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
清晨的陽光透過糊著窗紙的木格窗,懶洋洋地灑在土炕上。
許大茂猛地睜開眼,腦子里像被塞進了一掛點燃的鞭炮,炸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操……這宿醉勁兒也太猛了……”他嘟囔著伸手去摸頭,卻在觸到自己頭發(fā)的瞬間愣住了——這頭發(fā)又硬又短,跟他昨晚睡前特意抹了頭油的“分頭”完全不是一回事。
更不對勁的是這身子骨。
他試著坐起來,后腰傳來一陣陌生的酸脹,像是被人用鎬頭夯過似的。
低頭一看,身上那件的確良褂子皺巴巴的,領口還沾著塊可疑的油漬,怎么看都透著股說不出的別扭。
“不對……”
他喃喃自語,目光掃過四周。
土坯墻、糊著報紙的頂棚、墻角那只掉了漆的木箱……這地方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在哪部老電視劇里見過。
直到視線落在炕邊那面掉了角的銅鏡上,他才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鏡子里映出的,是一張三十出頭的臉,濃眉大眼,帶著股說不出的精明勁兒,可偏偏那雙眼睛里,此刻塞滿了屬于另一個人的驚恐和茫然。
“許大茂?!”他失聲叫了出來,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這個名字像道驚雷,劈開了腦子里混沌的記憶。
昨晚加班到十點,騎著共享單車在暴雨里狂奔,為了躲一輛闖紅燈的貨車,連人帶車摔進了路邊的水坑……再醒來,就成了這副鬼樣子?
他不是那個剛畢業(yè)半年,在寫字樓里當社畜,拿著三千塊工資還得天天看老板臉色的牛馬畢業(yè)生林浩嗎?
怎么一覺醒來,就穿成了《情滿四合院》里那個壞事做絕的許大茂?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林浩,不,現(xiàn)在該叫許大茂了,他抱著頭蹲在炕上,欲哭無淚。
“絕戶!”
不行,得看看,于是解開褲腰帶,仔細端詳。
“我的小啾啾,還好還好,看起來蠻大的。”
“不行,有時間得去醫(yī)院看看種子有沒有問題?!?/p>
穿誰不好,偏偏穿成這個全院上下沒一個待見,最后下場凄涼的角色?
許大茂靠在床頭,揉了揉有些發(fā)沉的太陽穴,腦子里還暈乎乎地轉著昨兒個的事。
昨兒傍晚,爹許富貴把他叫到跟前,吧嗒著旱煙袋,一臉鄭重地說:“大茂,從明天起,軋鋼廠放映科的活兒,你接。”
他當時愣了半天,沒回過神來——那可是多少人眼紅的鐵飯碗,爹干了快二十年的放映員,怎么突然就輪到自己了?
后來娘在一旁搭話,他才聽明白。
爹是被調(diào)到電影院去了,說是那邊缺個熟手管設備,領導點了名。
而軋鋼廠這邊的放映科,正好缺個人手,一來二去,這差事就落到了他頭上。
“放映機跟你說過多少回了,開關要輕,膠片不能沾灰,”
許大茂想起爹昨兒反復叮囑的樣子,忍不住咧了咧嘴。
他小時候總跟著爹去廠里的放映室,看著那機器嗡嗡轉著,光束打在白布上,就變出一幕幕人影來,心里早就癢癢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昨天還在院里幫鄰居修自行車,滿是油污,今兒個就要去摸那金貴的放映機了。
“第一天報到,可不能遲到?!?/p>
許大茂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麻利地套上干凈的褂子。
許大茂揣著報到證,一路小跑,褂子都跑皺了邊角。
胡同口剛拐過來,就撞見一群人正慢悠悠往廠子里挪,打頭的正是中院的易中海,藍布工裝洗得發(fā)白,袖口挽著,露出結實的胳膊。
誰都知道,他現(xiàn)在是軋鋼廠響當當?shù)牧夈Q工,廠里的技術尖子。
旁邊走著的二大爺劉海中,腰板挺得筆直,手里還攥著個搪瓷缸子,他是五級鍛工,在廠里也算有頭有臉。
身后跟著的賈東旭,耷拉著腦袋,跟在師父易中海旁邊,進廠這些年,還是個一級鉗工,總被二大爺數(shù)落沒出息。
最后邊是傻柱何雨柱,敞著懷,看見許大茂,眼睛先瞪圓了。
“喲,這不是大茂嗎?”
