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露再睜眼時,宿舍里彌漫著厚重的寂靜和窗外刺目的陽光。頭痛像是有人拿著小錘子有節(jié)奏地敲打,太陽穴突突直跳,喉嚨干澀得像被砂紙打磨過。昨夜殘留的紅酒氣息混雜著若有似無的煙草味,提醒著她那場短暫而放縱的逃離。記憶如同沉船被打撈起的碎片——紅色的絲絨裙、迷離的燈光、骰子碰撞的脆響、煙霧繚繞中慕曜深邃的側臉……以及最后靠著車窗玻璃時,透過縫隙鉆進來的微涼晨風。
她動了動身體,渾身酸軟。環(huán)顧四周,銘月的床鋪整齊空蕩,這丫頭果然徹夜未歸——或者說,是被陳燼那尊煞神“請”走后就再也沒能掙脫回來。偌大的宿舍只剩下她一人,巨大的空虛感和宿醉的疲憊一起襲來,讓她只想把自己重新埋進被子里。
就在她抱著枕頭準備再次沉淪時,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一條新微信消息。發(fā)送人:慕曜。
初露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點開。
慕曜:醒了?頭痛的話,喝點蜂蜜水解酒。(發(fā)送時間:上午10:28)
隔了大概十幾秒,似乎覺得語氣有點生硬,他又緊跟著補了一條。
慕曜:昨天……睡得好嗎?
沒有曖昧的關心,更像是基于同窗情誼身份的適當問候。但這種在她脆弱時刻恰到好處的、帶著點小心的關注,卻像一滴溫水落入沉寂的心湖,漾開一絲極淡的漣漪。慕曜……他在擔心她?
初露盯著那兩條信息,手指在鍵盤上猶豫了片刻。他們之間,似乎就因為昨晚那場在煙霧和酒精催化下的“咱倆誰是誰的爹”游戲和最后的共處,那層月考帶來的冰霜悄然裂開了一條小縫。雖然誰都沒提那晚樹下月光下的剖白,也沒提表演時的震撼和糾結,但一起玩游戲、一起抽煙、最后他送她回來的默契……有種心照不宣的微妙在流動。
初露:睡的挺好的。
慕曜: 在干嘛?還難受嗎?
初露: 好多了,在宿舍躺著。銘月被陳燼抓走了,就我一個。
慕曜: 一個人多無聊。找點事做?
初露: 嗯,在看電影。
慕曜: 什么電影?
初露: ………一部老片子《戀戀筆記本》。
慕曜: 哇,經典!諾亞和艾麗的故事!他們重逢那段,我每次看都特別感慨。
初露: 嗯……尤其是諾亞在報紙上看到艾麗照片時的眼神。
慕曜: 對??!還有他建那座白房子的執(zhí)念。每天重復的講他們相愛的故事,只是為了讓艾麗記起他一瞬間,不是誰都能做到……
慕曜: 這大概是你喜歡這部電影的原因?(試探性地問)
初露: …(略微停頓)算是吧。那種…篤定和堅持,太少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
慕曜: (察覺她語氣中的細微變化)也是……現(xiàn)實里太難了。(體貼地沒有追問,適時轉移話題)
慕曜: 對了,突然想起來,還不知道你生日和星座呢?我是雙魚座,生日三月十號。
初露:白羊 四月十號
慕曜:比我小一年零一個月,你平時生日都怎么過啊
初露:就….和平常一樣。(初露不愿意再多說,因為每次的生日都沒有好的回憶)
...
城市的另一邊,頂級公寓的主臥套房內,厚重的遮光簾盡職地將正午的陽光擋在外面,室內只有一盞暖黃的壁燈照亮大床上的一片狼藉??諝庵袕浡形瓷⒈M的麝香氣息和一絲強勢的占有欲。
銘月像一只被徹底馴服的幼獸,蜷在巨大的床上,烏發(fā)鋪陳在雪白的枕間,裸露在外的肩頭脖頸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吻痕和掐痕,還有一道道像是…鞭痕?昭示著一夜“懲罰”的激烈程度。她渾身酸疼得像是散了架。
身后傳來男人低沉慵懶的聲音:“醒了?”
