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氏大廈,頂層會議室。
言霜站在屏幕前,指尖輕點遙控器,一組全新的數(shù)據(jù)分析圖表清晰地呈現(xiàn)出來。
"根據(jù)商總上次指出的問題,我們重新核查了境外監(jiān)管條例。"她的聲音冷靜而清晰,沒有一絲前幾日的動搖,"不僅補全了反洗錢條款的分析,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關(guān)鍵點——"
屏幕切換,一張復(fù)雜的股權(quán)架構(gòu)圖展開。
"周臨用來抵押專利的空殼公司,實際控制人是他的表弟。"言霜的激光筆紅點停在某個節(jié)點,"而這位表弟,恰好是杜氏競爭對手的財務(wù)總監(jiān)。"
會議室里響起一陣低聲議論。
杜云川原本慵懶靠在椅背上的身體突然前傾,眼中閃過一絲銳光。
言霜繼續(xù)道:"這意味著,如果我們以'商業(yè)間諜風(fēng)險'向監(jiān)管部門舉報,不僅能迫使周臨放棄專利,還能讓他的靠山自顧不暇。"
她點擊下一頁,展示出一套完整的法律預(yù)案。
"這是法務(wù)部連夜擬定的方案。"言霜的目光第一次直視商丘竹,"預(yù)計可以再壓低15%的收購價。"
空氣凝固了幾秒。
杜云川突然輕笑出聲:"精彩。"他轉(zhuǎn)頭看向商丘竹,"丘竹,你現(xiàn)在還覺得我挖角是暴殄天物嗎?"
商丘竹沒有理會好友的調(diào)侃。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言霜身上,從她緊繃的下頜線到握著遙控器微微發(fā)白的指尖,最后定格在她沉靜如水的眼睛上。
"不錯。"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會議室瞬間安靜。
這是商丘竹第一次當眾肯定言霜的工作。
"就按這個方案執(zhí)行。"他合上文件夾,起身時西裝褲腿劃過一道利落的線條,"言秘書,下午把詳細計劃發(fā)我郵箱。"
言霜微微頷首,嘴角揚起一個克制的弧度。
這不是她平時那種訓(xùn)練有素的職業(yè)微笑,而是一個真正屬于勝利者的笑容。
明亮,帶著不容忽視的光芒。
10
收購談判當天,會議室里氣氛凝重。
周臨坐在對面,臉色陰沉,手指不停地敲擊桌面,顯然對商氏步步緊逼的條款極為不滿。
他的律師團隊嚴陣以待,文件攤開,隨時準備反駁。
商丘竹坐在主位,神色冷峻,修長的手指輕點桌面,目光銳利如刃。
而在他身旁,言霜安靜地坐著,面前攤開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錄著關(guān)鍵點,手邊是分類整齊的資料夾,每一份都標注得清晰明了。
"周總,關(guān)于專利權(quán)的歸屬問題,我想我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商丘竹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周臨冷笑一聲:"商總,你們提出的條件未免太苛刻了。"
商丘竹沒有立即回應(yīng),只是微微側(cè)眸,目光掃向言霜。
甚至不需要他開口,言霜已經(jīng)抬手,從資料夾中精準地抽出一份文件,輕輕推到他面前。
商丘竹垂眸掃了一眼,正是他想要的那份補充協(xié)議。
他翻開文件,指尖在某一行條款上點了點:"如果周總覺得條件苛刻,那不妨看看這個。"
周臨皺眉接過,臉色瞬間變了。
言霜的目光始終落在商丘竹的指尖,在他即將翻頁的瞬間,她已經(jīng)提前將下一頁的資料調(diào)整好角度,確保他能一眼看到關(guān)鍵數(shù)據(jù)。
而當周臨的律師試圖反駁時,商丘竹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指,言霜便已經(jīng)調(diào)出對應(yīng)的法律條款,投影在屏幕上,精準地堵住了對方的漏洞。
整個談判過程中,兩人之間沒有一句多余的交流,卻仿佛心有靈犀。
商丘竹只需一個眼神,言霜就能立刻遞上他需要的資料。
他稍一停頓,她便能補充他未說出口的論點。
甚至在他微微蹙眉的瞬間,她就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數(shù)據(jù),讓他能更清晰地反駁對方的質(zhì)疑。
周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終,他咬牙拍桌:"夠了!"
