緣劇烈地?fù)u晃、下沉。
最后一絲殘存的清明里,是玄冥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溫度的眼睛,像兩口冰冷的寒潭,
清晰地倒映著我此刻如蛆蟲般扭曲痛苦的臉?!皬U其修為,永絕仙途!
”一股更為陰冷、更為霸道的力量,順著拔出的鎖鏈傷口,蠻橫地沖入我的四肢百骸!
那是玄冥親自出手。這股力量如同無數(shù)把淬毒的冰錐,狂暴地刺穿我的氣海丹田,
精準(zhǔn)地碾碎每一寸凝練了無數(shù)日夜的經(jīng)脈節(jié)點(diǎn)。丹田氣海,
那曾經(jīng)蘊(yùn)藏著我苦修數(shù)十載、如同小太陽般灼熱磅礴的真元之海,
被這股力量硬生生撕裂、搗毀!“噗——”一大口滾燙的、帶著臟腑碎塊的心頭血狂噴而出,
濺在冰冷的刑臺上,冒著絲絲詭異的熱氣。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徹底崩塌了、熄滅了。
曾經(jīng)充盈四肢百骸、足以移山填海的力量感,如同退潮般飛速流逝,
只留下無邊無際的、深入骨髓的空虛和徹骨的寒冷。力氣被瞬間抽空,
我像一灘徹底爛掉的泥,癱倒在刑臺上,黏稠的血泊迅速在身下蔓延開,
帶著令人作嘔的鐵銹腥氣。視線徹底模糊,只剩下高懸天際那輪慘白的日頭,
冰冷地注視著這一切?!白锿浇輮Z宗門玉碟,即刻流放魔界黑淵礦場,永世為奴!
此乃天道昭彰,以儆效尤!”玄冥的宣判,成了我墜入無邊黑暗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冰冷、腥咸、帶著強(qiáng)烈腐蝕性的液體兜頭澆下,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針扎在皮膚上。
我猛地一個激靈,從混沌的昏沉中驚醒,窒息感瞬間扼住了喉嚨。劇烈的咳嗽撕扯著胸肺,
也扯動了肩胛處早已潰爛發(fā)黑、被粗糙鐵環(huán)套住的傷口,又是一陣鉆心的劇痛。每一次呼吸,
都帶著胸腔深處破風(fēng)箱般的嗬嗬聲。眼前是令人絕望的昏暗。只有頭頂極高處,
幾道慘綠色的、不知名的礦石發(fā)出的微光,如同鬼火般幽幽閃爍,
勉強(qiáng)勾勒出巨大洞窟的輪廓。空氣污濁得幾乎凝成實質(zhì),
混雜著濃烈的硫磺味、排泄物的惡臭、血腥氣,
還有一種屬于絕望本身的、令人窒息的鐵銹味?!皬U物!醒了就趕緊滾起來挖!
”一個粗暴的吼聲伴隨著沉重的皮靴踹在我的肋骨上。劇痛讓我蜷縮起來。視線艱難聚焦,
一個穿著粗糙皮甲、手持帶刺骨鞭的魔監(jiān)工正滿臉猙獰地俯視著我。
他丑陋的臉上布滿了暗紅色的魔紋,獠牙外翻,渾濁的黃色眼珠里只有殘忍和麻木。他身后,
是看不到盡頭的、佝僂著身體的人影,如同行尸走肉般揮舞著沉重的礦鎬,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厍么蛑幢谏蠄杂驳哪谏V石?!昂跍Y三號礦洞,你的新家,蛆蟲!
”魔監(jiān)工咧開嘴,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記住,
挖不夠‘蝕骨鐵’的份額,你的骨頭,就是明天的份額!
”他手中的骨鞭猛地抽在旁邊一個動作稍慢的老礦奴背上。刺啦一聲,皮開肉綻,
伴隨著一聲短促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叫。那老礦奴撲倒在地,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
便再無聲息。旁邊的礦奴們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只是更加瘋狂地?fù)]舞著礦鎬,
麻木的眼中只剩下對鞭子的恐懼和對食物的渴望。我掙扎著想爬起,
每一次動作都帶來全身骨骼和肌肉的哀鳴。貫穿琵琶骨的傷口早已化膿,每一次牽動,
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陰寒。曾經(jīng)浩瀚如海的真元,如今徹底枯竭,
氣海丹田的位置空空蕩蕩,只有一片死寂的廢墟,
偶爾傳來針扎似的、象征著徹底毀滅的隱痛。虛弱感如同跗骨之蛆,
沉重得幾乎要將我壓垮在這片污濁的地獄里。
泣的臉…還有那柄刺穿師尊心臟的、屬于我的佩劍“驚鴻”…混亂的記憶碎片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著殘破的神智。恨意如同毒藤,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瘋狂滋長、纏繞,
帶來一種近乎自毀的灼痛。為什么?為什么是我?師尊那最后看向我的眼神,是震驚?