陳燼半靠在床頭,結實的手臂占有性地環(huán)過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夾著一支點燃的雪茄,煙霧繚繞模糊了他銳利的輪廓,只余下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此刻帶著魘足的慵懶看著她。
陳燼的控制欲精準地拿捏著她的興奮點,讓她既臣服又沉迷。但她需要確認。
“我們這算什么?”銘月聲音帶著情動后的微啞,銘月纖長的指尖劃過陳燼的胸膛,仰頭看著靠在床頭點煙的陳燼,“陳老師?還是…… 游戲玩伴?” 她故意強調了那個稱呼。
陳燼深吸一口煙,白色的煙霧模糊了他英俊又略顯寡淡的側臉。聽完她的問題,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里沒什么溫度,更像一種嘲弄。他偏過頭,透過煙霧看她,眼底情緒深沉難辨,卻不回答她的問題。
銘月的心沉了沉,但面上維持著嬌媚。
他抬手,指腹蹭過她被吻得紅腫的唇瓣,動作帶著隨意的狎昵。“晚上十點,云頂?!彼鐭?,語氣不容置疑,仿佛剛才的纏綿只是例行公事,“別遲到?!?/p>
再沒多說一個字,他起身走向浴室,留下銘月一個人在凌亂的大床上,咬著唇,心里的迷霧比剛才更濃。
陳燼走進淋浴間,任由冰冷的水沖刷身體。拿起手機,發(fā)信息給了另一個號碼。
慕曜的房間。
寬敞的空間,灰藍與柚木的基調優(yōu)雅冷靜。占據(jù)一整面墻的書柜中,表演書籍被擠到一隅,主角是密密麻麻分類有序的樂譜、珍貴的音樂劇資料與唱片。貝斯吉他靠在專業(yè)的監(jiān)聽設備旁。然而,房間絕對的中心,晨光中溫潤流光的頂級施坦威三角鋼琴,無聲宣告著父親的期許與沉重的責任。攤開的《Hamilton》總譜上鉛筆批注密集。這里不僅是他的私人空間,更是他音樂的戰(zhàn)場與精神棲所。
身為北舞附中畢業(yè)的佼佼者,慕曜在專業(yè)上擁有絕對的自信和陽光下的活力。此刻他靠在皮椅上,剛結束與初露那場略顯笨拙地破冰,嘴角還帶著一絲淺笑。特殊的提示音響起,來自陳燼。
陳燼: 20:00,云頂。
陳煜: 帶初露。
陳燼: 布置,我表白。
慕曜: ?銘月?
陳燼: 嗯。曜,別弄得太俗。銘月十點到。辛苦。
慕曜:OK
———
慕曜:陳燼晚上找我?guī)兔?,一起嗎?/p>
初露:?
慕曜:他要和銘月表白…..
初露:???????
慕曜:一起幫個忙?小師妹^_^
初露:銘月的事情我肯定要幫的。
慕曜:好 那20:00云頂見
云頂頂層。私人會所專屬層。
初露踏入這片只存在于傳聞中的空間,腳下厚重的地毯吸納了所有腳步聲。眼前是360度無死角的玻璃幕墻,整個城市的璀璨燈火仿佛觸手可及,卻又遙遠得如同星河倒懸。巨大的空間空曠而寂靜,只流淌著中央空調低沉的呼吸聲。
慕曜一走進來,就順手點亮了一側的柔和的氛圍燈。燈光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和因活動而微微繃緊的肩臂線條?!爸黝}是紅與黑。小師妹一起吧!”
