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比槐回家時,正撞見女兒趴在灶臺邊的小板凳上,借著灶膛里映出的火光,用樹枝在地上寫著什么。八歲的小姑娘脊背挺得筆直,辮子垂在肩頭,倒有幾分讀書人的模樣。
“陵容,瞎畫什么呢?”他放下手里的繡繃——今日接了個繡荷包的活計,針腳細(xì)密,掙得比往常多些,臉上帶著幾分疲憊的笑意。
安陵容抬頭,手里的樹枝還捏著,地上歪歪扭扭寫著“人之初”三個字。“爹,先生教的,我練字呢。”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聲音脆生生的,“爹,你看我寫得對嗎?”
安比槐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撫過地上的字。他幼時也跟著私塾先生認(rèn)過幾個字,只是家里窮,沒讀滿一年就輟了學(xué)。此刻看著女兒寫的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撓了一下,酸酸澀澀的。
“對,是這么寫?!彼龖?yīng)著,剛要起身,腦海里突然閃過一陣輕微的眩暈,像是有粒溫潤的珠子滾過意識深處。再睜眼時,看地上的字竟覺得格外清晰,連筆畫間的頓挫都瞧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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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在一旁看得真切——父親剛才那瞬間的恍惚,正是系統(tǒng)在起作用。她心中一喜,故意把話題往讀書上引:“爹,先生說,以前有個叫范進(jìn)的,五十多歲還考科舉呢。他一開始也沒多少錢,就是肯下苦功?!?/p>
安比槐“哦”了一聲,沒接話。他不是沒想過科舉,只是這念頭早就被“家徒四壁”四個字壓死了。繡坊里的老伙計常打趣他:“安老弟這手藝,要是生在大戶人家,說不定能當(dāng)個繡官?!笨伤?,那是哄人的話。
安陵容卻從灶臺上摸出個油紙包,小心翼翼打開——里面是幾頁泛黃的紙,邊角都磨卷了?!暗?,這是我今天在先生家后院撿到的,好像是前幾年的科舉卷子?!彼室庋b作天真,“先生說,能考上的人,都把這些卷子翻爛了?!?/p>
那是她特意托相熟的鄰家哥哥,從鎮(zhèn)上舊書攤淘來的。童生試的策論題目,字里行間都是民生、農(nóng)事、教化之類的議題。
安比槐本想隨口說“沒用”,可目光落在卷首“如何興一地之農(nóng)桑”的題目上時,腦子里竟莫名冒出些念頭:蘇家堰靠河,水多地肥,只是灌溉的渠溝年久失修……這些想法以前也有,卻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條理分明。
【叮!檢測到安比槐接觸科舉相關(guān)資料,觸發(fā)任務(wù):精讀前三年童生試策論真題,標(biāo)注每篇文章的論點與論據(jù)。任務(wù)獎勵:安比槐“策論寫作基礎(chǔ)”技能點+10,解鎖“考官評分偏好”分析指南?!?/p>
“撿來的臟東西,扔了吧?!绷质隙酥安酥噙M(jìn)來,看見那幾張舊紙,眉頭皺了皺,“有這功夫不如多繡兩針?!?/p>
“留著吧?!卑脖然眳s伸手把紙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我看看也無妨?!?/p>
這是他頭一次反駁林氏關(guān)于“生計”的話。林氏愣了愣,看丈夫捧著舊卷子看得入神,竟像換了個人似的,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晚飯時,安比槐果然捧著那幾張卷子,一邊喝粥一邊看??吹健叭绾谓^鄉(xiāng)匪”的題目時,他忽然放下筷子:“我覺得這篇寫得不對?!?/p>
安陵容眼睛一亮:“哪里不對呀爹?”
“蘇家堰去年來過一伙流寇,”安比槐手指點著卷子,“里正帶著鄉(xiāng)親們往蘆葦蕩里躲,才沒遭殃。這文章說要‘筑高墻’,可咱們這地勢,筑墻不如熟悉水路管用?!彼秸f越順,“得寫清楚各村的水路分布,哪處能藏人,哪處能設(shè)陷阱,這才是實在辦法?!?/p>
林氏聽得直眨眼:“你咋懂這些?”
安比槐自己也愣了愣。他以前只會悶頭干活,哪會說這些“大道理”?可話從嘴里說出來,竟覺得格外自然。
【叮!安比槐獨立提出見解,思維活躍度+5。任務(wù)進(jìn)度:精讀真題(1/3)。】
接下來幾日,安比槐像是著了魔。白天在繡坊干活,手里的繡花針還沒放下,腦子里就開始琢磨卷子上的題目;晚上等妻女睡了,就著一盞豆大的油燈,用女兒用過的黃楊木雕筆掭在紙上劃劃寫寫。
有次寫到“如何興教化”,他卡了殼,在屋里轉(zhuǎn)圈。安陵容正好起夜,聽見他自言自語:“光建學(xué)堂不夠,窮人家孩子哪有功夫上學(xué)?”
她故意打了個哈欠:“爹,先生說,村里的祠堂每月都有老人講古,好多不識字的人也聽得懂。要是讓他們講講圣賢故事,算不算教化呀?”
安比槐猛地停下腳步。對呀!他怎么沒想到?鄉(xiāng)鄰們信祠堂里的老人勝過信秀才,把“孝悌”“勤儉”編進(jìn)故事里,比硬邦邦的書本管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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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的夜里,安比槐把最后一張卷子上的批注寫完,長長舒了口氣。油燈下,他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卻透著股從未有過的亮勁。
【叮!任務(wù)完成!獎勵已發(fā)放。觸發(fā)支線機(jī)遇:本縣學(xué)政將于下月巡查鄉(xiāng)學(xué),允許童生遞呈習(xí)作。】
安陵容躺在被窩里,聽著隔壁屋父親翻書的聲音,嘴角悄悄揚(yáng)起。
啟智果開了竅,科舉卷引了路,接下來,就該讓這顆埋在塵埃里的種子,見見陽光了。
她摸了摸枕頭下藏著的半塊麥芽糖——那是父親今日用額外繡活的工錢買的,說是“給愛讀書的閨女補(bǔ)補(bǔ)腦子”。
這一世的父親,不貪污,不荒唐,還沒有妾室,眼里有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