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科長那一聲“全面搜查”的命令,如同一道冰冷的死亡判決,讓整個95號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那股肅殺的氣氛,比三九天的寒風(fēng)還要刺骨,刮在每個人的臉上,也刮進了每個人的心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銳利的目光,沒有像眾人預(yù)料的那樣,直撲中院那幾個“大爺”,而是首先落在了院子最外圍,也是最容易被人忽視的前院。
“從前院開始!一家都不能漏!”
他的手指,像一根審判的標槍,隔著人群,精準地指向了那個臉色最難看、扶著老花鏡的手抖得最厲害的人。
“就從你家,閻埠貴家開始!”
閻埠貴聽到這話,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一柄八磅重錘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眼前一黑,雙腿一軟,要不是旁邊他老婆三大媽死死地架著他,他已經(jīng)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了。
“帶過去!”趙科長的聲音不容置疑,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威嚴。
閻家。
閻埠貴和他老婆三大媽,抖如糠篩地被兩個年輕公安“請”到了自家門口。閻家的幾個兒子,閻解成、閻解放他們,也從屋里被趕了出來,一個個臉色煞白,驚恐地看著自己的父母。
“同志,冤枉??!我們家老閻就是個教書的,一輩子本本分分,怎么可能干那種事?。 比髬屵€在做著最后的掙扎,她抓著一個公安的胳膊,哭喊著,“我們家就是拿了幾塊大洋,真的,就幾塊……還是看孫家那孩子可憐,想替他保管一下……”
“保管?”李所長冷笑一聲,“有把東西保管到自家嗎?老實點!”
閻埠貴則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那顆平時轉(zhuǎn)得比算盤還快的大腦,此刻已經(jīng)徹底宕機。他還在抱著最后一絲僥幸,希望自己藏得夠隱蔽,能蒙混過關(guān)。
“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壁w科長失去了耐心,他不再廢話,對著身后的刑偵隊員一揮手,“搜!”
幾個刑偵人員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開始了專業(yè)的搜查。
孫述被街道辦的王主任扶著,他恰到好處地皺了皺眉,用一種因為“悲傷過度”而顯得虛弱不堪的語氣說道:“王主任,我……我有點頭暈,想找個地方坐一下……唉,我記得三大爺家廚房有個小板凳,他總說他那個大咸菜缸旁邊的位置,夏天最涼快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一名耳尖的刑偵隊員立刻領(lǐng)會了其中的關(guān)鍵,他直奔閻家那狹窄、昏暗的廚房。
果然,在墻角,立著一個半人高、散發(fā)著刺鼻酸臭味的大咸菜缸。
他面不改色地搬開上面的青石板,皺著眉,伸手就往里面黏糊糊、散發(fā)著惡臭的咸菜水里撈。
很快,他的手在里面摸到了幾個硬邦邦的、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硬物。
他把油紙包拿出來,在旁邊水缸里的清水里涮了涮,然后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一層層地打開。
陽光下,兩根小黃魚和二十多塊帶著漂亮龍紋的袁大頭,散發(fā)出冰冷而誘人的光芒!
正是閻埠貴從孫家偷的那些!
“閻埠貴!人贓并獲!你還有什么話說!”李所長厲聲喝道。
閻埠貴看到這一幕,整個人都癱了,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
三大媽也傻眼了,她沒想到自己老頭子竟然真的偷了金條,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幾個兒子。
閻解成和閻解放,看著地上的金條和銀元,再看看自己那如喪考妣的父親,眼神中充滿了震驚、羞愧,還有一絲無法言說的怨恨。他們知道,從今天起,他們“教師子弟”的身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盜竊犯的兒子”這個永遠也洗不掉的污點。他們的前途,在這一刻,被自己的親爹,親手給毀了!
三大媽感受到了兒子們投來的目光,臉上火辣辣的,羞愧地低下了頭。
可這還沒完!這僅僅是開胃菜!
“報告!在床底下的地窖里有重大發(fā)現(xiàn)!”一名隊員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兩名隊員,合力從閻家那個狹小、散發(fā)著濃重霉味的地窖里,抬出了一個沉重的、布滿灰塵的木箱子!
箱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面還掛著一把生銹的銅鎖。
“砰!”
鎖被撬棍輕松撬開,箱蓋被猛地掀開。
“吱呀——”
滿箱子的金光和小黃魚,差點閃瞎了所有人的眼!旁邊還有一沓沓用牛皮筋捆著的、嶄新的現(xiàn)金!
“經(jīng)清點,地窖內(nèi)共發(fā)現(xiàn)小黃魚五十三根!現(xiàn)金四千二百八十五元!”
“轟!”
全院徹底炸鍋!人群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驚呼聲!