還是…失望?不,那眼神深處,似乎還有別的…一絲極快掠過的、我從未見過的復(fù)雜情緒,
像是一個未解的謎題,在劇痛的間隙里一閃而過?!鞍l(fā)什么呆!想死嗎!
”魔監(jiān)工又是一腳踹來。身體的本能快過思考,我猛地向旁邊一滾,險險避開。
這個動作耗盡了剛積攢起來的一點(diǎn)力氣,我狼狽地趴在地上,劇烈喘息,喉嚨里全是血腥味。
“哼,還有點(diǎn)力氣躲?”魔監(jiān)工獰笑一聲,骨鞭再次高高揚(yáng)起。就在這時,
旁邊一個同樣瘦骨嶙峋、臉上布滿新舊鞭痕的老礦奴猛地?fù)溥^來,用身體護(hù)住了我。
骨鞭狠狠抽在他枯瘦的背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氨O(jiān)工大人息怒!息怒!
”老礦奴強(qiáng)忍著劇痛,聲音嘶啞地哀求,“他是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我這就教他!這就教他!
保證今天完成份額!求您高抬貴手!”魔監(jiān)工啐了一口濃痰,罵罵咧咧:“老東西,看好他!
再偷懶,老子把你們一起丟進(jìn)‘熔爐’!”說完,又狠狠瞪了我一眼,
才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向別處。老礦奴艱難地?fù)纹鹕恚盐曳銎饋砜吭谝粔K冰冷的礦石上。
他渾濁的眼睛看著我肩胛處被鐵環(huán)磨得血肉模糊的傷口,又看看我空洞絕望的眼神,
嘆了口氣,聲音低得像耳語:“娃子…這里是黑淵,認(rèn)命吧…想活,就得挖,
就得把自己變成一塊石頭…恨?沒用…只會死得更快…”他枯瘦的手遞過來一把沉重的礦鎬,
木柄沾滿了黑紅色的污垢和汗?jié)n,冰涼刺骨?!澳弥诎伞钕氯?,
才有機(jī)會…哪怕機(jī)會…比這黑淵里的光還少…”活下去?我顫抖著手接過那把冰冷的礦鎬。
鎬尖觸碰到洞壁墨黑堅硬的“蝕骨鐵”礦石,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活下去?為了什么?
為了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獄里,像蛆蟲一樣茍延殘喘,最后變成礦道深處一具無人問津的白骨?
肩胛的傷口在每一次掄起礦鎬時都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汗水、膿血和污垢混合在一起,
順著脊背往下淌。身體虛弱得隨時會散架,沉重的礦鎬每一次砸在礦石上,
反震的力量都震得手臂酸麻,虎口崩裂。魔監(jiān)工的鞭影和呵斥聲如同跗骨之蛆,
在昏暗的礦道里游弋,每一次破空聲都讓周圍的礦奴身體本能地一顫,挖掘的動作更加瘋狂。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只有洞壁上一道道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劃痕,記錄著絕望的輪回。
食物是散發(fā)著霉味的、混著砂石的硬餅,水是帶著濃烈硫磺味的渾濁液體。睡覺,
就是蜷縮在冰冷潮濕的礦道角落,
聽著永不停歇的挖掘聲、痛苦的呻吟聲、以及遠(yuǎn)處不知名魔物傳來的低沉咆哮。
身體的折磨尚可憑借一股麻木的意志去硬抗。真正啃噬靈魂的,
是那種無邊無際的、如同黑色潮水般淹沒一切的絕望。氣海被毀,經(jīng)脈寸斷,仙途斷絕。
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力量,如今蕩然無存。在這魔氣肆虐、弱肉強(qiáng)食的黑淵,一個廢人,
連螻蟻都不如。玄冥那張冷酷的臉,宗門廣場上那些麻木的眼神,
還有小師妹被擊飛時那無助的身影,如同夢魘,在每一個昏睡的間隙瘋狂涌現(xiàn)。
恨意如同毒火,在胸中熊熊燃燒,燒得五臟六腑都扭曲作痛??蛇@毒火,
在絕對的黑暗和無力面前,又能帶來什么?除了加速毀滅,別無他用。
老礦奴的話像幽靈一樣在耳邊回響:“活下去,
