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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風口的鐵皮冰冷刺骨,像一塊巨大的寒冰,將外面的血腥與嘶吼隔絕在外。蘇沐癱坐在地上,背靠著銹蝕的鐵壁,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沾滿灰塵的褲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凌淵……你這個混蛋……”他哽咽著,一遍遍重復這句話,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

通風口狹窄而昏暗,只有壁縫里透進的一點血色月光,勉強照亮前方蜿蜒的通道。趙峰帶著隊員守在不遠處,低聲清點著剩余的物資,聲音里帶著壓抑的疲憊和悲傷——他們都知道,凌淵大概率是回不來了。

“蘇醫(yī)生,”趙峰走過來,手里拿著半塊壓縮餅干,遞到他面前,“吃點東西吧,后面的路還長,你得撐住?!?/p>

蘇沐沒有接,只是搖了搖頭,目光空洞地盯著通風口的鐵皮。那里還殘留著凌淵金屬異能的余溫,像他最后推自己進來時的力道,決絕而溫柔。

他想起凌淵說“古風世界……我后悔了”。

那句話像一把鈍刀,反復切割著她的心臟。原來他什么都記得。記得古風世界的毒酒,記得邊關的箭雨,記得梅林里未說出口的心意。

那他為什么還要推開自己?

為什么要獨自留在外面面對尸群?

難道在他心里,自己永遠是那個需要被保護的累贅嗎?

蘇沐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疼痛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他不能就這么垮掉。

凌淵用命換了他們的生路,他不能讓他的犧牲白費。

疫苗還在,他還在,這條路就必須走下去。

蘇沐深吸一口氣,抹掉臉上的眼淚,接過趙峰手里的壓縮餅干,小口小口地啃著。餅干又干又硬,刮得喉嚨生疼,可他還是強迫自己咽下去——他需要力氣,需要清醒,需要帶著疫苗走到中央安全區(qū)。

“我們接下來怎么走?”蘇沐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卻已經恢復了鎮(zhèn)定。

趙峰看著他眼底重新燃起的光,松了口氣:“通風口連接著高速的應急通道,一直往前走,能通到下一個服務區(qū)。那里應該有輛車,我們可以開車去中央安全區(qū)?!彼D了頓,聲音低沉下來,“只是……得委屈你了,這通道太窄,只能爬著走。”

蘇沐點點頭:“沒事,能走就行?!?/p>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醫(yī)藥箱,又檢查了一遍疫苗低溫箱的指示燈——綠色的光芒在昏暗的通道里閃爍,像一顆希望的星。

“走吧?!碧K沐率先彎腰鉆進通風口深處,動作有些笨拙,卻異常堅定。

通風口比想象中更窄,只能容納一個人匍匐前進。鐵皮壁上的銹蝕刮擦著衣服,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灰塵和蛛網粘在臉上,嗆得人鼻腔發(fā)澀。蘇沐爬在最前面,手里拿著一支點燃的火把,昏黃的光線下,能看到前方通道蜿蜒的影子,像一條蟄伏的蛇。

他能清晰地聽到身后隊員們的呼吸聲,還有自己心臟的跳動聲,砰砰作響,震得耳膜發(fā)疼。

爬了大約半個時辰,通道突然變得開闊起來,前方出現一個方形的出口,外面?zhèn)鱽黼[約的風聲。

“快到了!”趙峰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出去就是應急通道了!”

蘇沐加快速度爬向出口,剛探出半個身子,突然聽到一陣細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拖拽什么重物,伴隨著金屬摩擦的刺耳聲。

他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猛地縮回身子,對身后的趙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趙峰立刻示意隊員們停下,握緊了手里的武器,眼神警惕地盯著出口。

響動越來越近,還夾雜著粗重的喘息聲,像是有人受了重傷,正在艱難地移動。

蘇沐的心跳得更快了。

這個聲音……有點熟悉。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出頭,火把的光向前延伸,照亮了應急通道的拐角。

一個黑色的身影正背對著她,拄著一根扭曲的鋼筋,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前挪動。他的左腿不自然地扭曲著,每走一步都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黑色的作戰(zhàn)服被血浸透,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是凌淵!

蘇沐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又酸又軟,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

他沒死!

他真的跟上來了!

“凌淵!”蘇沐再也忍不住,大喊著沖了出去,撲到他身邊。

凌淵聽到聲音,艱難地回過頭,看到撲過來的蘇沐時,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隨即皺起眉頭,聲音沙啞而虛弱:“你怎么……出來了?”

他的右眼纏著繃帶,滲出暗紅的血跡,嘴唇干裂起皮,臉色白得像紙,唯有眼神依舊銳利,像寒夜里不滅的星。

“你這個騙子!”蘇沐的眼淚掉了下來,混合著喜悅和憤怒,他伸手想去扶他,卻被他避開了。

“別碰我……”凌淵的聲音帶著一絲痛苦,“我身上……有喪尸血……可能……會傳染……”

蘇沐的動作頓住了,看著他身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和那身被血浸透的作戰(zhàn)服,眼淚掉得更兇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這個!”他不管不顧地扶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你傷得這么重,怎么還能走?”