“我的天!閻老西這么有錢!”一個鄰居失聲叫道。
“平時看他為了一分錢的醬油錢都要跟人掰扯半天,家里孩子穿的都是補丁摞補丁的衣服,沒想到背地里是個大財主啊!這得貪了多少學(xué)生家長的錢啊!”另一個嬸子憤憤不平地說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滿口的之乎者也,一肚子的男盜女娼!他這哪是老師,分明是披著人皮的豺狼!”
聽著周圍鄰居那些鄙夷的、唾棄的議論,再看著自己一輩子精打細算、從牙縫里省下來、藏得比命還重要的財富,就這么屈辱地暴露在陽光之下,閻埠貴只覺得一口老血直沖腦門,眼前一黑,再也撐不住,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趙科長沒有理會他的死活,只是冷冷地揮了揮手:“抬到一邊去!下一個!”
他的目光,掃過前院的幾戶人家,最后落在了那個平時沉默寡言、以磨刀為生的王麻子身上。
“王麻子家!”
王麻子是個五十多歲的單身漢,無兒無女,住在前院最角落的一間小屋里,平時看起來老實巴交,除了磨刀的聲音,幾乎沒什么存在感。
被點到名時,他渾身一震,但臉上卻強作鎮(zhèn)定,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同志,我家……我家就是個磨刀的,窮得叮當(dāng)響,可什么都沒有啊?!彼硢≈曇粽f,臉上擠出一絲討好的笑容。
“有沒有,不是你說了算。”趙科長一揮手,“搜!”
刑偵人員進入王麻子那間低矮、昏暗的小屋。屋里很簡單,除了一張床和一套磨得锃亮的磨刀石、工具,幾乎沒什么像樣的家具,空氣中還飄著一股鐵銹味。
一名隊員例行公事地在床底下敲了敲,突然,他的表情一凝,發(fā)現(xiàn)其中一塊區(qū)域的聲音不對,是空的!
他用力掀開那張破舊的床板,下面是坑坑洼洼的青磚地。他用隨身帶的工具,在那塊聲音不對的地方撬開幾塊磚,下面赫然露出了一個用厚厚的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大包裹!
包裹被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一層層地打開。
當(dāng)油布被完全揭開的瞬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里面竟然是三十根小黃魚和上千塊銀光閃閃、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大洋!
一個磨刀的,哪來這么多錢?!這比三大爺家搜出來的還夸張!
“王麻子!你還有什么話說!”李所長厲聲喝道。
王麻子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慘白,渾身都在發(fā)抖,但還在嘴硬:“這……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不是偷的,不是搶的……”
但更讓人震驚的,還在后面。
在包裹的最底下,壓著幾樣不起眼的東西:一張因為年代久遠而泛黃的地契,幾件款式老舊、但做工精美的女人首飾,還有一個……還有一個通體血紅,上面用篆體刻著一個“林”字的血玉扳指!
趙科長在看到那個血玉扳指的瞬間,瞳孔猛地一縮!
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將那個扳指拿起,翻來覆去地看。
他立刻對身邊的李所長壓低了聲音說:“老李!你記不記得,十幾年前,咱們還沒解放的時候,前門林家布行的那樁滅門懸案?當(dāng)時報案說,丟失的證物里,就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血玉扳指!”
李所長一聽,也倒吸一口涼氣!那可是當(dāng)年轟動整個北平的大案,一家十一口人,一夜之間全被殺了,手段極其殘忍,因為時局動蕩,一直沒能破案!
“王……王麻子!”趙科知的音都在顫抖,他一把抓住王麻子的衣領(lǐng),幾乎是吼出來的,“你老實交代!這東西是哪來的?!林家的滅門案,是不是你干的?!”
王麻子在看到那個血玉扳指被翻出來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徹底完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臉色變得如同死灰,雙腿一軟,像一灘爛泥一樣跪在了地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開始語無倫次地交代起當(dāng)年自己如何為了侵吞林家財產(chǎn)而犯下的滔天罪行。
一樁塵封了十幾年的血腥懸案,竟然在今天,在這個小小的四合院里,被意外破獲!
在場的所有人,都用一種看魔鬼般的眼神看著王麻子。
“天哪!王麻子是殺人犯!”
“太可怕了!我昨天還讓他幫我磨了菜刀!”
“我想起來了!有一次我家孩子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我還罵他是個臭磨刀的!他當(dāng)時看我的眼神……現(xiàn)在想起來,真后怕??!”
院里的鄰居們議論紛紛,聲音里充滿了恐懼和后怕。誰也想不到,這個平時看起來最老實巴甘、沉默寡言的鄰居,竟然是個身負數(shù)條人命的劊子手!
前院的搜查,以一種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方式,掀開了驚天的波瀾。
趙科長壓下心中的震驚,他知道今天這趟沒白來。他揮手讓人將已經(jīng)癱軟的王麻子用手銬銬起來,然后,他的目光,終于正式投向了四合院的核心——中院。
那里,還有更大的魚,在等著他去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