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初露對著鏡子,一絲不茍地整理著校服襯衫的領口,將散落的發(fā)絲別在耳后。鏡中的女孩,臉色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蒼白,但眼神平靜,嘴角甚至掛著一抹極淡的、近乎公式化的弧度。昨夜那場崩潰的淚水和絕望的低語,仿佛被徹底封印,不留一絲痕跡。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平靜的表象之下,是搖搖欲墜的懸崖,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她如同設定好程序的機器,準時走進表演一班的教室??諝饫飶浡n前的低語和翻動紙張的沙沙聲。她習慣性地走向角落的位置,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講臺旁——那個總是帶著陽光笑容、活躍氣氛的身影,今天卻不在。
江翼師姐走了進來,拍了拍手示意安靜:“大家早。今天上午的表演理論課由我和宏教授上。慕曜師哥臨時有點私事處理,請假了?!?/p>
“請假了?”底下有同學小聲議論。
“難得啊,慕師哥居然請假?”
“什么事?。俊?/p>
“不會是因為初露吧….”
初露握著筆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指尖微微泛白。她垂下眼簾,盯著攤開的筆記本上空白的一頁,心里那根緊繃的弦,仿佛被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請假了”狠狠撥動,發(fā)出刺耳的嗡鳴。
原來……是這樣。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她心底響起,帶著自嘲的苦澀。 連來上課都覺得煩了嗎?和我待在同一個空間,都讓他難以忍受到需要“請假”的地步?昨晚劃清界限的話,他倒是執(zhí)行得真快、真徹底。她用力吸了一口氣,將那翻涌上來的酸楚狠狠壓下去,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江翼師姐講解的內(nèi)容上,雖然那些字句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不清。
時間在壓抑的平靜中緩慢流淌。到了下午,學校廣播突然響起,播放了一條重要通知:
“全體師生請注意:為慶祝我校建校七十周年,將于下月隆重舉行校慶慶典活動?,F(xiàn)面向各院系征集優(yōu)秀節(jié)目……”
廣播還在繼續(xù),班主任江翼已經(jīng)收到了系里發(fā)來的具體通知郵件。她站起來,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靜一下!系里通知,要求我們班至少出一個高質量的表演節(jié)目。另外,” 他頓了頓,目光精準地投向角落,“初露同學,系辦公室點名,鑒于你在入學前獲得過多次全國性聲樂比賽金獎的優(yōu)異履歷,指定你代表我們表演學院,在校慶晚會上表演一個聲樂獨唱節(jié)目。時間緊任務重,你看……”
教室里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初露身上。羨慕、好奇、探究,甚至還有幾道不易察覺的復雜視線。
初露抬起頭,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平靜。“好,我知道了?!?她的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任何情緒。沒有推辭,沒有興奮,仿佛只是在接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任務。
“那你想好唱什么了嗎?需要盡快報上去?!?江翼問道。
初露幾乎沒有猶豫,腦海中自動浮現(xiàn)出那首在無數(shù)個失眠夜里陪伴她的旋律,歌詞如同她此刻心境的寫照:
“《這世界有那么多人》?!?她輕聲說,目光投向窗外飄過的云,“莫文蔚的?!?/p>
“行!定了!我馬上報給系里!” 江翼立刻記錄下來。
就在初露平靜接受任務、敲定歌曲的同一時刻。
慕曜處理完事情,風塵仆仆地趕回了學校。他直接去了表演一班的教室,下午的表演課應該剛開始不久。
他推開教室門,目光下意識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掃向后排那個熟悉的角落位置——空的。
