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無聲的獵殺者)
冰冷的雨絲，如同細密的銀針，持續(xù)刺穿著城市的脈絡，也刺穿著路明非（林默）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他站在小花園濕冷的泥濘中，左手緊握著那塊沾染著繪梨衣鮮血的橡皮擦，仿佛那是連接她脆弱生命的唯一紐帶，右手則死死攥著酒德麻衣給予的、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黑色手機。而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穿透雨幕，牢牢鎖定在灌木叢陰影中那個穿著仕蘭校服的男生身上。
那個男生——面容普通，木訥，黑框眼鏡，厚書——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書呆子形象。然而，那雙透過鏡片投射過來的眼神，卻徹底撕碎了這層偽裝。冰冷、漠然、毫無生氣，如同精密儀器掃描著目標參數(shù)，又像是深潭古井，不起絲毫波瀾。 這絕非一個高中生應有的眼神！更讓路明非（林默）脊背發(fā)寒的是，對方校服口袋邊緣，那抹暗銀色金屬的冰冷反光，與昨夜廢棄倉庫中那個差點要了他命的言靈測試裝置材質(zhì)，如出一轍！
他是誰？
卡塞爾執(zhí)行部安插的暗樁？施耐德冰冷目光的延伸？
酒德麻衣口中那神秘的“禮物”？一個活體監(jiān)視器？
還是……那個擁有“蛇形印記”、與“黑鴉”交易有關的危險人物？！
巨大的疑問和更深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路明非（林默）的心臟。施耐德剛剛離去，那死寂的獨眼和“上杉繪梨衣”的名字如同烙印燙在腦海，繪梨衣蜷縮在冰冷金屬房間、指尖染血的模糊畫面更是讓他心如刀絞。而現(xiàn)在，這個身份不明的監(jiān)視者，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隨時可能發(fā)出致命一擊！
“路……路明非？”癱坐在地上的蘇曉檣，帶著哭腔的微弱聲音打破了死寂。她被施耐德的恐怖氣息和眼前詭異的氣氛徹底嚇懵了，眼神空洞地看著路明非（林默）僵硬的背影，又驚恐地瞟向灌木叢方向。
路明非（林默）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蘇曉檣。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監(jiān)視者身上。體內(nèi)的龍血在施耐德的威壓和此刻的緊張對峙下，不安地低吼著，卻又被強行壓制。繪梨衣……為了繪梨衣，必須冷靜！必須弄清楚這個人的底細！
他強迫自己邁開如同灌了鉛的雙腿，無視全身“渦”反噬帶來的撕裂般劇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憊，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朝著灌木叢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濕滑的泥濘里，發(fā)出輕微的“噗嗤”聲，在這壓抑的雨聲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那個男生——姑且稱之為“監(jiān)視者”——依舊靜靜地站著，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如同設定好程序的機器般，冷漠地“注視”著路明非（林默）的靠近。這種絕對的平靜，反而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心悸。
距離在縮短。五米……三米……一米……
路明非（林默）甚至能看清對方鏡片上凝結的細小水珠，能感受到那股非人的、毫無情緒波動的氣息。他停下腳步，與監(jiān)視者隔著稀疏的灌木，無聲地對峙。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滑過緊繃的臉頰。
“你是誰？”路明非（林默）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強行壓抑的顫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龍威，“卡塞爾？還是……‘黑鴉’的人？”他緊緊盯著對方，試圖從那死水般的眼眸中捕捉到一絲破綻。
