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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沈如玥強忍住心頭慌亂,溫柔道,“那日的事實究竟如何,您不是早就查清楚了嗎?難道,您又要被姐姐編造出來的記憶蒙蔽嗎?”
半空中,沈清宴想起之后發(fā)生的事,死死握住了拳頭。
她本就身子不好,懷了孕,又沖了火場,好不容易醒來時,蕭徹站在她床頭,揚手就是一巴掌。
“你個毒婦!”
沈清宴的臉頓時高高腫起,麻木不已,只覺得溫熱的液體落在嘴上,手上。
染紅了冷硬的木板床。
她不禁有種難以言明的熟悉感。
“你嫉恨朕給如玥過生辰,居然一把火燒了星辰宮,害死朕所有的妃嬪,還害得如玥沒了孩子,你知不知道如玥的孩子才兩個月!”
蕭徹雙眼猩紅,大手猶如鐵鉗,死死箍住她的喉嚨。
“不、不是我......”沈清宴奮力從喉嚨里吐出幾個字,她看向沈如玥,希望她能替自己作證,卻見她只是一味哭泣。
“什么不是你?執(zhí)勤的太監(jiān)臨死前親口告訴朕,他看到你放火,你功夫高,他抓不住你,就奮力在你腿上咬下一塊肉?!?/p>
“朕怕冤枉了你,親自看過,你還有什么好解釋的!”
沈清宴喉嚨里咯咯響,滿心憤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連帶著殿內(nèi)殿外的宮人,一百九十七條人命!要不是如玥,連朕也要在那場大火中喪命,沈清宴,你怎么會變得如此惡毒,你當真以為朕不舍得殺你嗎?”
沈清宴這時才明白,原來所有的人證物證,全部毀于那場大火。
而她兇手的身份,也徹底坐實。
沈如玥卻哭得更厲害,她扯了扯蕭徹的袖子,啜泣道:“陛下,無論如何,姐姐還懷著身孕,有什么處罰,也先讓姐姐生下孩子吧?!?/p>
“她害死你的孩子,你還替她說話?”蕭徹眼中,是沈清宴從未見過的恨意。
就算是對待殺死太妃,讓蕭徹在冷宮里自生自滅的先皇,他也從未如此。
“你就在這里反省,等你誕下孩子,新仇舊恨,朕跟你一塊兒算!”蕭徹一把甩開了她。
沈清宴瘋狂咳嗽,眼淚都出來了。
難怪這么熟悉。
原來這里,是冷宮啊。
是她進過無數(shù)次的冷宮。
是她曾經(jīng)發(fā)誓,無論如何也要帶蕭徹走出去的冷宮。
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蕭徹確實走出了冷宮,而她,卻被他送回了這里。
佛堂里,蕭徹看著緩緩消散的記憶白霧,雙眼逐漸猩紅。
沈如玥一下子跪下,抬眼淚眼盈盈望著他:“陛下,臣妾知道當年的事已經(jīng)沒有人證,如今陛下看了姐姐篡改的記憶,相信了她的說辭?!?/p>
“陛下信姐姐不信臣妾,既然如此,就當臣妾當年是故意污蔑姐姐,求陛下把臣妾抓起來吧!”
她重重將頭扣在地上,泣不成聲。
國師忍不住道:“陛下,貴妃娘娘生性善良,滿朝文武皆有耳聞,您看到的那些,都是先皇后的詭計,您千萬不要被騙啊?!?/p>
飄在半空的沈清宴輕輕嘆了口氣。
自她記事以來,尚書府多少次施粥做善事,都是用的沈如玥的名頭。
沈如玥善名在外,整個京城的世家小姐都以她為榜樣。
也正因此,她說的任何話,蕭徹天然便會信上幾分。
無論是污蔑沈清宴蓄意接近蕭徹,還是謀劃了許多次暗殺故意為他擋刀,蕭徹都信了。
她知道,即使事實擺在眼前,蕭徹也仍然會猶豫。
“臣妾當年也失去了腹中孩子,他才兩個月,要是活到現(xiàn)在,定不忍心看到臣妾被如此懷疑......”沈如玥又哭起來。
蕭徹沉默許久,終于在聽到沈如玥說孩子時,神色松動起來。
“哼,她真是好大的膽子,連朕都敢騙?!?/p>
他雙手將沈如玥扶起來,道:“詭計多端的女人,朕今日非要將她分尸不可,國師繼續(xù)!”
國師應一聲是,正要再動手時,蕭徹卻從他手上搶過錘子,朝著沈清宴的右腿白骨狠狠砸了下去。
腿骨斷裂的地方被砸成齏粉,沈清宴猛地捂住嘴,心口一陣發(fā)疼。
她生前那樣愛他,死后卻被他親手毀掉尸骨。
閃電驟然亮起,照亮了棺材里亂糟糟的白骨,也照亮蕭徹憤怒的臉:“朕倒要看看,你還能編出什么謊話騙朕!”
左手的釘子拔出時,國師突然怒目圓睜,一口血噴出來。
又一段記憶也浮現(xiàn)在眾人眼前。
半空中的沈清宴閉上眼,口中顫聲喊出“不要”。
那是她最不想讓人看到的回憶,也是她最落魄,最沒有尊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