才有機(jī)會…哪怕機(jī)會比黑淵里的光還少…”機(jī)會?在這深淵之底,連呼吸都是奢望,
機(jī)會在哪里?我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角落。
皮囊、幾塊顏色黯淡、毫無價值的碎石……還有一只不起眼的、沾滿厚厚黑灰的破舊儲物袋。
那是行刑前,被粗暴地從我腰間扯下,像垃圾一樣丟過來的。屬于師尊凌虛子的遺物。
宗門檢查過,認(rèn)定毫無價值,連同我這個“廢物”一起,流放到了這地獄。鬼使神差地,
在又一次筋疲力竭癱倒在冰冷礦道角落時,我伸出了手,將那破舊的儲物袋抓了過來。
入手沉重,滿是污垢。袋口那簡陋的禁制,對于曾經(jīng)的我來說,吹口氣就能解開。可現(xiàn)在,
卻像一道天塹。我沉默著,用指甲,用石塊,用盡一切笨拙的辦法,對著那禁制的一角,
日復(fù)一日地、近乎偏執(zhí)地磨損著。指甲劈裂了,滲出血,染在污穢的袋子上。石塊磨鈍了,
就換一塊更尖銳的。這毫無意義的動作,
成了我在無邊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證明自己還“存在”的稻草。是對過去的最后一點(diǎn)念想?
還是一種不甘心的、卑微的掙扎?我自己也說不清。時間在單調(diào)而痛苦的磨損中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月,也許是數(shù)月。肩胛處的貫穿傷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下反復(fù)潰爛、結(jié)痂,
留下了兩個丑陋猙獰、永遠(yuǎn)無法愈合的疤痕,每一次動作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和鈍痛。
終于,在一個死寂得只有自己粗重喘息聲的角落,
伴隨著一聲極其輕微、仿佛幻聽般的“嗤啦”聲,儲物袋口那早已黯淡無光的禁制符文,
在我持續(xù)不斷的、愚公移山般的磨損下,如同風(fēng)中殘燭,閃爍了一下,徹底熄滅。心臟,
在那一刻驟然緊縮了一下,隨即又沉入更深的冰潭。希望?不,早已被碾碎了。
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塵埃落定的疲憊。我顫抖著,沾滿污垢和血痂的手指,
探入了那冰冷的袋口。指尖最先觸到的,是幾塊冰冷、圓潤的石頭。是下品靈石,
早已耗盡靈力,灰撲撲的,與廢石無異。接著,是一枚觸手溫潤的玉簡,
曾經(jīng)可能記錄著功法或見聞,此刻也感應(yīng)不到絲毫靈氣波動,顯然被徹底抹去了內(nèi)容,
只剩空殼。果然…什么都沒有。宗門那些人的眼睛,毒得很。師尊最后留下的,
不過是一個空蕩蕩的袋子,裝著幾塊廢石,一枚空簡。像是對我這失敗弟子,最后的嘲弄。
自嘲的苦笑還未在嘴角化開,指尖卻觸到了一樣異樣的東西。藏在袋子的最深處,
一個極其隱蔽的夾層里。若非禁制解開后袋子空間結(jié)構(gòu)發(fā)生了細(xì)微變化,根本無從察覺。
那是一個小小的、觸感溫涼的東西。不是玉,也不是石,更像某種……骨片?
我小心翼翼地將其摳出。落入掌心的,是一枚小指指甲蓋大小的骨片。
顏色是奇異的溫潤玉白,邊緣被打磨得極其圓潤光滑,入手微沉,
帶著一種奇特的、內(nèi)斂的暖意。骨片中心,有一個極其微小、肉眼幾乎難以辨識的凸起,
細(xì)如針尖。這…是什么?師尊為何會將這樣一枚不起眼的骨片,如此隱秘地收藏?
我下意識地,將全部殘存的心神,凝聚在指尖,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張和期冀,
輕輕按向骨片中心那個細(xì)微的凸點(diǎn)。嗡——沒有驚天動地的光芒,沒有洶涌澎湃的力量。
只有一聲極其輕微、仿佛直接響在靈魂深處的嗡鳴。
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無比熟悉的意念流,如同涓涓細(xì)流,瞬間涌入我干涸枯裂的識海!