監(jiān)視者沒有回答。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他只是微微側了側頭，仿佛在調(diào)整接收信號的角度，目光精準地掃過路明非（林默）緊握橡皮擦的左手，和他口袋里那部黑色手機的輪廓。然后，他的視線重新定格在路明非（林默）的臉上，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漠然。
絕對的沉默。 如同面對一堵冰冷的、毫無縫隙的墻。
路明非（林默）的心沉了下去。對方顯然受過極其專業(yè)的訓練，或者……根本就不是人類？這種油鹽不進的狀態(tài)，讓他無從下手。硬拼？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無異于自殺。繪梨衣還在等著他，他不能在這里倒下！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路明非（林默）口袋里的黑色手機，再次震動了一下。是酒德麻衣！
他強忍著立刻查看的沖動，目光依舊死死鎖定監(jiān)視者。對方似乎對手機的震動毫無反應，仿佛那只是無關緊要的背景噪音。
路明非（林默）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夾雜著泥土和鐵銹的味道涌入肺腑，帶來一絲刺痛，卻也讓他混亂的頭腦清醒了一瞬。不能在這里耗下去！ 施耐德隨時可能殺個回馬槍，蘇曉檣這個目擊者也需要安置。他必須離開，必須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消化這爆炸性的信息，制定下一步計劃！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如同人偶般的監(jiān)視者，仿佛要將這張臉刻進腦海。然后，他猛地轉身，不再猶豫，快步走向依舊癱軟在地的蘇曉檣。
“起來！”路明非（林默）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一把將失魂落魄的蘇曉檣從泥水里拽了起來，“不想死在這里，就跟我走！忘掉剛才看到的一切！忘掉那個男人！忘掉我說過的話！否則，誰也救不了你！”他的眼神銳利如刀，帶著血絲，充滿了警告。
蘇曉檣被他眼中的狠厲和話語中的死亡威脅徹底震住，驚恐地點著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路明非（林默）的手臂，跌跌撞撞地被他拉著，逃離了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小花園。
自始至終，那個灌木叢陰影中的監(jiān)視者，都如同凝固的雕塑，一動不動，只有那雙冰冷的眼睛，如同最精準的攝像頭，無聲地記錄著路明非（林默）和蘇曉檣倉惶離去的背影，消失在迷蒙的雨幕深處。
(承：血淚囚籠與“蛇”的悲鳴)
路明非（林默）沒有回那個危機四伏的家。他憑借著“林默”的記憶和對城市犄角旮旯的了解，帶著驚魂未定的蘇曉檣，七拐八繞，最終鉆進了一片老舊、即將拆遷的城中村。在一棟墻壁斑駁、散發(fā)著霉味和灰塵氣息的筒子樓里，他用一根藏在門框縫隙里的備用鑰匙，打開了一間位于頂樓盡頭、幾乎被廢棄的小屋。
這是“林默”曾經(jīng)為了躲避追債和麻煩，偷偷租下的“安全屋”。狹小、破敗，只有一張吱呀作響的木板床、一張缺腿的桌子和一個布滿蛛網(wǎng)的窗戶。但此刻，這里卻是唯一的避風港。
“待在這里，鎖好門，天亮之前別出來，也別聯(lián)系任何人！”路明非（林默）將蘇曉檣推進去，語氣冰冷，“如果不想像陳雯雯一樣，或者更糟，就照我說的做！”他關上門，從外面用一根銹蝕的鐵絲別住門栓，確保從里面無法輕易打開。
蘇曉檣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抱著膝蓋，身體還在微微發(fā)抖，眼神空洞地望著布滿灰塵的地面，徹底被恐懼淹沒。
路明非（林默）沒有停留。他迅速離開筒子樓，在迷宮般的巷弄中穿梭，確認沒有尾巴后，才閃身進入另一棟同樣破敗的樓里，用另一把鑰匙打開了另一間幾乎一模一樣的安全屋。這里，才是他為自己準備的藏身點。
關上門，隔絕了外面淅瀝的雨聲和潮濕的寒氣，路明非（林默）才如同虛脫般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喘息。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全身的劇痛和疲憊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著墻壁，顫抖著掏出那部黑色手機。
