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毯上劃出沉悶的響動。會議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中央空調的嗡鳴，我看見王總皺了皺眉，人力資源總監(jiān)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項目書是我寫的！服務器是我裝的！連合作方的技術對接都是我在做！”這些話在喉頭翻滾了兩個月，此刻卻像卡在生銹的齒輪里，“每周進度報告都抄送全員，劉姐你連需求文檔都沒看過……”
“好了曉妍?！蓖蹩偼蝗怀雎?，鋼筆在筆記本上點了兩下，“美芳說得對，要講大局觀?！彼R片后的目光掃過我的通勤包，那里還塞著前天急診的掛號單，“年輕人多歷練是好事?！?/p>
散會時，劉美芳走在我前面，細高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響格外清脆。我盯著她搖曳的卷發(fā)，突然想起入職那天她手把手教我填報銷單的樣子。那時她說：“咱們部門就缺你這樣踏實的小姑娘。”
茶水間的磨豆機正在轟鳴，我堵住她要往總監(jiān)室拐的腳步：“為什么要搶我功勞？”
“這話說的?！彼_口紅補妝，小鏡子映出她彎彎的眉眼，“去年競聘主管時我就教過你，職場上沒有‘你的我的’，只有‘誰能給領導省心’?！?/p>
我攥緊的拳頭在西裝裙上硌出褶皺。落地窗外，陸家嘴的樓群在陰云下泛著冷光，她突然湊近我耳邊：“聽說你媽媽還在住院？這時候鬧起來，試用期轉正報告可在我桌上呢?！?/p>
咖啡機的蒸汽聲驟然響起，我后退半步撞上置物架。馬克杯搖晃著跌落，褐色液體在瓷磚上炸開猙獰的花。保潔阿姨小跑過來時，劉美芳早已踩著那雙紅底鞋翩然離去。
那天，我在安全通道哭了十分鐘。消防栓的玻璃映出我浮腫的眼睛，手機相冊里還存著項目上線那天的截圖——凌晨四點十六分，系統(tǒng)監(jiān)控屏全部變綠的瞬間，我偷偷拍下了那串完美運行的代碼。
回到工位時，劉美芳正在給同事們分網紅蛋糕。“大家辛苦啦~”她甜膩的嗓音飄過來，“這次項目能成功，多虧你們配合呢?！蔽铱粗延≈鳦EO寄語的賀卡塞進檔案袋，突然注意到她電腦屏幕上開著的正是我的項目復盤文檔。
午夜十二點的辦公室，只剩我一個人。顯示器的藍光里，我點開163郵箱的已發(fā)送列表，兩個月來372封工作郵件整整齊齊排列著：1月15日與華山醫(yī)院信息科長的對接紀要，2月8日寫給技術部的緊急支援申請，2月18日提交給王總的階段性成果報告……鼠標滾輪不斷下滑，直到停在2月26日23:59分發(fā)送的那封郵件。附件里是最終版操作手冊，正文最后寫著：“以上內容均由林曉妍獨立完成，如有問題請隨時聯系?！笔占藱诿骰位螔熘鴦⒚婪嫉泥]箱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