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商寄存處，各位老爺輕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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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鷹嶺。
祁同偉憤怒的喊出。
“猴子，你我恩怨已清，陳海的命我會還的。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夠?qū)徟形?，去你的老天爺！?/p>
祁同偉的臨終遺言，是一個被權(quán)力異化的可憐人在崩塌前的最后吶喊。
他的死亡不是畏罪自殺。
——他是用生命的終結(jié)向體制、命運和人性之惡發(fā)起最后的挑戰(zhàn)。
“啪！”槍響了。
然而，意識卻在混沌中重新凝聚。
不是孤鷹嶺山洞的潮濕與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穩(wěn)的晃動感。
祁同偉猛地睜開雙眼。
他正坐在一輛豐田考斯特的后座，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是連綿起伏的山巒。
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識地抬起雙手，那是一雙年輕、干凈、指節(jié)分明的手。
沒有常年握槍留下的厚繭，更沒有最后時刻扣動扳機時的決絕與顫抖。
他的心臟瘋狂地擂動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源于一種荒謬到極致的震驚。
這具身體，這雙手，是他自己的，卻又不是。
這是屬于過去的，屬于那個尚未被權(quán)力徹底扭曲，眼中還殘存著一絲理想主義火焰的，年輕的祁同偉。
祁同偉的目光從自己年輕的手掌上移開，緩緩抬起頭。
前排座椅的縫隙間，他能看到一個熟悉的側(cè)臉和后腦勺。
側(cè)臉屬于李達康，此刻的他比祁同偉記憶中要年輕得多，臉上還沒常年殫精竭慮而刻下的深刻法令紋，但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嚴肅和耿直，卻已然成型。
他正襟危坐，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
而那個后腦勺，屬于趙立春。
即便只是一個背影，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場也幾乎滿溢了整個車廂。
他就是未來漢東的天，是祁同偉前世拼了命想要攀附的權(quán)力巔峰。
祁同偉的心臟在短暫的擂動后，迅速沉寂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清醒。
所有的一切都對上了。
這時正是趙立春老母親去世后，回鄉(xiāng)祭祖的日子。
前世，他祁同偉，一個剛剛從緝毒警崗位上調(diào)任的年輕處長，為了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在趙家祖墳前上演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哭墳大戲。
他跪在地上，泥土沾滿了筆挺的警服，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
他成功了。
用尊嚴換來了趙立春的青睞。
但他也失敗了。
這一跪，讓他失去了作為緝毒英雄的最后風骨。
這一哭，也成了政敵李達康日后攻擊他、阻礙他進步的最有力的把柄——“祁同偉是靠哭墳上位的！”
何其諷刺，何其悲哀！
祁同偉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世，他要站著，把屬于自己的一切拿回來！
考斯特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駛。
窗外的群山披著一層薄薄的晨霧，顯得靜謐而肅穆。
“書記，前面就是趙家祖墳所在的山路了，路況不太好，車子可能要開慢一些?！?/p>
前排的李達康回過頭，一絲不茍地匯報道，他的聲音平淡無波，完全是公事公辦的口吻。
趙立春“嗯”了一聲，目光依舊投向窗外，似乎在欣賞風景，又似乎在追憶著什么。
車內(nèi)的沉默再次降臨，略顯壓抑。
祁同偉知道不能再像前世那樣，等到墳前才用最拙劣的方式表演。
祁同偉的目光也投向窗外，掠過那些蒼翠的樹木，聲音不大不小，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感慨，仿佛是無意識的自言自語，卻又清晰地足以讓車內(nèi)每個人都聽見。
“書記，您看路邊那些松柏，真蒼勁?！?/p>
李達康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似乎覺得在這種時候插話有些不合時宜。
祁同偉卻仿佛沒有察覺。
繼續(xù)用一種沉穩(wěn)的語調(diào)說道：“我想起《詩經(jīng)》里那句‘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古人祭祖，看重的就是這份松柏之志，那種歷經(jīng)風霜雨雪、經(jīng)冬不凋的堅韌。這不僅僅是對先人的緬懷，更是后輩對家族精神的一種傳承和自勉?！?/p>
話音落下，車內(nèi)陷入了一瞬間的寂靜。
李達康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他本以為祁同偉只會說些阿諛奉承的漂亮話，沒想到卻引經(jīng)據(jù)典，說出這么一番有水平的話來。
這番話既貼合了祭祖的主題，又巧妙地贊揚了趙家的家風，高明，實在是高明！
祁同偉能清晰地感覺到，來自身后那道銳利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直沉默不語的趙立春，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他那雙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靜地注視著祁同偉。
空氣仿佛凝固了。
祁同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正的考驗來了。
前世的他，用膝蓋回答了趙立春的考驗。
而這一世，他必須用腦子。
半晌，趙立春嘴角露出了一絲莫測的笑容，打破了沉默。
“小祁，讀過《詩經(jīng)》，不錯。”
語氣卻隨即一轉(zhuǎn)，目光如炬，帶著一絲考校的意味：“那你覺得，這松柏之志，是‘志’在堅韌不拔，還是‘志’在扎根深處，不問西東？”
這個問題，極其刁鉆！
回答“堅韌不拔”，是稱贊趙家精神，但顯得空泛；回答“扎根深處”，是表忠心，但又略顯愚忠。
李達康的心都跟著提了起來，他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答案。
祁同偉卻迎著趙立春的目光，沉靜地回答道：“書記，我認為，松柏之志，‘志’在根，而‘行’在堅韌。扎得越深，越能汲取土地的力量，才能無懼風雨，堅韌不拔。它不問西東，是因為它的方向只有一個，那就是向著天空，向著光明?！?/p>
這番回答，既表明了忠心，又展現(xiàn)了追求進步的決心，更完美地詮釋了“堅韌”的內(nèi)涵。
車內(nèi)再次陷入了沉默。
這一次，趙立春眼中的審視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賞。
他深深地看了祁同偉一眼，仿佛要重新認識這個年輕人。
“好一個‘志在根，行在堅韌’?！?趙立春緩緩點頭，語氣中帶上了一絲真正的笑意，“看不出來，你這個從槍林彈雨里出來的緝毒英雄，還有這份見識和格局?！?/p>
他轉(zhuǎn)過頭，目光投向遠處一座尤其險的山峰，聲音沉穩(wěn)有力。
“小祁，有前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