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知許的敲門聲像暴雨砸在門板上。
我拉開門時,他站在屋檐昏黃的燈光下,胸口劇烈起伏,手里還抓著那個被雨水浸濕的紙箱。
「程鹿鳴!」他的聲音沙啞,「你又發(fā)什么瘋?」
我沉默地仰起臉,讓他看清我左頰上猙獰的掌印。
淤血在皮下蔓延,五道指痕泛著紫,像烙印在皮膚上的恥辱印記。
沈知許的瞳孔驟然緊縮。
「你……怎么會……」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我臉頰時頓住,「我沒用那么大力氣……」
我冷笑一聲,躲開他的觸碰。
曾經(jīng)我連被紙劃傷都要舉到他眼前,故意癟著嘴說「知許哥哥吹吹」。
那時他總是一邊嫌棄「嬌氣包」,一邊小心翼翼給我貼創(chuàng)可貼。
可也是他,親手給了我一巴掌。
沈知許沒見過我這么冷漠的樣子,一時間有點不可置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鹿鹿。只是你在公司欺負一個小姑娘,我一時間生氣……」
我打斷他:「既然你來了,那我就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們分手了,程沈兩家的聯(lián)姻也取消了?!?/p>
「沈知許,以后請你叫我全名,路上遇見了也別到我面前來,更不要像今天一樣來敲我家門?!?/p>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被刺痛。
夜色從我們之間的縫隙滲進來,把他輪廓鍍上一層冰冷的藍。
「滾吧?!刮业种T框,聲音很輕,「沈知許?!?/p>
沈知許滿臉困惑地看著我:「是因為我護著付玥萱,還是因為我打了你一巴掌?」
他眼底翻涌著我讀不懂的情緒,「程鹿鳴,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心眼?」
「沈知許,」?我慢慢掰開他抓著門框的手指,「不是一巴掌的事,是你選擇了站在欺負我的人那邊?!?/p>
樓道聲控?zé)敉蝗幌纭?/p>
在黑暗吞沒我們之前,我最后看見的是他通紅的眼眶。
和當(dāng)年那個為我打架受傷,卻笑著說「不疼」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沈知許站在原地,紙箱「咚」地掉在地上。
一顆玻璃星星滾出來,在燈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沈知許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像是不認(rèn)識眼前的人。
他見過我哭,見過我笑,見過我撒嬌耍賴,唯獨沒見過我這樣。
冷得像塊冰,連眼神都淬著寒意。
「我不是故意的,鹿鹿?!?他喉結(jié)滾動,聲音發(fā)澀,「我當(dāng)時只是氣昏頭了……」
我搖搖頭:「我不想聽?!?/p>
夜風(fēng)從樓道窗戶灌進來,吹散了我最后一句話:「沈知許,不要再來找我了。」
沈知許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他的眼睛紅得嚇人,像頭被激怒的困獸。
「至于嗎?」?他咬牙切齒,「就為了一巴掌,你要把二十年的情分全抹掉?程鹿鳴,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可理喻?」
我靜靜地看著他暴怒的樣子,忽然想起初三那年有男同學(xué)調(diào)戲我,沈知許也是冷著一張臉把對方揍到求饒。
如今他這副模樣,竟是為了討伐我。
「至于,沈知許,我說至于。」?我回答。
沈知許突然笑了,那笑聲比夜風(fēng)還冷:「好,很好?!?
他松開我的手,「分手就分手,程鹿鳴,你好樣的,希望你別哭著回來求我。」
他轉(zhuǎn)身離開時撞翻了樓道里的綠植,花盆碎裂的聲音驚亮了花園的聲控?zé)簟?/p>
我站在明滅的光影里,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
就像看著童年那個為我打架的少年,徹底消失在時光里。
隔壁傳來「咔噠」的鎖舌彈響。
沈叔叔站在門口。
他看到我,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那晚我做了個夢。
夢見十八歲的沈知許在星空下對我喊:「程鹿鳴,我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