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他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走到江翼師姐旁邊,低聲問:“師姐,初露呢?她今天沒來上課?” 語氣盡量維持著平常的隨意,但眼神里的關切卻泄露了一絲緊張。他想起了昨晚她暈倒的蒼白、她決絕離開的背影、她說的那些冰冷的話……還有,她那個看起來“很好”的男朋友。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身體還沒恢復?還是……
江翼正看著臺上同學的排練,聞言側過頭,有些奇怪地看了慕曜一眼:“初露?她剛被系里叫走了。校慶七十周年,點名讓她出個聲樂獨唱節(jié)目,代表學院表演。這會兒估計去大禮堂那邊跟負責老師對接,或者找地方練歌去了吧?!?她頓了頓,想起初露早上的狀態(tài),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她今天看起來,好像有點過于平靜了?感覺……狀態(tài)不太對勁似的。”
慕曜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攥住了。“過于平靜”?“狀態(tài)不對”?聯(lián)想到昨晚……他幾乎可以肯定,她的平靜下掩蓋著驚濤駭浪。
“哦,這樣?!?慕曜應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什么異樣。他走到教室后排坐下,目光卻無法聚焦在臺上。初露不在,那個角落空蕩蕩的位置,像是一個無聲的控訴。
他想去找她。
這個念頭無比強烈。
他想問問她身體怎么樣了。
他想解釋昨晚那句“祝你幸?!笔腔斓霸?。
他想告訴她,他不是因為煩她才請假,是真的有事。
他甚至……想問問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可是,腳步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你有什么立場去問呢?”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 “她昨晚說得多清楚?‘只是師生關系’,‘和我沒關系’。她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還警告你離遠點。你現(xiàn)在去找她,算什么?死纏爛打?還是印證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最終只是頹然地靠在了椅背上。是啊,他好像……真的沒有任何立場了。連一句關心的詢問,都顯得那么不合時宜,那么自作多情。
另一邊,空曠的大禮堂。
初露獨自站在巨大的舞臺上,顯得格外渺小。負責校慶節(jié)目的老師跟她簡單交代了要求、排練時間安排和音響對接事宜后,指了指臺下觀眾席前排坐著的一個女孩:
“哦對了,考慮到現(xiàn)場效果,系里給你安排了一個鋼琴伴奏。這位是聲音系大一的新生,林薇,鋼琴彈得很不錯。你們先熟悉一下,配合配合?!?/p>
一個梳著馬尾辮,看起來清秀文靜的女孩抱著樂譜站了起來,有些靦腆地朝臺上的初露笑了笑:“初露你好,我叫林薇。請多指教?!?/p>
初露點點頭,走下舞臺,禮貌性地回應:“你好,麻煩你了?!?/p>
“同學,我們從頭開始一遍?”林薇抬頭詢問。
“好。”初露輕聲應道。
清冽的鋼琴前奏流淌出來,帶著新生特有的、略顯謹慎但足夠準確的觸鍵。初露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翻涌的情緒盡力壓下,讓聲音盡可能平穩(wěn)地融入旋律,她清了清嗓子,試著唱出第一句,聲音在空曠的禮堂里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世界有那么多人…人群里,敞著一扇門…”
聲音漸漸穩(wěn)定下來,清冽而空靈,卻仿佛承載著千斤的重量:
“我迷朦的眼睛里長存…初見你藍色清晨…”
歌詞如同細密的針,扎在她心上。初見?那個在入學時初見的身影,那個在排練廳光芒四射的演員,那個遞給她盒飯的師哥,那個在月光下焦急呼喚她名字的人……一幕幕閃過,最終定格在他昨晚冰冷地說著“祝你幸?!钡谋秤吧?。
“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運,我有個我們…” 唱到這句時,她的聲音幾不可聞地哽了一下。幸運?她和他,何曾有過“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了。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繼續(xù):
“這悠長命運中的晨昏…常讓我,望遠方出神…”
她的目光投向禮堂高高的穹頂,眼神空洞而遙遠。悠長命運?她的命運仿佛永遠與冰冷、誤解和孤獨相伴。遠方,又在哪里?
一曲終了,余音在空曠的大禮堂里裊裊消散,留下更深的寂靜。一滴溫熱的液體,毫無預兆地落在那泛著蒼白的唇上。
她飛快地抬手抹去,仿佛那滴淚從未存在過。
林薇停下來,真誠地說:“初露,你唱得真好,情感特別飽滿。就是…我感覺可能還需要磨合一下節(jié)奏?”