那意念…蒼茫、古老、帶著一種包容天地萬物的浩瀚意境,
卻又蘊(yùn)含著一種撕裂星河的極致鋒芒!它并非完整的功法,
更像是一道被精心封存于此的…劍意烙?。?/p>
一道純粹的、關(guān)于“破滅”與“新生”本源意境的指引!【月碎星沉】!
四個古樸玄奧、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意念符文,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意識深處!隨之而來的,
是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和感悟:星辰崩滅的壯烈,月輪破碎的凄美,在極致的毀滅之中,
孕育著一點(diǎn)不滅的、重燃的星火!這意境,竟隱隱契合著我此刻身處絕境、心若死灰,
卻又在絕望灰燼中死死抓住一絲執(zhí)念的心境!這…這是師尊的劍意!
是他畢生所悟的至高意境之一!他竟將其剝離出來,封印在這枚小小的骨片中,留給了我!
為什么?為什么要在遺物中留下這個?難道他…早已預(yù)料到自己的結(jié)局?
預(yù)料到我會遭遇什么?巨大的震驚和狂喜如同電流般瞬間貫穿全身,
隨即又被更深的悲愴和疑惑淹沒。骨片在傳遞完那道烙印后,
表面的玉白色澤似乎黯淡了一絲,中心那微小的凸起也平復(fù)了下去,重新變得毫不起眼。
我將這枚小小的骨片緊緊攥在手心,溫涼的觸感仿佛帶著師尊最后的氣息。它沒有給我力量,
沒有修復(fù)我破碎的氣海,卻在我靈魂最黑暗的深淵里,點(diǎn)燃了一簇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星火!
活下去!不再是麻木的茍延殘喘,不再是空洞的執(zhí)念。活下去,帶著這枚骨片,
帶著這“月碎星沉”的烙印,帶著師尊用生命留下的、指向真相的微弱火光!黑淵的魔氣?
廢人的身軀?不!這來自太古星空的破滅真意,本身就是一種力量!一種無需經(jīng)脈丹田,
只存在于意志和靈魂本源中的力量!它需要的是感悟,是在絕境中對毀滅與新生的體悟!
而這片絕望的礦坑,這片充斥著死亡、壓迫、魔氣的黑淵,
豈非正是磨礪這“月碎星沉”意境的…最佳熔爐?從那天起,一切似乎沒有改變。
我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拖著沉重鎖鏈、在魔監(jiān)工鞭影下奮力挖掘的礦奴。
肩胛的傷口依舊在陰冷魔氣的侵蝕下隱隱作痛,每一次揮動礦鎬都伴隨著骨骼的摩擦聲。
但一切又截然不同。我的眼神深處,那層死寂的灰暗被點(diǎn)燃了。
每一次沉重的礦鎬砸在堅硬冰冷的“蝕骨鐵”上,那反震的力量,那礦石崩裂飛濺的瞬間,
在我眼中不再是單純的痛苦和麻木。它們化作了星辰崩滅的碎片,化作了月輪破碎的光屑。
每一次魔監(jiān)工鞭子抽下帶來的劇痛和屈辱,每一次在污濁窒息空氣中艱難的喘息,
每一次目睹身邊礦奴無聲無息地倒下…都成了“月碎”意境的殘酷注腳。
我沉浸在識海中那道烙印里,一遍又一遍地觀想著星辰隕落、月輪崩碎的景象,
體悟著那毀滅之中孕育的、一絲微弱卻頑強(qiáng)不滅的“星沉”之意。
我的動作變得愈發(fā)“笨拙”,有時甚至?xí)χ懒训牡V石碎片出神,
引來魔監(jiān)工更頻繁的鞭打和咒罵。身體上的痛苦加劇了,但靈魂深處,
那簇星火卻在痛苦的淬煉下,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凝實、堅韌。黑淵礦場濃郁的魔氣,
對于普通修士是致命的毒藥,會侵蝕經(jīng)脈,污染靈力。但我早已是廢人一個,氣海枯竭,
經(jīng)脈寸斷。這無處不在的陰寒魔煞之氣,
反而成了我磨礪意志、感悟那毀滅真意的特殊“養(yǎng)料”。我嘗試著,
在每一次被魔氣侵?jǐn)_得渾身冰冷、如墜冰窟時,去主動引導(dǎo)那絲“星沉”的意念,
如同在無邊寒夜中守護(hù)一點(diǎn)燭火。漸漸地,一種奇異的變化開始發(fā)生。雖然身體依舊虛弱,
氣海依舊死寂,但我感覺自己的“神”在凝練。對周圍的感知,在痛苦和絕望的磨礪下,