會議室瞬間安靜。
商丘竹淡淡地看著他,語氣依舊冷靜:"周總,還有什么問題?"
周臨深吸一口氣,終于頹然坐回椅子上:"……我簽。"
談判結(jié)束,眾人陸續(xù)離場。
"漂亮!"杜云川的擊掌聲在會議室里格外清脆,他斜倚在會議桌邊,沖著言霜豎起大拇指,"言秘書今天這表現(xiàn),簡直是把周臨按在地上摩擦。"
言霜正低頭整理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頓,唇角揚起:"杜總過獎了,主要是商總的談判策略好。"
"少來這套,"杜云川笑著擺手,突然俯身撐在她面前的會議桌上,領(lǐng)帶垂下來晃了晃,"說真的,來杜氏怎么樣?投資部經(jīng)理的位置給你。"
空氣突然凝滯了一瞬。
言霜抬眸,正對上杜云川含笑的桃花眼。
"我......"
她剛要開口,忽然感覺一道冰冷的視線刺在背上。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杜云川顯然也察覺到了,卻故意提高音量:"薪資翻倍,獨立辦公室,直接向我匯報——"他指尖輕輕敲了敲言霜面前的文件夾,"比在這里當個小秘書強多了。"
"多謝杜總厚愛,"言霜合上文件夾,聲音輕柔,"不過我在商氏還有很多要學(xué)習(xí)的。"
杜云川挑眉,目光在她和商丘竹之間轉(zhuǎn)了個來回:"嘖,真是忠心。"
他直起身,從西裝內(nèi)袋掏出一張名片,輕輕塞進言霜的文件夾夾層,"改變主意了隨時找我。"
商丘竹突然開口,"你該滾了。"
杜云川舉手做投降狀,臨走時卻突然俯身在言霜耳邊低語:"你老板生氣的樣子......"溫?zé)岬臍庀⒎鬟^她耳垂,"還挺嚇人的。"
言霜的耳尖瞬間燒了起來。
等杜云川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里,會議室只剩下咖啡機運作的細微聲響。
商丘竹正背對著她簽文件。
"商總......"言霜猶豫著開口。
"去把會議紀要整理出來。"他頭也不回地打斷,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冷峻,"下班前發(fā)我郵箱。"
言霜抿了抿唇:"好的。"
她抱著文件往外走。
文件夾里,杜云川的名片正閃著刺眼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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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沉,商氏集團的大樓燈火通明。
言霜收拾好文件,剛走出電梯,就被一陣歡呼聲嚇了一跳——
“言秘書!這邊!”
收購團隊的同事們齊刷刷地站在公司大堂,薛經(jīng)理手里還舉著個簡陋的紙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慶祝收購成功!”。
言霜愣在原地:“你們……這是?”
“當然是慶功宴?。 蓖斛Q全走過來,“這次多虧了你,周臨那老狐貍才肯簽字,大家商量好了,必須好好宰你一頓!”
“?。俊毖运A苏Q?,有些無措,“我請客?”
“想得美!”薛助理一把攬住她的肩膀,“當然是AA!不過——”她壓低聲音,擠眉弄眼,“杜總走之前偷偷塞給我一張VIP卡,說讓我們?nèi)ァ辍瓢?,酒水全記他賬上?!?/p>
言霜耳尖一熱,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電梯,商丘竹的專屬電梯指示燈還停在頂層。
“別看了,商總不會來的?!毖?jīng)理拍拍她的肩,“他從來不去這種場合?!?/p>
言霜垂下眼睫,輕輕“嗯”了一聲。
“走走走!”大家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推著她往外走,“今晚不醉不歸!”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涌出大樓,夜風(fēng)裹挾著夏末的微醺撲面而來。
言霜被簇擁在中間,聽著同事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要點什么酒,時不時笑著回應(yīng)。
酒吧里燈光迷離,音樂聲震耳欲聾。
言霜坐在角落的卡座,手里捧著一杯莫吉托,薄荷的清涼混著酒精的微醺,讓她緊繃了幾天的神經(jīng)終于稍稍放松。
同事們正鬧哄哄地玩著骰子,笑聲此起彼伏。
王鶴全喝得臉頰泛紅,舉著酒杯非要和她碰杯:“言秘書!這次真的多虧了你!以后咱們就是過命的交情了!”