“嗯,謝謝。是還需要多練?!背趼蹲呦挛枧_,在觀眾席第一排坐下稍作休息,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太陽穴。她需要緩一緩。
就在這時,禮堂側門被輕輕推開。
慕曜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循著歌聲找了過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休息的初露,心瞬間提了起來。然而,他的目光很快被鋼琴旁的林薇吸引——他認識這個聲音系的新生,很有才華。
“機會?!蹦疥仔闹心铑^閃過。他快步走向林薇,臉上自然而然地掛起了他那標志性的、溫和又陽光的笑容。
初露聞聲,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沒有回頭,但眼角余光還是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走向了鋼琴旁的學妹。
慕曜快步走近,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笑意,但眼神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聲音刻意壓低了些:
“林薇學妹?方便打擾一下嗎?”林薇從樂譜中抬起頭,看到是慕曜,有些意外,隨即露出禮貌的微笑:
“慕曜師哥?你好。有什么事嗎?”她注意到慕曜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鄭重。
慕曜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撐在鋼琴邊緣,指關節(jié)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光滑的漆面,顯示出他內(nèi)心的緊張。他目光快速掃了一眼臺下休息的初露,又迅速收回,確保她沒注意這邊:“是這樣,有個?嗯..有點冒昧的請求,想跟你商量一下?!彼D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林薇好奇地眨了眨眼:“師哥你說?”
慕曜深吸一口氣,語速加快,帶著熱切和一絲懇求:“關于初露這首歌的鋼琴伴奏..林薇學妹,我知道這樣很唐突,但..能不能..把這個機會讓給我?由我來給她伴奏?”他幾乎是屏息等待著回答。
林薇明顯愣住了,眼睛微微睜大:“啊?師哥你.你想親自給初露伴奏?”她瞬間明白了什么,眼神里閃過一絲恍然和了然的笑意,聲音也下意識地壓得更低。
慕曜立刻點頭,語速更快,帶著解釋和保證:“是!我知道這很突然,也擔心影響你。但我已經(jīng)跟負責校慶節(jié)目的張老師溝通過了!他那邊沒問題,只要你這邊同意就行!作為交換,我原本的節(jié)目——現(xiàn)代舞的伴奏,可以由你接手!或者,如果你有別的想法,我也可以幫你協(xié)調(diào)其他節(jié)目!保證不會讓你吃虧或者沒節(jié)目上!”他急切地看著林薇,眼神里充滿了懇求和期待,像生怕被拒絕。
林薇看著慕曜難得一見的緊張和熱切模樣,忍不住抿嘴笑了,她完全理解了這個“交換”背后的含義。她爽快地點頭:“原來是這樣??!師哥你早說嘛!當然可以換啦!完全沒問題!”她語氣輕松愉快,帶著點調(diào)侃,“能給初露同學伴奏是好事,師哥你鋼琴那么厲害,肯定比我更合適。而且能跟師哥你合作,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慕曜聽到“完全沒問題”幾個字,緊繃的肩膀瞬間放松下來,臉上綻放出一個如釋重負、無比燦爛的笑容,連眼睛都亮了起來:“太好了!林薇學妹,真的...太感謝你了!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下意識地想抬手拍拍林薇的肩膀表示謝意,但手抬到一半又覺得在初露視線范圍內(nèi)不妥,轉而輕輕拍了下鋼琴蓋,發(fā)出輕微的“咚”聲。
林薇被慕曜的喜悅感染,也笑得眉眼彎彎:“師哥客氣啦!小事一樁!那具體怎么換?譜子先給你一份吧。”
慕曜心情大好,語氣恢復了平日的從容,但依舊帶著感激:“細節(jié)我們晚點再碰?我晚點微信聯(lián)系你?或者排練間隙?你現(xiàn)在先安心和初露練著,她這首歌?情感濃度很高,確實需要好好磨合?!彼f最后一句時,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飄向臺下那個安靜的身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林薇心領神會地點頭,做了個“OK”的手勢,笑容促狹:“嗯嗯!好的師哥!放心!我懂的!你先忙你的去吧,這里交給我..呃,暫時交給我?!彼纹さ赝铝讼律囝^。
慕曜被林薇的促狹弄得耳朵尖有點紅,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和期待:“好,那先謝謝了!晚點聯(lián)系!”他朝林薇感激地笑了笑,這才直起身。
初露只見慕曜在林薇面前站定,微微傾身,臉上帶著她曾覺得無比耀眼、此刻卻覺得刺眼的明朗笑容,正對林薇說著什么。林薇起初有些驚訝,隨后也露出了笑容,兩人交談起來。慕曜時而點頭,時而用手勢比劃著,神情專注而熱切,笑容始終掛在臉上。林薇聽著,頻頻點頭,臉上也帶著輕松愉快的笑意,最后還開心地吐了吐舌頭,似乎是在和慕曜撒嬌?