反而變得異常敏銳。我能“聽”到礦道深處巖石細(xì)微的應(yīng)力呻吟,
能“嗅”到空氣中不同魔氣微粒的細(xì)微差別,
甚至能隱隱“感覺”到身邊礦奴們那死氣沉沉的精神波動下,偶爾掠過的恐懼或麻木的漣漪。
那是一種超越了肉身感官的、純粹精神層面的感知力。是“月碎星沉”意境帶來的蛻變,
是靈魂在絕境中被反復(fù)捶打后煥發(fā)出的微弱異彩。
日子在暗無天日的挖掘和痛苦的感悟中流逝。直到那一天。
礦道深處傳來一陣異常的騷動和驚恐的尖叫。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腥風(fēng)猛地灌入我們所在的支道。
伴隨著沉重的、仿佛巨石摩擦地面的腳步聲,一個龐大的陰影堵住了主礦道的出口。
那是一只成年的“地火巖蜥”!它龐大的身軀幾乎塞滿了礦道,
粗糙如巖石的暗紅色鱗甲縫隙里,流淌著熔巖般的光澤,散發(fā)著恐怖的高溫。
一雙豎瞳燃燒著貪婪暴虐的火焰,死死盯住了我們這群礦奴。
粘稠的、帶著硫磺惡臭的涎水從它布滿獠牙的巨口中滴落,在地上腐蝕出嗤嗤作響的白煙。
“魔蜥!是地火巖蜥!快跑?。 斌@恐的哭喊聲瞬間炸開。礦奴們?nèi)缤ǜC的螞蟻,
丟下礦鎬,尖叫著向后方狹窄的支道亡命奔逃,互相推搡踩踏?!昂稹?!
”巖蜥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腥風(fēng)撲面。它粗壯的尾巴如同攻城巨錘,猛地橫掃過來!
轟??!碎石如雨點(diǎn)般飛濺!幾個跑在最后的礦奴被直接掃中,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
身體就像破布娃娃一樣被拍在堅硬的洞壁上,爆開大團(tuán)的血霧和碎骨!混亂中,
我看到那個曾經(jīng)替我擋過鞭子的老礦奴,因為腿腳不便,被驚恐的人流撞倒在地。
他掙扎著想爬起,渾濁的眼中充滿了絕望。而那頭巖蜥,顯然被血腥味刺激得更加狂暴,
布滿獠牙的巨口張開,帶著一股灼熱腥臭的氣息,朝著倒地的老礦奴猛噬下去!
那布滿倒刺的舌頭如同一條猩紅的巨蟒,閃電般卷出!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奔逃的礦奴,
濺落的血雨,巖蜥猙獰的巨口,
老礦奴眼中凝固的恐懼…還有我肩上鐵環(huán)摩擦骨頭帶來的、深入骨髓的冰冷鈍痛…這一切,
都化作了一幅極致殘酷的畫卷。毀滅…就在眼前!識海中,“月碎星沉”的烙印驟然亮起!
星辰崩滅、月輪破碎的壯烈景象瞬間充斥整個意識!那種萬物凋零、天地同悲的毀滅意境,
與我眼前這血腥絕望的一幕,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強(qiáng)烈共鳴!“嗬——!
”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從我喉嚨里擠出,
帶著積壓了無數(shù)日夜的痛苦、屈辱和此刻噴薄而出的毀滅意志!沒有真元驅(qū)動,
沒有靈力波動。所有的力量,
都來自那被無數(shù)次磨礪、無數(shù)次捶打、無數(shù)次在絕望灰燼中重燃的靈魂!
來自那一道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月碎”真意!我猛地踏前一步,
動作因為身體的虛弱而顯得踉蹌,卻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
手中那把沉重、沾滿污血的礦鎬,被我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
以一種極其別扭、毫無章法、卻又蘊(yùn)含著某種難以言喻韻律的姿態(tài),
朝著巖蜥那卷出的猩紅長舌,狠狠“遞”了出去!沒有風(fēng)聲,沒有光芒。只有我眼中,
那瞬間爆發(fā)的、仿佛要將整個昏暗礦洞都拉入毀滅深淵的極致意念!意念所向,
鎖定的正是那巨舌即將吞噬老礦奴的、毀滅降臨的“一點(diǎn)”!噗嗤!
