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一個戶部官員連滾爬爬地沖到馬前,聲音發(fā)顫,“災(zāi)民暴動,皆因……皆因妖女禍亂,搬空國庫,致使民心惶惶,無糧可賑??!此妖女不除,國無寧日!”
“妖女何在?”蕭衍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雨幕,帶著金石之音,冰冷刺骨。
“據(jù)、據(jù)傳……就在這南郊流民之中!”
蕭衍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危險,如同盯上獵物的猛獸。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黑壓壓的災(zāi)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妖女給本王挖出來!”
玄甲衛(wèi)轟然應(yīng)諾,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涌入驚恐的人群。粗暴的推搡、兇狠的喝問、孩童的哭叫再次響起。
我蜷縮在角落的陰影里,將頭埋得更低,心跳卻平穩(wěn)得異常。冰冷的雨水順著頸窩流進衣領(lǐng),帶來一陣寒意,也帶來一種詭異的清醒。搜吧。你們要找的妖女,正看著你們呢。
看著那些玄甲衛(wèi)粗暴地拉扯著面黃肌瘦的婦人,踢開蜷縮的老人,翻檢著少得可憐的破爛家當(dāng),我空洞的心底,一絲微弱的漣漪都沒有。餓殍遍地,哀鴻遍野,這一切,與高高在上的戰(zhàn)神何干?與那吸飽了民脂民膏的朝廷何干?他們只在乎丟失的財物,只在乎那虛無縹緲的“妖女”。
就在這時,一個瘦骨嶙峋的小男孩被一個玄甲士兵粗暴地推倒在地,他懷里緊緊抱著的一個破陶碗摔得粉碎,里面僅有的幾粒發(fā)霉的豆子滾入泥水中。男孩呆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撲向那些沾滿污泥的豆子。
那士兵不耐煩地罵了一句,抬腳就要踹去。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我藏在破舊袖袍下的右手,對著那士兵的方向,隔著人群,屈指一彈。
一縷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帶著一絲清涼氣息的靈力,無聲無息地射出,精準(zhǔn)地打在那士兵抬起的腳踝麻筋上。
“哎喲!”士兵怪叫一聲,腳下一軟,一個趔趄,差點自己栽倒。他驚疑不定地穩(wěn)住身體,低頭四處張望,卻只看到周圍同樣驚恐麻木的災(zāi)民。
男孩趁機飛快地?fù)炱鹉菐最w沾滿泥的豆子,緊緊攥在手心,驚恐地縮回了人群深處。
我收回手指,指尖殘留著一絲細(xì)微的靈力波動。須彌戒第一層深處,那眼微弱的靈泉似乎又消耗了一絲。多管閑事?或許吧。九世的麻木之下,或許還殘留著一點點對同類最微末的……憐憫?真是諷刺。
然而,就在我指尖靈力波動的瞬間,一股凌厲如實質(zhì)的視線,如同冰冷的刀鋒,驟然鎖定了我!
我猛地抬頭,隔著混亂攢動的人頭和冰冷的雨簾,對上了一雙眼睛。
是蕭衍!
他端坐馬上,居高臨下。頭盔下的目光,穿透了層層雨幕和人墻,精準(zhǔn)無比地釘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沒有疑惑,沒有遲疑,只有一種洞穿一切的冰冷和殺伐決斷的銳利!仿佛我剛剛那細(xì)微的動作,在他眼中無所遁形!
糟了!
心念電轉(zhuǎn),我毫不猶豫,猛地向后退去,想融入身后更混亂的人群。但蕭衍的反應(yīng)更快!
“拿下!”一聲斷喝,如同驚雷炸響!
他身后兩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馬背上掠起,速度快得只在雨中留下兩道殘影,直撲我所在的角落!是玄甲衛(wèi)中的高手!
逃!必須立刻逃!
我轉(zhuǎn)身,用盡力氣撞開身后幾個嚇傻了的災(zāi)民,朝著與官道相反的、更加混亂狹窄的貧民窟深處沖去!泥水四濺,破舊的草棚、堆積的垃圾成了我唯一的屏障。
身后的破風(fēng)聲緊追不舍!那兩個玄甲衛(wèi)高手如影隨形,冰冷的殺意幾乎要刺破我的后背。
七拐八繞,利用對地形的一絲模糊記憶(或許是某一世殘留的?),我勉強拉開了一點距離,沖進一條堆滿雜物、僅容一人通過的黑暗死胡同。盡頭是一堵兩人高的破墻。
追兵已至身后!
沒有退路了!我猛地轉(zhuǎn)身,背靠冰冷的土墻,看著那兩個如同鐵塔般堵在巷口的玄甲衛(wèi)。雨水順著他們冰冷的面甲流下,滴落在泥濘的地面。其中一人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刀,雪亮的刀鋒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寒光。
“妖女,束手就擒!”持刀者聲音沉悶,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冰冷的雨水混合著汗水流進眼睛,一片模糊。身體里的力量在之前動用靈泉時幾乎耗盡,須彌戒第一層空間空空蕩蕩,靈泉也只剩下一絲微弱的氣息。
束手就擒?然后被押回去,被當(dāng)成替罪羊,被嚴(yán)刑拷打,被挫骨揚灰?像前八世一樣?
不!絕不!
九世積累的怨毒和絕望在瀕死邊緣猛地爆發(fā)出來!一股兇悍的戾氣取代了眼中的空洞。我死死盯著那逼近的刀鋒,身體微微前傾,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孤狼,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威脅般的嘶吼。
這悍不畏死的姿態(tài),竟讓那兩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玄甲衛(wèi)動作微微一頓。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僵持瞬間——
“讓開。”
一個冰冷、低沉、帶著絕對威壓的聲音,在巷口響起。
堵在巷口的兩個玄甲衛(wèi)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分開,恭敬地退到兩側(cè)。
雨幕中,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踏著泥濘走來。玄甲上沾染著泥點,卻無損其凜冽的威勢。雨水順著他線條冷硬的下頜滴落。蕭衍站在巷口,黑沉沉的眸子如同寒潭深淵,毫無波瀾地鎖定了靠在墻角的我。
他一步一步走近,沉重的戰(zhàn)靴踩在泥水里,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如同死亡的鼓點。強大的壓迫感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幾乎讓我窒息。
最終,他在我面前一步之遙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冰冷的雨水打在他冰冷的玄甲上,濺起細(xì)小的水花。
一只戴著金屬護臂的手,如同鐵鉗般,毫無預(yù)兆地、快如閃電地扼住了我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