屏幕上，是酒德麻衣發(fā)來的新信息：
“監(jiān)視者，代號‘觀察者A’，卡塞爾學院執(zhí)行部預備專員，楚子航。你的‘禮物’之一。好好利用，別被‘君焰’燒成灰。代價：待付?！?/p>
楚子航！
卡塞爾學院！執(zhí)行部預備專員！
那個傳說中的超A級殺胚！未來的獅心會會長！
酒德麻衣竟然把他稱為“禮物”？還特意點出他的言靈是“君焰”？！
路明非（林默）的心臟狂跳！震驚之余，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酒德麻衣的能量和情報能力，簡直恐怖！她竟然能知道卡塞爾執(zhí)行部預備專員的信息，甚至能將其動向稱為“禮物”？！這背后的“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而所謂的“利用”……又是什么意思？讓兩個S級自相殘殺嗎？
更讓他心驚的是“代價：待付”這四個字。如同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不知何時會落下。
他甩甩頭，暫時將這些紛亂的念頭壓下。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他點開之前那條信息，再次死死盯住那張模糊的截圖——繪梨衣蜷縮在冰冷金屬房間的角落，暗紅長發(fā)披散，肩膀顫抖，指尖染血！
源氏重工！地下深層！48小時內(nèi)！口腔黏膜破損！
每一個詞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心上。他們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劇烈的嘔吐？還是……更殘忍的對待？蛇岐八家不是應該保護她嗎？猛鬼眾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那個“黑鴉”上的蛇紋男人，是否與此有關？
他必須知道！必須看到她！現(xiàn)在！
強烈的沖動驅(qū)使著他。他再次掏出那塊染血的橡皮擦，緊緊握在手心，感受著那微弱的、屬于繪梨衣的氣息。這是他唯一的媒介！他閉上眼，集中全部精神，強忍著“渦”反噬帶來的靈魂撕裂感和“蛇”的殘留影響，再次嘗試溝通體內(nèi)那屬于龍族的、名為“蛇”的言靈之力！
“蛇……帶我去她身邊……讓我看到她……”他在心中無聲地呼喚，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目標直指——東京，源氏重工，地下深層！
“嗡……”
一股冰冷、滑膩、帶著劇毒般氣息的力量，再次從他意識深處被艱難地拉扯出來！劇烈的頭痛如同鋼針穿刺！視野邊緣瞬間出現(xiàn)詭異的、如同蛇類復眼般的重影和光斑！無數(shù)破碎的、嘈雜的、來自四面八方的信息流如同失控的洪水，瘋狂涌入他的腦?！侵写宸蚱薜臓幊场⑦h處KTV的嘶吼、下水道老鼠的窸窣、甚至隔壁蘇曉檣壓抑的啜泣……信息過載的痛苦讓他眼前發(fā)黑，幾乎嘔吐！
“繪梨衣……繪梨衣……”他死死咬著牙，牙齦再次滲出血絲，將全部意念、所有的意志力，都灌注到那個名字，那個地點！過濾！聚焦！為了繪梨衣！
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拉伸……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無數(shù)模糊的光影飛速掠過。他感覺自己仿佛化作了一條無形的信息之蛇，在冰冷的數(shù)據(jù)洪流和鋼筋水泥的叢林中急速穿行，跨越山川與海洋，朝著那個既定的坐標瘋狂游弋！
阻力！巨大的阻力！仿佛有無形的屏障在阻擋他的窺探！那是源氏重工強大的反精神探測結界！還有……某種更陰冷、更污穢的力量在干擾！
“呃啊！”路明非（林默）發(fā)出痛苦的悶哼，額頭青筋暴起，冷汗如雨。但他沒有放棄！繪梨衣在等著他！ 他瘋狂地壓榨著這具身體和靈魂的每一分潛力，意念如同鉆頭般狠狠刺向那層屏障！
“嘶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聲音在意識中響起！眼前的景象猛地一清！
他“看”到了！
不再是模糊的截圖，而是……實時的畫面！
依舊是那個冰冷、充滿科技感的金屬房間，墻壁是冰冷的銀灰色合金，布滿了復雜的管道接口和閃爍著微光的指示燈。房間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如同水晶棺般的透明圓柱形容器，里面充滿了淡藍色的、散發(fā)著微弱熒光的液體。容器表面，隱約可見細密的、如同神道教符咒般的暗金色紋路流轉。