他開始展現(xiàn)出驚人的行動力與規(guī)劃性。打開隱藏的儲藏室,里面分門別類存放著高級裝飾品。
慕曜調試著幾盞極簡的落地燈和造型前衛(wèi)的投影燈,動作利落精準,像是在指揮一場無聲的樂章。他將主環(huán)境光壓得極低,營造出深邃的暗色背景幕布?!凹t要成為唯一的焦點,”他專注地調整著投影燈,調試不同紅黑比例的光束,“……比如這樣?”燈光掃過,在地面投下如同流動血珀又似抽象花瓣的圖案。他又拿起兩盞可調焦的窄光束燈,對著初露狡黠一笑:“等下這里是Jin和銘月的舞臺中心。”
初露走向裝滿花卉的冷藏箱。深紅近黑的玫瑰(Midnight Blue品種),花瓣厚重如絲絨,散發(fā)著神秘冷艷的氣息;暗紅帶黑心的郁金香(Queen of Night);還有桀驁的黑色馬蹄蓮和枝形奇特的漿果枝條。她用專業(yè)花剪細心處理花材。
慕曜調試燈光角度時需要特定工具,剛側頭尋找,初露已將精準的螺絲刀遞到他手邊——她早注意到他擺弄時需要的尺寸。初露看著花材構思配色時,慕曜已經搬來一張質感厚重的黑絲絨矮幾:“主舞臺!這個顏色壓得住。”
慕曜半跪在矮幾旁,布置底座燈光。初露遞過修剪好的主花材,不經意間,兩人的手指在交接時短暫輕觸。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仿佛電流流過。初露飛快收回手,指尖微蜷。慕曜的喉結不明顯地滑動了一下,只更專注地去固定花枝底座的支撐。他變戲法般找出金絲線,纏繞在黑枝紅蕊間:“加點點綴?”他剪開金絲的細密纖維,形成鏤空?!霸囋嚬??”初露會意,按下旁邊一盞小射燈開關。燈光穿透金色絲縷,在地面和花束上灑下一片細碎如星塵、又如被水波揉碎的金光?!疤袅?!”慕曜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星辰墜落其中,“我就說有默契!”
九點整,電梯門開。陳燼帶著一名沉默高效的助理推著一輛巨型花車進來。車上是由999朵頂級深紅色厄瓜多爾玫瑰堆砌出的巨大心形,如一片烈焰燃燒的血海。這極致濃烈甚至帶了點壓迫感的“紅”與他們之前營造的神秘冷艷形成了強烈反差。
慕曜和初露都愣住了。
“陳燼,你這……牛”慕曜挑眉,覺得有些喧賓奪主。
陳燼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他們費心布置的區(qū)域,目光在那束點綴著星塵光斑的黑紅花束和兩只玻璃天鵝上略微停頓了半秒,不易察覺地挑了挑眉。他徑直走向中央矮幾,看都沒看,伸手從那999朵的“花?!敝?,精準地抽出了唯一一朵花瓣邊緣泛著幽暗藍色調的深紅玫瑰(近乎Black Magic品種)。然后,他極其隨意地,將這朵獨一無二、象征著他眼中唯一的玫瑰,隨手插進了初露布置好的那束黑紅主花之中。瞬間,那束花仿佛擁有了靈魂核心,冷艷神秘中透出不容忽視的霸占意味。他揮手讓助理將剩余的巨大“紅?!蓖齐x核心區(qū)域,只作為一個喧囂的背景存在。
初露和慕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復雜:陳燼根本無視了999的噱頭,他只取一朵插入他們精心營造的“作品”,既是認同,也是更強的宣告——他只取“唯一”,且將其置于他控制的環(huán)境中。銘月對他來說,從來就不是量產的99朵玫瑰之一。
十點整。女主角登場。
銘月踏入這精心打造的幻境,目光瞬間被中央區(qū)域攫住。當看到那束在黑紅主色、金色光點映襯中傲然獨立的那朵獨一無二的深藍邊玫瑰時,她的瞳孔驟縮。所有的喧囂(那999朵)都被巧妙地推遠、虛化成了背景板,只有這小小的、精密的、充滿藝術感與絕對意志的舞臺中心。她知道,這是給她的。
陳燼走向那片核心區(qū)域,如同國王走向他的寶座。先前被慕曜調試好的窄束光精準地打在他身上,與落地窗外傾瀉而入的月光交融,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神圣又冷冽的光暈。他站在那片精心設計的光影之中,背后是億萬星辰般的城市燈火。
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向銘月,空間里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
“玩夠了嗎?”聲音如同冰層裂開的第一道紋路,低沉、危險,不容回避。
銘月的心臟被攥緊,幾乎窒息。
“銘月?!彼蚯耙徊剑嚯x縮短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身上散發(fā)的熱量。他沒有用指腹抬起她的下巴,而是用整個手掌虛虛扣住她的后頸,不容她閃躲地逼她直視自己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那眼神,是絕對的審判席。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能穿透靈魂的力量:“收起你那些愚蠢的問題?!?/p>
“那些‘懲罰’,”他略微歪頭,仿佛在回味一個有趣的詞匯,“那些‘游戲’……”他停頓,月光和燈光將他們的側影如雕塑般定格在明亮的幕布上,“你以為是什么過家家的把戲?”