“我沒事……”凌淵的聲音越來越低,身體晃了晃,顯然是撐不住了。若不是蘇沐扶著,他早就倒下了。

趙峰帶著隊員們也從通風口爬了出來,看到凌淵時,又驚又喜:“首領!你真的沒死!”

“別廢話……”凌淵喘著氣,指了指前方的服務區(qū),“找輛車……快……”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靠在蘇沐懷里,沉重得像一塊石頭。

“凌淵!”蘇沐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探向他的鼻息——還有氣,只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快!把他抬到服務區(qū)去!”趙峰當機立斷,和兩個隊員一起,小心翼翼地將凌淵抬起來,朝著服務區(qū)的方向走去。

蘇沐緊緊跟在旁邊,手一直握著凌淵的手腕,感受著他微弱的脈搏,像握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應急通道通往服務區(qū)的后門,那里停著一輛破舊的越野車,車門敞開著,顯然是之前有人來過,卻沒能把車開走。趙峰檢查了一下車況,驚喜地發(fā)現:“還有油!能開!”

隊員們七手八腳地將凌淵抬到后座,蘇沐立刻爬進去,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解開他被血浸透的作戰(zhàn)服,檢查傷口。

后背的爪傷已經裂開,外翻的皮肉上沾著黑色的污泥,邊緣泛著詭異的青紫色,顯然是被喪尸病毒感染了。左腿的骨頭錯位,呈現出不自然的角度,還有數不清的擦傷和 gunshot wounds,密密麻麻地覆蓋在他的身上,觸目驚心。

蘇沐的手抖得厲害,連消毒水的瓶子都差點拿不穩(wěn)。他從未見過誰能在受了這么重的傷后,還能堅持著爬過通風口,像一頭瀕死的孤狼,拼盡全力也要跟上自己的腳步。

這個傻子。

到底是憑著什么信念,撐到現在的?

“蘇醫(yī)生,需要幫忙嗎?”趙峰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來,帶著擔憂。

“不用,我能處理?!碧K沐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先用生理鹽水沖洗傷口,再撒上抗生素粉末,動作雖然還有些抖,卻異常認真。

消毒水滲進傷口時,凌淵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眉頭緊緊蹙著,像是在做什么噩夢。

“別怕,我在呢……”蘇沐的聲音放得很輕,像哄孩子一樣,他伸出手,輕輕撫平他蹙起的眉頭,指尖觸到他滾燙的皮膚時,微微一顫。

他在發(fā)燒。

是病毒感染引起的高熱。

如果不能及時控制,他很可能撐不過今晚。

蘇沐的心沉了下去,從醫(yī)藥箱里翻出最后一支抗病毒血清——這是基地僅剩的一支,原本是留給疫苗護送人員應急用的。

他看著那支透明的針劑,又看了看凌淵燒得通紅的臉,沒有絲毫猶豫,拆開包裝,將針頭刺入他的靜脈。

血清緩緩注入體內,凌淵的呼吸似乎平穩(wěn)了些,不再像剛才那樣急促。

蘇沐松了口氣,癱坐在座位上,才發(fā)現自己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越野車緩緩駛離服務區(qū),朝著中央安全區(qū)的方向前進。趙峰開著車,隊員們輪流警戒,車廂里一片寂靜,只有發(fā)動機的轟鳴聲,和凌淵偶爾發(fā)出的低吟。

蘇沐靠在后座上,看著窗外飛逝的廢墟,月光透過車窗灑進來,落在凌淵的臉上,柔和了他緊繃的輪廓。

他的睫毛很長,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顫動著,像受驚的蝶翼。嘴唇干裂起皮,卻依舊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像在抗拒著什么。

蘇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跡,指尖的溫度燙得她心口發(fā)顫。

這個總是把自己包裹在冷硬外殼里的人,此刻脆弱得像個孩子。

他想起通風口外,他拖著斷腿艱難前行的背影;想起高速隧道里,他渾身是血地對自己說“別擔心”;想起古風世界里,他站在梅林深處,看著自己的眼神,藏著未說出口的溫柔。

原來,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他。

笨拙,卻堅定。

蘇沐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帶著一絲酸澀的悸動。他低下頭,輕輕在凌淵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很輕,像羽毛拂過,帶著消毒水的味道,和他壓抑了很久的心意。

“凌淵,”他的聲音很輕,像夢囈,“這次換我保護你,好不好?”

“你一定要撐下去……”

“我們還要一起去中央安全區(qū),一起看著疫苗發(fā)揮作用,一起……”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將臉頰輕輕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微弱卻有力的心跳聲,像聽著一首生命的贊歌。

越野車在寂靜的高速上行駛著,月光將車影拉得很長,像一條通往希望的路。

蘇沐知道,前路依舊兇險,病毒還在蔓延,喪尸還在游蕩。

可只要身邊的這個人還在,只要疫苗還在,他就有勇氣走下去。

因為他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值得用生命去守護。

就像凌淵守護他那樣。

就像他現在,想守護他那樣。

車廂里,凌淵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在夢中抓住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像冰雪初融的微光。


更新時間:2025-08-01 22:53: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