而繪梨衣，就在那容器之中！
她穿著單薄的白色實驗服，長長的暗紅色頭發(fā)如同海藻般在淡藍色的液體中漂浮、散開，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她的身體蜷縮著，雙臂環(huán)抱著膝蓋，像是一個在母體中沉睡的嬰兒，又像是一個被禁錮在琥珀中的精靈。無數(shù)細小的、如同神經(jīng)束般的透明管線，連接在她白皙的脖頸、手腕和太陽穴上，另一端沒入容器壁的接口中。
她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長長的睫毛緊閉著，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嘴唇失去了往日的粉嫩，呈現(xiàn)出一種虛弱的淡紫色。最讓路明非（林默）心碎的是，她的嘴角，殘留著一絲已經(jīng)干涸的、暗紅色的血跡！正是口腔黏膜破損的證明！那抹暗紅，在淡藍的液體中暈染開，如同水中綻放的、凄艷絕望的彼岸花。
他們把她當成了實驗品！
憤怒的火焰瞬間吞噬了路明非（林默）的理智！他恨不得立刻撕碎這冰冷的牢籠！然而，就在他情緒劇烈波動的瞬間，“蛇”的視野劇烈晃動起來！
就在這時，金屬房間厚重的合金門無聲地滑開了。
一個穿著筆挺白色研究員制服、戴著金絲眼鏡、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面容儒雅，眼神卻銳利而冰冷，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感，如同在觀察一件珍貴的實驗標本。他的胸口，別著一個銀質(zhì)的徽章，上面刻著源氏重工的標志和一個小小的“橘”字。
橘政宗！ 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源稚生的養(yǎng)父！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橘政宗走到容器前，隔著透明的艙壁，靜靜地看著里面沉睡的繪梨衣。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溫情，只有冰冷的計算和一種……狂熱的期待？仿佛在欣賞一件即將完成的、完美的藝術品。
他抬起手，按下了容器旁邊控制臺上的一個按鈕。
“嗡……”
容器內(nèi)的淡藍色液體開始微微波動，發(fā)出低沉的嗡鳴。連接在繪梨衣身上的那些透明管線，瞬間亮起了刺目的紅光！一股強大的、帶著強制喚醒意味的能量波動，猛地注入繪梨衣的身體！
“唔……”容器中，繪梨衣的身體猛地一顫！緊閉的雙眼痛苦地皺起！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她無意識地張開嘴，似乎想要呼喊，卻只吐出一串細小的氣泡，嘴角那絲干涸的血跡被液體暈開，如同在水中綻放的凄艷之花！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仿佛在虛空中抓撓著不存在的救贖。
“不——！”路明非（林默）在意識中發(fā)出無聲的咆哮！怒火和心痛如同巖漿般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住手！放開她！
橘政宗對繪梨衣的痛苦視若無睹，他的目光緊緊盯著旁邊一塊巨大的屏幕。屏幕上，無數(shù)復雜的數(shù)據(jù)流如同瀑布般瘋狂刷新，其中幾條代表生命體征和能量反應的曲線正在劇烈地波動、攀升！一個象征著龍血純度的古老巴紋符號，在屏幕中央閃爍著危險的紅光。
“還不夠……‘月讀命’……你的力量……遠不止于此……”橘政宗喃喃自語，聲音透過“蛇”的感知傳來，冰冷而狂熱，帶著一種近乎宗教般的虔誠與瘋狂。他再次按下一個按鈕！
更強烈的能量脈沖注入！
“啊——！”繪梨衣的身體劇烈地弓起！如同遭受了電擊！暗紅色的長發(fā)在水中狂亂地舞動！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p>
不再是路明非（林默）記憶中純凈如琉璃的眸子，而是……一片空洞的、燃燒著熔金般熾烈光芒的豎瞳！ 充滿了非人的暴戾、痛苦和……無盡的毀滅欲望！如同被強行喚醒的、失去理智的兇獸！那豎瞳深處，仿佛倒映著燃燒的高天原！
龍化！他們在強行刺激她的血統(tǒng)，讓她龍化！
“吼——！”一聲非人的、充滿痛苦與暴怒的嘶吼，仿佛穿透了容器，穿透了空間，直接在路明非（林默）的靈魂深處炸響！那嘶吼中蘊含的絕望與毀滅意志，讓路明非（林默）的靈魂都為之戰(zhàn)栗！