一聲輕微的、如同熱刀切過油脂的悶響。時間仿佛再次凝固。
那狂暴卷出的、布滿倒刺的猩紅巨舌,在距離老礦奴面門不足一尺的地方,猛地頓??!
緊接著,從舌尖開始,無聲無息地,寸寸碎裂!不是被利器斬斷,
而是像被投入了無形的粉碎機(jī),從構(gòu)成它的最細(xì)微部分開始瓦解、崩滅!
化作一蓬細(xì)密的、帶著熔巖般高溫的血色粉塵!“嗷——?。?!
”地火巖蜥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劇痛和極致驚懼的慘嚎!
它龐大的身軀因為舌頭瞬間被湮滅的劇痛而瘋狂扭曲翻滾,
堅硬的尾巴和利爪在洞壁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和耀眼的火星,碎石如雨落下。
那雙燃燒著暴虐火焰的豎瞳,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身影——那個它眼中螻蟻般的存在。
那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源自本能的、對某種更高層次毀滅力量的恐懼!
礦道里死寂一片。所有奔逃的礦奴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石化,
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打敗認(rèn)知的一幕。那個兇焰滔天的魔物,此刻竟在痛苦地翻滾哀嚎,
而始作俑者,竟是那個沉默寡言、被所有人視為廢物的新礦奴!老礦奴癱軟在地,
劫后余生的巨大沖擊讓他渾身劇烈顫抖,看著我的眼神,
如同在看一個從地獄最深處的巖漿里爬出來的魔神。我站在原地,
身體因為脫力和靈魂深處傳來的巨大疲憊而微微搖晃。剛才那一擊,
抽空了我所有積攢的、源自“月碎”意境的精神力量。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爛的衣衫,
眼前陣陣發(fā)黑,肩胛處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但我清晰地感覺到,
識海中那道“月碎星沉”的烙印,在經(jīng)歷了這傾盡全力的爆發(fā)后,非但沒有黯淡,
反而變得更加凝實、清晰。那“星沉”的意境,仿佛在毀滅的灰燼中汲取了養(yǎng)分,
微弱卻頑強(qiáng)地閃爍了一下。力量…原來還可以這樣存在!我低下頭,
看著自己沾滿污垢和巖蜥血液、微微顫抖的手。那不再是純粹的、任人宰割的廢人之手。
黑暗中,第一次,我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笑容牽動著臉上干涸的血痂,
帶著一股濃烈的、鐵銹般的血腥氣?!跍Y沒有日月,只有永恒的昏暗和壓榨。
時間在礦鎬的叮當(dāng)聲、魔監(jiān)工的鞭笞聲和礦奴們無聲的消亡中,悄然滑過。三年。
肩胛處被玄鐵鎖鏈貫穿的傷口,在魔氣的反復(fù)侵蝕和無數(shù)次強(qiáng)行發(fā)力下,
早已留下了兩個深可見骨的、扭曲猙獰的疤痕。皮膚與內(nèi)里的骨骼摩擦著,
每一次動作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細(xì)微聲響和深入骨髓的陰寒鈍痛。這痛楚,如同跗骨之蛆,
日夜不休地提醒著我天樞峰頂那場恥辱的行刑。然而,這具殘破的軀殼,
卻成了孕育另一種力量的詭異溫床。識海中,
“月碎星沉”的烙印已不再是當(dāng)初那道微弱的光芒。它如同被反復(fù)錘煉的星核,
變得凝實、深邃,散發(fā)著一種內(nèi)斂卻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甚至每一次傷口的刺痛,都仿佛在無形中淬煉著這道烙印。黑淵無處不在的魔煞之氣,
不再是侵蝕的毒藥,反而成了磨礪這純粹毀滅意境的礪石。痛苦和絕望,是它最好的燃料。
我的“神”變得異常敏銳。無需刻意探查,方圓數(shù)十丈內(nèi),
礦奴們麻木的心跳、魔監(jiān)工腳步聲中的節(jié)奏變化、甚至巖石深處細(xì)微的應(yīng)力轉(zhuǎn)移,
都如同水面清晰的漣漪,映照在我沉寂的心湖之上。
這是一種超越了靈力感知的、純粹精神層面的洞察力。力量,并非來自丹田氣海,
而是源于每一次瀕臨崩潰時對那毀滅真意的體悟,
源于靈魂深處那一點(diǎn)被絕望反復(fù)捶打卻始終未曾熄滅的“星沉”之火。我依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