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昌明:“不過……辦案子,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要……穩(wěn)妥。”
“放心吧季檢!”
侯亮平完全沒聽出季昌明語氣里的不對勁,只當是老領(lǐng)導的例行敲打。
“證據(jù)!我們講究的是證據(jù)!我正準備向您申請,對他采取強制措施!只要把人控制住,不怕他不開口!”
強制措施?
此時季昌明焦頭爛額,沒時間管侯亮平。
現(xiàn)在趙援朝在漢東失蹤,這就是點燃一個足以炸毀整個漢東政壇的炸藥桶!
而他自己,還有整個省檢察院,都坐在炸藥桶上!
他哪里有時間聊會侯亮平。
“這個案子……先放一放?!?/p>
“你……你先不要輕舉妄動。等我……等我了解一下情況再說?!?/p>
“放一放?”
“季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夜長夢多,萬一讓他背后的人反應(yīng)過來,把他撈走了怎么辦?”
“我讓你放一放!”
季昌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歇斯底里。
侯亮平和陳海都驚愕地看著季昌明。
他們從未見過這位四平八穩(wěn)、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老檢察長如此失態(tài)。
季昌明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yīng)過激了。
他喘了幾口粗氣,試圖平復下來。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想喝口水,可手抖得太厲害,茶水灑出來,燙得他一哆嗦。
“我的意思是……”
“沙書記剛剛……剛剛有過指示,近期要……維穩(wěn)。對,維穩(wěn)是第一位的。”
侯亮平皺起了眉頭,他覺得今天的季昌明非常奇怪。
但他素來對自己充滿信心,只當是老領(lǐng)導顧慮太多,被官場磨平了棱角。
“好了,季書記,這件事情我做主了,你就等著好消息吧。?!?/p>
侯亮平站起身,轉(zhuǎn)頭看向季昌明,語氣里帶著掩飾不住的失望和不以為然。
“不過我得提醒您,這次要是有大功勞,這條魚是我逮到的,您可沒功勞。”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夾,對著陳海擠了擠眼,那意思在說:“你看,老頭子就是瞻前顧后?!?/p>
侯亮平剛走。
季昌明辦公桌上那部紅色的保密電話,發(fā)出了刺耳的鈴聲。
那聲音,在死寂的辦公室里,如同催命的符咒。
季昌明渾身一顫,被電擊了。
他看著那部電話,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電話鈴聲固執(zhí)地響著,一聲接著一聲。
陳海上前一步,想要去接。
“別動!”
季昌明嘶啞地喊道。
他顫抖著伸出手,用了好幾次,才把聽筒抓了起來。
“喂……”
“老季,是我,祁同偉?!?/p>
電話那頭,省公安廳廳長祁同偉的聲音異常沉重,甚至帶著壓抑的顫音,“你……收到消息了嗎?”
季昌明沒有回答,他只是握緊了聽筒。
祁同偉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低沉得如同夢囈:“天……要塌了啊,老季……”
“20軍軍長遇襲……漢東天塌了!”
漢東委書記辦公室里,沙瑞金焦躁的來回踱步。
辦公室的裝修沉穩(wěn)大氣,紫檀木的辦公桌光可鑒人。
但他此刻的心情,卻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天旋地轉(zhuǎn),不得安寧。
桌上的手機屏幕還亮著,通話記錄里,一連串撥給省委政法委書記高育良的號碼,刺眼地排列著。
“怎么樣了?聯(lián)系上沒有?”
他又一次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號碼,聲音因為急躁而顯得有些沙啞。
電話那頭,高育良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穩(wěn),甚至帶著安撫的意味:“沙書記,你不要急。我已經(jīng)讓祁同偉帶人去現(xiàn)場了。至于趙軍長的警衛(wèi)員,電話一直占線,可能是在向更上面匯報情況。”
“匯報?他媽的跟誰匯報能匯報這么久!”