“噗！”路明非（林默）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精神沖擊和憤怒，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的景象如同碎裂的鏡子般崩散！“蛇”的力量瞬間中斷！劇烈的頭痛和強烈的反噬讓他眼前一黑，直接昏死過去，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中依舊死死攥著那塊染血的橡皮擦，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屬于繪梨衣的溫度。
(轉：痛楚熔爐與君焰殺機)
不知過了多久，路明非（林默）被一陣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全身撕裂般的劇痛喚醒。他掙扎著睜開沉重的眼皮，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躺在安全屋冰冷的地上，窗外天色已經(jīng)蒙蒙亮，雨似乎停了，但空氣依舊濕冷刺骨，帶著城中村特有的、潮濕的霉味和遠處早點攤飄來的油膩氣息。
繪梨衣痛苦嘶吼的畫面和橘政宗冰冷狂熱的臉，如同噩夢般烙印在腦海，讓他心臟一陣陣抽痛。憤怒、無力感和對繪梨衣處境的深切擔憂，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內(nèi)心。必須盡快！必須變強！必須去東京！刻不容緩！
他掙扎著坐起身，靠在墻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的疼痛。目光落在酒德麻衣給的黑色手機上。他強忍著靈魂仿佛被撕裂的眩暈感和身體的劇痛，點開里面那個名為“渦·初階引導”的程序。
程序界面極其簡潔，只有幾行冰冷的文字和一幅復雜的人體能量運行圖。文字晦澀難懂，充滿了煉金術語和古老龍文注釋，但核心思想?yún)s異常清晰：引導體內(nèi)因“渦”覺醒而狂暴紊亂的空間能量，將其約束在特定的“回路”中，如同馴服野馬套上韁繩。過程……痛苦且危險，稍有不慎，狂暴的空間之力就會從內(nèi)部將他撕碎，連渣都不剩！
沒有退路！為了繪梨衣！
路明非（林默）眼神一凝，如同即將赴死的武士。他按照引導圖的指示，嘗試集中精神，用意念去感知、去觸碰體內(nèi)那股如同脫韁野馬般、帶著撕裂感的狂暴力量。那力量蟄伏在他的血脈深處，如同躁動的、充滿毀滅欲望的活物。
“呃！”意念接觸的瞬間，一股比“蛇”反噬更劇烈的、仿佛靈魂被無形的空間利刃反復切割的劇痛猛地襲來！他悶哼一聲，眼前發(fā)黑，差點再次昏厥。皮膚下的血管如同有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在穿刺、攪動，隱隱透出詭異的銀灰色光芒，皮膚表面甚至出現(xiàn)了細微的、如同瓷器裂紋般的空間扭曲痕跡！
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再次滲出血絲，咸腥味在口中彌漫。腦海中瘋狂回想著繪梨衣蜷縮在容器中的身影，回想著她痛苦睜開的熔金豎瞳！這份痛苦，比起她承受的，又算得了什么？！她在那冰冷的囚籠里，連嘶吼都發(fā)不出聲音！
“繪梨衣……等我……我一定會救你出來……”他心中默念，如同最虔誠的禱告，也是支撐他堅持下去的唯一信念。他再次凝聚起近乎潰散的意念，如同最笨拙的工匠，一點一點，艱難地引導著那股狂暴的空間之力，試圖將其納入那玄奧的“回路”之中。每一次微小的成功，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在用自己的骨頭搭建橋梁；每一次失敗的反噬，都讓他如同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行走，隨時可能粉身碎骨。
時間在極致的痛苦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汗水混合著血水（牙齦和之前嘔血殘留）浸透了他單薄的衣服，在冰冷的地面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身體因為劇痛而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卻燃燒著越來越旺盛的、近乎偏執(zhí)的火焰！那是對繪梨衣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小時。當窗外天色大亮，城中村嘈雜的市井聲（叫賣聲、孩童哭鬧聲）隱約傳來時，路明非（林默）終于勉強將一絲微弱得可憐的空間之力，導入了“回路”的起始點。
“嗡……”