“看,他對誰都是這樣的?!?那個自嘲的、冰冷的聲音再次在她心底響起,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清醒。 “陽光,親切,侃侃而談……這才是真正的慕曜。他對誰都能笑得這么開心,對誰都能這么熱情洋溢地交流。之前那些所謂的‘特別’……不過是我一廂情愿的錯覺罷了。昨晚的一切,不過是回歸正常?!?心口那點殘存的、不切實際的星火,徹底熄滅了。她甚至覺得,自己昨晚的崩潰和眼淚,都顯得無比可笑和自作多情。
她用力攥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就在這時,另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觀眾席后方入口。來人身材挺拔,穿著簡潔的工裝夾克,手里拿著卷圖紙和測量工具,是初宸。作為校慶活動的舞美策劃之一,他剛好過來測量舞臺數(shù)據(jù)。
他一眼就看到了前排獨自坐著的妹妹。想起昨晚銘月的建議,初宸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硬和嘗試:“露露?在排練?”
初露有些意外地抬起頭,抬手示意初宸向門口走了過去:“哥?你怎么來了?” 她努力壓下剛剛翻涌的情緒,但聲音還是有些微的干澀。她下意識地又瞥了一眼舞臺方向,慕曜和林薇似乎已經(jīng)談妥,林薇正低頭整理樂譜,而慕曜則帶著輕松的笑容直起身。
“過來量點尺寸,校慶舞美要用?!背蹂分噶酥肝枧_,目光落在妹妹略顯蒼白的臉上,頓了頓,還是按照銘月“教育”的,試著開口,“……練得怎么樣?累不累?” 這關心的話對他來說有些別扭,但他在嘗試。
初露看著哥哥,想起銘月的話,也想起了那些深埋心底的關于“拖油瓶”的童年傷痛。她抿了抿唇,決定也試著邁出一步:“還好。哥,你……工作忙嗎?” 她的回應同樣帶著試探性的生疏。
慕曜和師妹交談完畢,拿著譜子,心情似乎不錯。他轉身正準備去找個地方研究一下譜子,目光隨意地掃過禮堂側門。腳步瞬間頓住了。
側門口,初露正和一個身材高大、氣質冷峻的男人站在一起說話。那男人,慕曜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昨晚來警告他遠離初露的“男朋友”!此刻,那男人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杯,正遞給初露。而初露……她低著頭,雙手接過了保溫杯,雖然沒有笑容,但側臉的神情……完全沒有昨晚對他的尖銳抗拒….
慕曜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了一下,驟然沉到了谷底。原來……他請假沒來的上午,她也沒閑著。原來……下午排練,她“男朋友”還特地過來陪著?甚至……還貼心地帶了熱水?呵……感情真是好啊。難怪……難怪她昨晚能那么決絕地說出“只是師生關系”……
一股強烈的酸澀和難堪涌上心頭,伴隨著一種被徹底排除在外的冰冷感。他捏緊了手中的譜子,紙張發(fā)出輕微的褶皺聲。他最后看了一眼門口那“和諧”的一幕,眼神晦暗不明,隨即猛地轉過身,大步流星地朝著遠離側門的方向走去,背影僵硬而迅速,仿佛在逃離什么令人窒息的東西。
初露完全沒有察覺到慕曜的注視和離開。她接過初宸遞來的保溫杯,指尖感受到杯壁傳來的溫熱。她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依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似乎不那么冰冷的哥哥,低聲說:
“謝謝……哥?!?/p>
初宸“嗯”了一聲,目光在她依舊沒什么血色的臉上停留了一瞬,語氣生硬卻不再像命令:“排練別太拼。你……臉色不太好。”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聲音低沉了幾分,“昨晚…..其實小時候……我說討厭你,說你是拖油瓶……”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說出這些話需要極大的力氣,眼神復雜地看向初露,“……那些話,不是我的本意。至少……不全是真的。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初露握著溫熱的杯子,聽著這遲來的、生澀的、卻帶著某種和解意味的話語,心頭百感交集。她點了點頭,輕聲回應:“好。等……校慶結束吧。”
兄妹倆各自懷揣著銘月昨晚種下的那顆微弱的種子,第一次嘗試著,小心翼翼地,向對方邁出了一小步。
校慶的喧囂尚未開始,誤會的堆砌卻已在無聲中,筑得更高、更厚。只有那首《這世界有那么多人》的旋律,如同無形的絲線,纏繞在兩人心頭,訴說著無法言說的錯過與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