沙瑞金終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他一拳砸在辦公桌上,震得筆筒里的筆都跳了起來,“高育良!我告訴你,趙援朝要是在我們漢東,在我的漢東地界上出了事,你我誰都跑不了!的雷劈下來,你我都得成灰!”
他的額角已經(jīng)滲出了細密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那不是熱的,而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寒意。
一個軍長,一個手握重兵、背景通天的軍方大佬,在漢東遇襲,失聯(lián)!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刑事案件了,這是一場足以掀翻整個漢東官場的政治地震!
震中,就在他李達康的腳下!
“我知道,沙書記,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p>
高育良的聲音依舊四平八穩(wěn),“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要冷靜。你我都清楚,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已經(jīng)啟動了應(yīng)急預(yù)案,省廳、市局、武警,所有能調(diào)動的力量都已經(jīng)動起來了。”
冷靜?
沙瑞金心里冷笑。
高育良這只老狐貍,怕是早就盤算好怎么把自己的責任摘干凈了!
“我再給你十分鐘!十分鐘之內(nèi),我必須聽到趙軍長警衛(wèi)員的聲音!”
沙瑞金幾乎是吼出來的,“否則,軍長出了事情,你第一個被問責!”
說完,他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將手機重重地摔在桌上。
完了。
這個念頭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腦海里瘋狂滋生。
他感覺自己站在萬丈懸崖的邊緣,腳下的土地正在一寸寸崩塌,而他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墜入深不見底的冰窟。
事態(tài),已經(jīng)完全失控了。……
省委政法委書記辦公室。
高育良緩緩放下手中的電話,臉上那副沉穩(wěn)鎮(zhèn)定的表情,如同面具般瞬間剝落。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著手,凝視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城市在他的腳下延伸,車流如織,人聲鼎沸,可這一切,都與他隔絕開來。
他的眼神閃爍不定,不再是平日里那種溫和儒雅、洞察一切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掩飾的驚懼,以及更深層次的算計。
天,真的要塌了嗎?
他比沙瑞金更清楚趙援朝這三個字的分量。
那不僅僅是一個軍長,更是軍方新生代中的旗幟性人物。
這樣一個人,在沙瑞金的地盤上出事……
高育良的右手食指,開始下意識地、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冰冷的窗框。
篤。
篤。
篤。
沙瑞金已經(jīng)亂了陣腳。
而他,必須保持清醒。
危機的背后,往往也隱藏著機遇。
如果……
如果能在這場風暴中處理得當,甚至,把空降的沙瑞金,漢大幫,還是那個漢大幫。
高育良的眼神驟然一凝,手指停止了敲擊。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又恢復了那副儒雅的表情。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部加密電話,沉思片刻,最終還是沒有撥出去。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警衛(wèi)員甚至來不及通報。
沙瑞金帶著一身寒氣闖了進來,臉色鐵青,雙眼布滿血絲。
高育良也是驚訝。
剛才還是通話,現(xiàn)在沙瑞金就找過來了。
“高育良!”
他開門見山,聲音嘶啞地質(zhì)問道,“你還坐在這里干什么?是在等天上掉下來一個平安無事的消息嗎?”
高育良看著他,眉頭微微一皺,但語氣依舊平緩:“沙書記,我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祁同偉在現(xiàn)場指揮,任何消息都會第一時間報給我?!?/p>
“報給你?然后你再慢條斯理地報給我?”
沙書記一步步逼近,氣勢咄咄逼人,“我等不了!走,跟我去省公安廳!我要親自去督戰(zhàn)!”
他指著門口,不給高育含任何拒絕的余地。
“我要親眼看著他們把人找出來!必須24小時內(nèi)找出來,趙軍長不能在漢東出事!”
最后那幾個字,幾乎是從他牙縫里擠出來的。
高育良被沙瑞金帶上車,前往了省公安廳,沙瑞金要親自督戰(zhàn)!
高育良也不能在背后搞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