一聲極其微弱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響起。他感覺體內(nèi)那無處不在的、撕裂靈魂般的劇痛，似乎……減輕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絲？同時，一種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對周圍空間的“感知”能力，如同新生的觸角，悄然延伸開來。他能“感覺”到身下冰冷水泥地的堅硬輪廓，感覺到空氣中塵埃飄動的軌跡，甚至……感覺到門外走廊里，那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呼吸聲？！平穩(wěn)、悠長，如同潛伏的獵豹！
有人！就在門外！而且絕非普通居民！
路明非（林默）瞬間從引導狀態(tài)中驚醒！全身肌肉瞬間繃緊！是楚子航？還是……其他人？施耐德的人找來了？！
他屏住呼吸，強忍著劇痛和極度的虛弱，如同受傷的野獸般，悄無聲息地挪到門邊，將耳朵貼在冰冷的、布滿灰塵的門板上。
門外，一片死寂。仿佛剛才的感知只是錯覺。
但路明非（林默）不敢大意。他小心翼翼地透過門板上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細小裂縫，向外窺視。
走廊里空無一人。清晨微弱的陽光從盡頭的窗戶斜射進來，照亮飛舞的塵埃。
錯覺？不！ 路明非（林默）的直覺如同警鈴般瘋狂作響！剛才絕不是錯覺！那種被冰冷目光鎖定的感覺，和楚子航如出一轍！他就在附近！或者說……他剛剛離開？
就在這時——
“砰！砰！砰！”
粗暴的砸門聲，如同重錘般狠狠敲在路明非（林默）緊繃的神經(jīng)上！不是他這間安全屋的門，而是……隔壁！蘇曉檣藏身的那間屋子！
“開門！警察！查暫住證！”一個粗魯?shù)?、帶著明顯地方口音的男聲在門外吼道，伴隨著更加用力的砸門聲，震得老舊的樓板都在簌簌掉灰。
警察？查暫住證？這種時候？這種地方？
路明非（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攫住了他！這絕不是巧合！是沖著蘇曉檣來的！是為了滅口？還是為了追查橡皮擦的下落？！
“砰！砰！砰！”砸門聲越來越響，帶著一種不耐煩的暴戾?！霸俨婚_門，老子踹了！”
隔壁房間里，傳來蘇曉檣驚恐到變調(diào)的尖叫和什么東西被撞倒的聲音。
路明非（林默）貼在門縫上，心臟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他看到兩個穿著不合身、皺巴巴“警服”的男人，正兇神惡煞地砸著蘇曉檣的門。他們的動作粗魯，眼神兇狠貪婪，腰間鼓鼓囊囊，顯然藏著家伙，渾身散發(fā)著市井流氓的痞氣，根本不像是正規(guī)警察，更像是……喬裝打扮的打手！趙家的人？還是……那個蛇紋男人派來的？！
他們的目標，是蘇曉檣！
“轟?。 币宦暰揄?！那扇本就老舊的木門，被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狠狠一腳踹開！木屑紛飛！
“啊——！”蘇曉檣發(fā)出凄厲到破音的尖叫！
“媽的，小娘皮躲得挺深！害老子好找！”踹門的打手獰笑著沖了進去。
“放開我！你們是誰？！救命??！路明非——！”蘇曉檣的哭喊和絕望的掙扎聲傳來，帶著對路明非（林默）名字的最后一絲希冀。
路明非（林默）的拳頭瞬間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幾乎掐出血來！怒火在胸中如同火山般噴發(fā)！又是為了繪梨衣！蘇曉檣是因為橡皮擦才被卷入的！她喊了我的名字！我……不能見死不救！ 雖然引導“渦”只完成了一絲，身體依舊虛弱劇痛如同散架，靈魂的創(chuàng)傷還在灼燒，但他必須出手！這是他欠她的！也是他作為“Sakura”必須守護的底線！
就在他準備不顧一切沖出去時，異變再生！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走廊盡頭的樓梯口陰影處。
是楚子航！
他依舊穿著那身仕蘭中學的校服，戴著黑框眼鏡，手里拿著那本厚厚的書，看起來人畜無害。但他的眼神，卻比這清晨的空氣更加冰冷。他平靜地看著那兩個打手將哭喊掙扎的蘇曉檣從房間里粗暴地拖拽出來，如同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默劇，又像是在評估清除目標的必要性。
路明非（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楚子航要做什么？袖手旁觀？還是……執(zhí)行部冷酷的清除程序？！
