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的尋人浪潮還在翻涌時，蕭然已攥緊了魏靜茹留下的接力棒。公司戰(zhàn)略轉向科技產品，研發(fā)是頂梁柱，缺了頂尖技術人才，再好的藍圖也落不了地。招聘信息鋪遍了各大平臺，薪資欄標得醒目，字里行間都是“求賢若渴”的迫切——蕭然要的不是普通工程師，是能劈開技術迷霧的人。
這天清晨，一份來自四川的簡歷從成百上千份投遞中跳了出來。應聘者叫楊惢，“惢”字三心相疊，少見得很，倒像暗合了技術人對細節(jié)的執(zhí)著。簡歷沒半句虛言，字字都帶著“硬”氣：材料科學與工程專業(yè)出身，德國頂尖芯片制造廠待了七年，職位是高級工藝工程師。最扎眼的是末尾那句自評：“熟稔先進制程全流程，產線疑難雜癥手到擒來，車間里還沒遇過解不開的技術死結?！?/p>
蕭然盯著屏幕，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叩了叩。這不就是他等的“及時雨”？從材料特性到設備調試，從良率優(yōu)化到產線穩(wěn)定性，全是眼下最急需的硬功夫。他當即讓助理排了視頻面試，定在當天下午。
屏幕亮起時，楊惢已經坐在了那頭。看著不過二十七八歲，馬尾扎得極利落，碎發(fā)都規(guī)規(guī)矩矩別在耳后，面容清秀，卻藏不住眼里的光——那不是年輕人的躁動，是沉在技術里磨出來的專注，亮得很穩(wěn)，像實驗室里恒溫的光源。她開口帶點四川口音，尾音輕輕翹著，可說起技術來，每個字都落得擲地有聲，清晰得像在圖紙上標坐標。
蕭然拋了個最刁鉆的問題：“在德國工廠，遇過最棘手的坎是什么？”
楊惢指尖在桌沿輕點了兩下，像是在調動記憶里的數據。“晶圓良率突然暴跌三成，查了三天沒找到根由?！彼а蹠r，睫毛映著屏幕光，“后來發(fā)現是三個問題纏在了一起：原材料純度差了0.01%，光刻機校準參數飄了0.1納米，連車間濕度都比標準值高了2%。單看哪樣都不算大問題，湊在一起就成了死結?！?/p>
她語速不快，卻像在拆解精密儀器：先測材料雜質分布，鎖定異常批次；再反推光刻機參數漂移曲線，找到與濕度變化的關聯點；最后重新設計了“材料預處理+實時參數補償”的雙保險方案，三天就把良率拉回了標準線以上。數據記得分毫不差，邏輯像芯片電路一樣環(huán)環(huán)相扣，連解決方案里的創(chuàng)新點——比如用機器學習預判參數漂移——都透著“落地為先”的務實。
蕭然越聽，眼里的光越亮。等楊惢說完，他幾乎沒猶豫：“楊工，你手里的本事，正是我們缺的。我們要搭一支面向未來的核心研發(fā)團隊，想請你做技術負責人，待遇你開?！?/p>
楊惢沒立刻接話，只是微微頷首，神情依舊穩(wěn)當：“蕭總，貴公司的戰(zhàn)略方向我認可。但我想先去中山看看，研發(fā)實驗室的硬件、現有團隊的底子，得親眼過目?！彼D了頓，目光坦誠得很，“還有，我想帶幾位前同事過來，都是德國工廠的老搭檔，各有專攻。我們要的不是高薪，是能甩開膀子做事的平臺，沒人指手畫腳的那種?！?/p>
蕭然心里那點因魏靜茹離去而起的空落，突然被這股篤定的技術底氣填了些。這才是做實事的人——有底氣提要求，更有底氣擔事。“沒問題！”他往前傾了傾身，語氣里帶著久違的振奮，“我親自去機場接你考察。平臺敞開，資源管夠，你們只管往前沖?！?/p>
屏幕那頭，楊惢眼里終于漾開點淺淡的笑意，像精密儀器上亮起的合格指示燈。
（時間過渡）
楊惢的中山之行順得不像話。她戴著白手套摸遍了實驗室的設備，翻完了現有團隊的技術文檔，末了只對蕭然說：“基礎不差，能做事?！?/p>
入職通知發(fā)得很快。沒過多久，她帶著三位德國前同事出現在公司——一個專攻設備自動化，一個精于材料改性，一個擅長制程模擬，加上楊惢這個總攬全局的“技術定海神針”，一支小而銳的研發(fā)團隊迅速扎下了根。實驗室的燈開始亮到后半夜，白板上的公式換了一茬又一茬，公司戰(zhàn)略升級的引擎，總算被這股硬核技術力量點燃了。蕭然把大半精力沉進了研發(fā)管理和新產品布局里，日常運營交給了信得過的老部下，倒也有條不紊。
就在他盯著新芯片的測試數據，眼里映著示波器的綠光時，抖音上那條尋人信息，像顆被忽略的石子，終于在水面漾開了圈意想不到的漣漪。
一條藏在數百條評論里的留言，被算法偶然推到了前排：“這個姐姐……看著有點像上海XX路那家新開的果茶店老板娘啊，笑起來嘴角邊有個小梨渦，跟照片里一模一樣。”
字里行間沒什么情緒，卻像根細針，輕輕刺破了茫茫人海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