易中海先開了口,目光落在許大茂那身漿洗得筆挺的新工裝和锃亮的布鞋上,“穿這么精神,這是去哪兒???”
二大爺也跟著打量:“是啊,平時不見你這么利索,有啥好事?”
許大茂喘著氣,挺了挺胸脯:“我去軋鋼廠,報到?!?/p>
話音剛落,傻柱“嗤”地笑出了聲:“你?去軋鋼廠?許大茂,你沒睡醒吧?就你這游手好閑的樣兒,進廠門都得被門衛(wèi)攔下來!”
賈東旭也跟著嘿嘿笑:“大茂,別逗了,你要是能進軋鋼廠,我這一級鉗工都能當師傅了?!?/p>
許大茂臉一沉,斜睨著傻柱:“我進不進得去,關你屁事?傻柱,你也就是個破廚子,整天圍著灶臺轉,懂個啥?我去放映科報到,接替我爹的活兒,有本事你讓食堂也給你整個世襲罔替的差事?”
傻柱被噎了一下,臉漲得通紅:
“你小子嘴里放干凈點!
放映科?
你知道放映機咋開嗎?
別到時候把膠片燒了,賠都賠不起!”
“總比你強,”
許大茂冷笑一聲,“我爹教我的時候,你還在跟你媽搶窩頭呢。再說了,我進的是放映科,坐辦公室看機器,總比某些人天天一身油煙味,伺候人強吧?”
他語速又快又利,一句接一句,把傻柱堵得說不出話來。
傻柱氣得直瞪眼,擼起袖子就要上前,被易中海一把拉住:“行了,都是一個院的,吵什么。大茂真是去廠里報到?”
許大茂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從兜里掏出報到證晃了晃:“易師傅您看,白紙黑字。以后咱們就是一個廠的同事了,還請多關照?!?/p>
傻柱看著那紙片,臉更黑了,卻沒再罵出聲。
許大茂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繞過人群加快腳步,心里頭那點緊張早被剛才的爭吵沖沒了,只剩下一股子揚眉吐氣的痛快。
傻柱?
等著瞧吧,以后在廠里,誰比誰體面還不一定呢!
剛才吵得兇,他腦子里其實閃過個念頭
真想好好跟傻柱說道說道。
就說那易中海,看著是個老好人,實則精著呢。
收賈東旭當徒弟,又CPU傻柱,不就是想老了找個可靠的人養(yǎng)老?
還有中院的秦淮茹,等自己男人賈東旭歸天后,她自己拉扯仨孩子加一個婆婆,日子過得緊巴,那些年明里暗里從傻柱那兒拿了多少東西?
傻柱還傻呵呵地以為自己是幫襯鄰居,殊不知早成了人家的“長期飯票”。
可話到嘴邊,又被許大茂咽了回去。
他跟傻柱從小吵到大,哪回不是雞飛狗跳?
自己這好心提點,保不齊還被當成黃鼠狼給雞拜年,反倒落一身不是。
“罷了罷了?!?/p>
許大茂搖搖頭,加快了腳步。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傻柱樂意被人當槍使,樂意把自己的口糧往外送,那是他自己的命。
自己現(xiàn)在馬上要進軋鋼廠當放映員了,以后是吃公家飯的人,犯不著再跟傻柱這號人置氣。
前面就是軋鋼廠的大門了,紅磚砌的門垛子上刷著“勞動最光榮”五個紅漆大字,遠遠就能聽見廠里機器運轉的轟鳴聲。
許大茂整了整衣襟,把剛才那點不快拋到腦后——從今天起,他許大茂的日子,得往前看了。
至于傻柱?
愛咋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