“喂！小子！看什么看！滾遠點！警察辦案！”另一個打手發(fā)現(xiàn)了楚子航，惡聲惡氣地吼道，手已經(jīng)摸向了腰間的家伙。
楚子航?jīng)]有理會他的叫囂。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兩個打手，最后落在了被他們抓住、滿臉淚痕、眼神絕望如同待宰羔羊的蘇曉檣身上。他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然后做出了清除的決定。
然后，他緩緩抬起了左手。那只手，修長、穩(wěn)定，沒有一絲顫抖。更令人心悸的是，他鏡片后的雙眼，瞬間點燃了熔金般的熾烈光芒——黃金瞳！ 一股令人窒息的、帶著硫磺與毀滅氣息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潮水般彌漫開來！
路明非（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他感覺到一股極其恐怖、極度凝聚的、帶著毀滅性高溫的能量，正在楚子航抬起的掌心瘋狂匯聚！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灼熱、扭曲！光線仿佛都被那掌心的一點熾白所吞噬！一股硫磺般的焦灼氣息彌漫開來！
言靈·君焰！
雖然只是初階，但那壓縮到極致的、如同即將爆裂的微型熔爐般的光球，散發(fā)出的毀滅氣息，讓路明非（林默）隔著門板都感到皮膚刺痛，毛發(fā)卷曲！這一擊下去，將是劇烈的爆炸，別說那兩個打手，連蘇曉檣和這半條走廊都會瞬間化為火海與廢墟！
“不——！”路明非（林默）在心中發(fā)出無聲的、絕望的咆哮！楚子航這個瘋子！他根本不在乎蘇曉檣的死活！他的目標，是清除所有目擊者和潛在威脅！冷酷、高效、如同最精密的殺戮機器！執(zhí)行部的鐵律在他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就在那蘊含著毀滅性能量的光球即將脫手而出的瞬間，路明非（林默）體內(nèi)的龍血在巨大的危機感和對無辜者（因繪梨衣而卷入）的愧疚憤怒驅(qū)使下，瘋狂咆哮！那剛剛被艱難導入“回路”一絲的、微弱得可憐的空間之力，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猛地躁動起來！
來不及思考！為了救下蘇曉檣！為了贖罪！
路明非（林默）幾乎是本能地，將全部意念和那絲狂暴的空間之力，瘋狂地壓向楚子航掌心的君焰光球！目標不是攻擊，而是……干擾！偏移！哪怕只有一絲！讓爆炸遠離蘇曉檣！
“渦·斥！”
他心中無聲吶喊！這是他根據(jù)引導程序，結合自身對“渦”那吞噬湮滅特性的理解，在生死關頭強行模擬出的、最粗淺的空間排斥應用！賭上他剛剛穩(wěn)定一絲的靈魂和殘存的所有力量！
“嗡——！”
一股無形的、扭曲的力場，瞬間在楚子航掌心前方不足半米處生成！范圍極小，強度微弱，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
楚子航那萬年冰封般的眼神，第一次出現(xiàn)了極其細微的波動——一絲真實的驚訝？他掌心的君焰光球，在即將發(fā)射的剎那，被這突兀出現(xiàn)的、微弱卻極其詭異的扭曲力場，猛地向上方推高了一小段距離！
“轟——?。?！”
壓縮到極致的君焰光球，在離楚子航掌心不足一米的上方轟然爆裂！沒有射向墻壁，而是在半空中炸開！
恐怖的爆炸聲瞬間撕裂了清晨的寧靜！刺目的火光伴隨著灼熱到極致的氣浪，如同怒放的紅蓮，猛地向四周擴散！灼熱的氣流如同重錘般狠狠撞在路明非（林默）藏身的門板上！木門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走廊盡頭的窗戶玻璃瞬間被震碎！墻壁被高溫和沖擊波掃過，大片墻皮剝落、焦黑！濃煙和刺鼻的硫磺味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
“啊——！”兩個打手和蘇曉檣被這近在咫尺的爆炸沖擊波狠狠掀飛，重重摔在地上，發(fā)出凄厲的慘叫！他們離爆炸中心最近，雖然路明非（林默）的干擾讓光球沒有直接命中他們，但爆炸的余波依舊讓他們?nèi)缤粊G進了熔爐，頭發(fā)眉毛瞬間焦卷，皮膚灼傷，耳膜轟鳴！
楚子航的身影被爆炸的火光和濃煙短暫吞沒。但他很快從中走出，校服上甚至沒有沾染多少灰塵，只有黃金瞳的光芒在煙塵中顯得更加冰冷刺目。他的目光，帶著一絲清晰的、冰冷的探究，穿透門板上的縫隙和彌漫的煙塵，精準地鎖定了門后路明非（林默）的位置！那眼神仿佛在說：找到你了。Sakura。還有……你危險的小把戲。
