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
他再次開口,聲音里那絲隱藏的笑意終于浮出水面,如同冰層下的暗流,“請叫我一聲‘哥哥’?!?/p>
“轟——!”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羞恥感瞬間沖上我的頭頂,臉頰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燙。
車廂內(nèi)再次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
他到底想干什么?在這種地方,這種時(shí)刻,提出這種近乎輕佻的要求?!
“先生!時(shí)間!怪物要追來了!”
駕駛員漢克焦急地低吼,聲音因恐懼而變調(diào)。
遠(yuǎn)處隧道深處,那種濕黏的刮擦聲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似乎真的在逼近!
塞拉斯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我臉上,帶著不容抗拒的耐心和一絲惡趣味得逞的期待。
時(shí)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油鍋里煎熬。
身后同伴們壓抑的呼吸聲,駕駛員絕望的眼神,隧道深處越來越近的恐怖聲響,還有艾米莉亞生死未卜的處境……
所有的壓力都匯聚成一股洪流,沖擊著我搖搖欲墜的防線。
我深吸了一口混雜著血腥和魚腥味的冰冷空氣,抬起眼,對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灰色眼眸。
聲音出口,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清冷:
“哥哥?!?/p>
兩個(gè)字,清晰,干脆,沒有任何起伏,如同在陳述一個(gè)客觀事實(shí)。
索恩·馮·克萊斯特的喉結(jié),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
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灰色的眼眸深處,卻驟然亮起一簇奇異的光芒,仿佛平靜的湖面投入了星辰,瞬間點(diǎn)燃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滿足和愉悅。
情緒濃烈而純粹,幾乎要沖破他完美的表象。
“很好?!彼偷偷赝鲁鰞蓚€(gè)字,尾音帶著一絲奇異的喑啞。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奇異的、無法抗拒的透明感毫無征兆地包裹了我的全身。
仿佛整個(gè)人瞬間沉入了溫暖粘稠的液體之中,視覺、聽覺、觸覺都在飛速地抽離、模糊。
周圍的景象——驚恐的同學(xué),昏暗的車廂,應(yīng)急燈慘白的光——如同被水浸濕的油畫,迅速暈染、扭曲、褪色。
在意識徹底陷入模糊前的最后一剎,我拼盡全力,將目光投向索恩·馮·克萊斯特。
我看到他抬起了那只戴著星云腕表的手,五指張開,對著車廂內(nèi)其余所有人,做了一個(gè)極其優(yōu)雅、如同指揮家收束樂章般的手勢。
無聲無息。
凱瑟琳臉上絕望的淚水、珍妮弗因恐懼而瞪大的眼睛、瑪莎緊緊抓著座椅的手指、駕駛員漢克疲憊而警惕的神情、獨(dú)眼列車員扭曲的手臂……
車廂內(nèi)所有的身影,連同他們身上沾染的血跡、灰塵,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畫,瞬間變得透明、稀薄,然后徹底消失在空氣里!
整個(gè)第三節(jié)車廂,除了我和他,瞬間變得空空蕩蕩。
只有應(yīng)急燈還在不知疲倦地亮著,映照著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細(xì)微的能量漣漪。
他……把所有人都傳送走了。
就在我眼前!動作輕描淡寫,如同拂去一粒塵埃!
一股巨大的驚愕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貫穿了我全身的麻痹感。
他真的有這種力量……而且故意讓我看見。
故意讓我成為最后一個(gè)見證者?
索恩似乎感應(yīng)到了我意識中翻騰的驚濤駭浪。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正面對著我正在變得透明的身影。
隔著那層粘稠的、即將徹底隔絕視界的能量薄膜,我清晰地看到他嘴角勾起了一個(gè)極其明顯的弧度。
那不再是之前若有似無的戲謔,而是一個(gè)真切的、帶著純粹愉悅和某種得償所愿般滿足的微笑。
“晚晚小姐,”
他低沉的聲音穿透了能量的薄膜,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意識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飾的輕松和愉快,“期待我們的下次見面。”
視野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最后定格的畫面,是他站在空蕩破敗的車廂中央,姿態(tài)閑適,對著我微微頷首致意,如同在告別一場完美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