言霜笑著和他碰杯,剛要喝,手機卻突然在掌心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她手指一僵——媽媽。
她放下酒杯,快步走到酒吧外的露臺上。
夜風(fēng)拂過臉頰,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母親的聲音溫柔得幾乎讓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霜霜,在忙嗎?”
言霜攥緊手機,喉嚨突然有些發(fā)緊:“……沒有?!?/p>
“媽媽想你了。”周雅琴的聲音輕緩,帶著她許久未聞的關(guān)切,“你這幾天都沒回家,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言霜怔住。
她以為媽媽不會主動給她打電話的。
“我……”她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回來住吧,好不好?”周雅琴輕聲嘆氣,“你姐姐的婚紗都定好了,下周就要去婚前旅游了,你也一起來看看?”
言霜望著遠處閃爍的霓虹,胸口泛起一陣酸澀的暖意。
她其實……很想家。
哪怕曾經(jīng)覺得委屈,覺得不被重視,可當媽媽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叫她“霜霜”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從來都沒辦法真正硬起心腸。
“好?!彼p聲答應(yīng),“我今晚就回去?!?/p>
掛斷電話,言霜靠在露臺的欄桿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夜風(fēng)帶著城市特有的喧囂與溫度,吹散了她眼底的濕意。
她轉(zhuǎn)身回到酒吧,同事們已經(jīng)喝得東倒西歪。
薛經(jīng)理迷迷糊糊地抬頭:“言秘書……你要走了?”
“嗯。”她拿起包,笑了笑,“家里有點事?!?/p>
“那、那下次再聚!”王鶴全醉醺醺地揮手。
言霜點點頭,推門走出酒吧。
言霜推開家門的那一刻,溫暖的燈光像潮水一樣涌來,沖散了她身上沾染的夜露與寒氣。
她站在玄關(guān)處,手指還搭在門把上,有些恍惚地望著客廳里的景象。
母親和姐姐言悠正坐在沙發(fā)上,聽到開門聲同時轉(zhuǎn)過頭來,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
"霜霜!"母親走到她面前,雙手捧住她的臉,"你可算回來了,媽媽擔心死了。"
言悠從沙發(fā)里起身過來,接過言霜肩上的背包:"你這丫頭,離家出走也不說一聲,知道我們多著急嗎?"
言霜的眼眶瞬間紅了。
過去一周她住在酒店,想象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而現(xiàn)在,母親和姐姐的關(guān)切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持續(xù)地割著她的心。
"對不起..."她的聲音細如蚊吶。
"別說這些了,回來就好。"母親拉著她的手往餐廳走,"餓了吧?我燉了你最愛喝的雞湯,還放了枸杞和紅棗。"
餐廳的燈光下,那碗冒著熱氣的雞湯金黃透亮,表面浮著一層薄薄的油花,香氣直往言霜鼻子里鉆。
言霜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砸在桌面上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
"怎么哭了?"言悠遞來紙巾,輕輕拍著她的背,"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沒有..."言霜搖頭,抽噎著說,"我就是...就是覺得自己太不懂事了..."
母親坐在她旁邊,用勺子攪動著雞湯散熱,"傻孩子,家人之間哪有隔夜仇??旌葴桑瑳隽司筒缓煤攘?。"
言霜雙手捧著碗,溫?zé)岬挠|感從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她小口啜飲著,雞湯的鮮美在舌尖綻放,仿佛能治愈所有傷痛。
這一刻,她下定決心要改掉自己的壞脾氣,好好珍惜家人。
"霜霜,"母親突然開口,聲音比剛才嚴肅了幾分,"其實...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言霜放下碗,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什么事?"