路明非（林默）背靠著被沖擊波震得嗡嗡作響的門板，大口喘息，冷汗瞬間浸透全身，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強行使用那絲“渦”的力量，讓他本就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靈魂仿佛再次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但他成功了！他改變了君焰的爆炸點！救下了蘇曉檣！雖然代價巨大，并且……徹底暴露在了楚子航的視線之下！
走廊里，兩個被炸得暈頭轉向、渾身灼傷的打手，連滾帶爬地丟下哀嚎的蘇曉檣，尖叫著如同喪家之犬般逃下了樓。蘇曉檣癱軟在地，痛苦地呻吟著，眼神渙散，仿佛失去了靈魂。
楚子航?jīng)]有再看蘇曉檣一眼。他邁開腳步，不疾不徐，如同鎖定獵物的猛獸，朝著路明非（林默）藏身的安全屋門口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路明非（林默）的心跳上，帶著冰冷的殺意，踏過焦黑的地面和散落的墻皮。
路明非（林默）的心沉到了冰冷的深淵。避無可避！他握緊了拳頭，體內(nèi)殘存的力量和龍血在死亡的威脅下再次開始沸騰。為了繪梨衣，他不能死在這里！必須戰(zhàn)斗！
就在楚子航即將走到門口，那冰冷的氣息幾乎穿透門板時，他口袋里的手機——不是酒德麻衣給的黑色手機，而是他自己的——突然震動起來，發(fā)出刺耳的、單調(diào)的鈴聲。
楚子航的腳步頓住了。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那冰冷的眼神似乎波動了一下，閃過一絲絕對的服從。他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
“是，施耐德教授?！背雍降穆曇羝届o無波，如同在匯報天氣，“目標確認?！疁u’的波動已記錄。目擊者處理中……明白。優(yōu)先回收任務。是，立刻執(zhí)行?！彼麙鞌嚯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路明非（林默）藏身的門板，那眼神冰冷依舊，卻似乎多了一絲……任務優(yōu)先的權衡？他沒有再靠近，而是干脆利落地轉身，如同他來時一樣悄無聲息，迅速消失在樓梯口，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路明非（林默）背靠著門板，聽著楚子航離去的腳步聲，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但心中的寒意卻更甚。施耐德的電話！回收任務？什么任務優(yōu)先級比清除他這個“異?！备?？難道是……那個失蹤的U盤芯片？！ 那東西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他掙扎著站起身，推開一條門縫。走廊里，只剩下癱軟如泥、眼神空洞的蘇曉檣，墻壁上那個觸目驚心的焦黑孔洞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毀滅，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和……一絲極其微弱、卻讓路明非（林默）瞬間瞳孔收縮的、熟悉的鐵銹與機油的味道！
是昨晚“查水表”的那兩個混血種打手身上的味道！他們和楚子航……或者說和施耐德的“回收任務”有關？！
他猛地看向蘇曉檣。女孩依舊目光呆滯，但在她因掙扎而凌亂的校服衣領下，靠近鎖骨的位置，路明非（林默）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點異樣——一小塊青黑色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蠕動的……蛇形印記！和她描述的、那個交易橡皮擦的男人手背上的印記，一模一樣！那印記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散發(fā)著不祥的幽光！
蛇形印記！ 竟然出現(xiàn)在蘇曉檣身上？！什么時候？怎么出現(xiàn)的？！難道是在“黑鴉”交易時就被種下的？還是……剛剛？
路明非（林默）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酒德麻衣冰冷的話語：
“代價……開始計算。”
難道……這就是代價的……開端？！蘇曉檣……成了某種媒介或祭品？！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