他收緊扣在她頸后的手,力道不容置疑卻又帶著一絲詭異的繾綣。
“那是我的牢籠為你落下的第一道枷鎖。”他低下頭,灼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際,聲音像淬了毒的蜜糖,“從你不知死活地闖入我的視線那一刻起,你的自由就已經被我宣判終結?!?/p>
他猛地將她的身體更緊密地貼向自己,近到彼此的心跳都能清晰地感知對方。
“刑期?”他冰冷的唇角幾乎要擦上她滾燙的臉頰,“由我獨占的一生,一秒都不能少?!?/p>
“而執(zhí)掌鑰匙和皮鞭的看守……”他稍微拉開一絲距離,讓她看清自己眼中翻涌的、毫不掩飾的掌控欲,“只能是我?!?/p>
最終判決落定——“你是我永無假釋的囚徒?!?每個字都像帶著鐐銬的重量,沉沉砸落,浸透著絕對的占有和令人戰(zhàn)栗的掌控。
銘月渾身劇震,身體像被這句話點燃,灼燙從被扣住的頸后蔓延至全身,心潮猛烈翻涌幾乎炸裂。這赤裸裸的、毫無浪漫可言卻又強大到窒息的主權宣告,精準無比地撬開了她心底最深的鎖,釋放出名為臣服與渴望的野獸。酸楚的潮水混合著滾燙的巖漿瞬間涌上眼眶。
陳燼猛地松開鉗制,姿態(tài)恢復優(yōu)雅冷靜的疏離,仿佛剛才那個宣告終身監(jiān)禁的人不是他。他轉身走到黑絲絨矮幾旁,拿起早已備好的香檳。瓶塞在他修長有力的手指間發(fā)出“?!币宦暣囗懀蚱瞥良?,如同開啟新紀元的信號彈。琥珀色的酒液汩汩注入水晶杯,在星光月華和燈影下流轉著液態(tài)黃金般的光芒。
“喝個交杯?”沒有多余的字眼,是命令,也是儀式的一部分?!熬茨愕臒o期徒刑?!逼降恼Z氣下,是不可動搖的力量。
陳燼嘴角終于牽起一絲清晰可見的弧度,那是猛獸捕獲獵物后的饜足和掌控。他仰頭飲盡自己杯中酒,一只手掐住銘月的脖子,低頭貼近她的耳旁,一抹低沉的笑意溢出:“瘋子只圈養(yǎng)配得上他的獵物?!彼直垡簧欤瑥妱莸貙⑷栽谌紵你懺吕卫捂i進自己懷中,姿態(tài)充滿了占有的意味。
慕曜和初露適時從陰影處走出來,臉上表情都很精彩。
“哇哦!精彩絕倫!”慕曜夸張地拍著手,努力緩和那過于強大的張力,“牛?。∥液统趼恫贾玫臒艄夂突ㄟ€算及格吧?他朝初露眨眨眼。
初露笑了笑,看向銘月,眼中有關心也有詢問。銘月靠在陳燼懷里,回她一個復雜但明亮的眼神,仿佛在說“我很好,甚至……特別好”。初露想,等開學,趕緊給我老實交代!
氣氛緩和。四人移步至旁邊的沙發(fā)區(qū)落座,慕曜熟練地又開了一瓶酒,給大家續(xù)上。
慕曜為了活躍氣氛提議玩“國王游戲”。陳燼無可無不可地哼了一聲,算是默許;銘月靠在陳燼肩上,紅唇勾起帶著點挑釁;初露則在慕曜鼓勵的眼神下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