母親和言悠交換了一個眼神。
言悠低下頭,手指絞在一起,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是這樣的,"母親斟酌著詞句,"明天悠兒要和丘竹去馬爾代夫婚前旅游..."
言霜點點頭,這件事她是知道的。
"但是..."母親欲言又止,又看了眼言悠,"悠兒她...已經(jīng)不是處女了。"
言霜皺眉,"都什么年代了,還在乎這個?再說姐夫看起來挺開明的啊。"
"你不懂,"言悠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要給丘竹哥留下最好的印象。"
言霜覺得荒謬至極,但看著姐姐的樣子,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所以想讓你幫個忙。"母親湊近她耳畔,梔子香水混著雞湯的油膩。
言霜突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反正你們長得一樣,到時候把燈調(diào)暗些......"母親的聲音越來越低,"如果那天晚上由你代替悠兒...丘竹喝醉了應(yīng)該分辨不出來..."
言霜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盯著母親一張一合的嘴唇,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聽。
"你們...瘋了嗎?"她猛地站起來,膝蓋撞到桌角,"讓我去和姐夫上床?這是人說的話嗎?"
疼痛順著神經(jīng)直竄上天靈蓋,卻比不上胃里翻涌的惡心。
她看著母親和姐姐妝容精致的臉,突然發(fā)現(xiàn)那道永遠溫柔的唇紋里,藏著密密麻麻的算計。
"霜霜,你冷靜點!"母親也站了起來,"只是權(quán)宜之計,反正..."
"反正什么?反正我們長得一樣?"言霜的聲音開始發(fā)抖,"難道我是物品嗎?可以隨便借來用用?"
言悠突然抓住她的手,"霜霜,求你了...姐姐從來沒求過你什么...就這一次..."
言霜甩開她的手,后退兩步。
她看著面前這兩個最親的人,卻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剛剛她還為離家出走愧疚不已,現(xiàn)在卻覺得離開這個家可能是她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你們真惡心。"她一字一頓地說,聲音冷得像冰。
母親的表情變得嚴厲起來,"言霜!你怎么說話的?我們是一家人,互相幫助不是應(yīng)該的嗎?"
"互相幫助?"言霜冷笑,"你們有把我當家人嗎?如果有,怎么可能會提出這種荒唐事!"
"言霜!"母親在身后喊道,聲音里帶著威脅,"你要是敢走出這個門,就別認我這個媽!"
言霜的手停在門把上,肩膀微微顫抖。
片刻后,她轉(zhuǎn)過身,臉上掛著淚痕卻帶著決絕的笑。
"好啊,那就不認了。"
她拉開門,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感就擊中了她的后腦。
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門把手在她掌心變得滑膩難握。
她眨了眨眼,試圖驅(qū)散這種異樣的感覺,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
"我...怎么了?"她喃喃自語,聲音在耳朵里變得遙遠而模糊。
雙腿突然失去了支撐的力量,言霜踉蹌著向前倒去。
在即將摔倒在地的瞬間,一雙有力的手臂從后面接住了她。
她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看到母親那張熟悉的臉,此刻卻掛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近乎冷酷的平靜。
"媽...雞湯..."言霜的思維像被困在糖漿里的螞蟻,緩慢而艱難地拼湊著真相。
"乖,別掙扎了,藥效很快。"母親的聲音輕柔得像在哄小孩睡覺,手指梳理著言霜汗?jié)竦膭⒑#?媽媽知道你不會同意,只能用這種方法留你。"
言霜想尖叫,想推開這個突然變得陌生的女人,但她的肌肉拒絕服從大腦的命令。
她像一具被抽走骨頭的布偶,軟綿綿地癱在母親懷里。
視線邊緣開始出現(xiàn)黑色的斑點,它們像墨水一樣擴散,吞噬著她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