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立春剛剛出門口，無數(shù)張熱情的、謙卑的、激動的笑臉，便如潮水般涌了上來。
“省長！祝賀您！”
“省長，我是交通廳的小王啊，您上次視察我們……”
“省長，關于我們市的那個港口項目，想再跟您匯報一下……”
聲音嘈雜，人影晃動。
李達康像一尊鐵塔，護在趙立春身側(cè)，用身體為他隔開一條通路。
趙立春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不時地點頭，揮手，偶爾停下來，精準地叫出某個人的名字，說上一句“辛苦了”，便能讓對方激動得滿臉通紅。
這是是權力最迷人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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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辦公室的祁同偉。
口袋里的手機，瘋狂地震動起來。
第一個電話，來自省公安廳的一位副廳長。
這位副廳長，曾經(jīng)因為一份報告的格式問題，在全廳大會上，不點名地批評過他。
“喂，是同偉吧？哎呀，我老王?。 ?/p>
電話那頭的聲音，熱情得像是能把聽筒融化。
“不對，應該叫祁局長了！恭喜！恭喜??！”
“剛才常委會的決定，我們都聽說了！真是大快人心，眾望所歸?。 ?/p>
“王廳長，您太客氣了。我就是個兵，組織指向哪，我就打向哪?！?/p>
“哎，同偉你太謙虛了！”
“立春省長那是慧眼識珠！”
“我早就跟廳長說，同偉這個同志，前途不可限量！你看，這不就應驗了嗎？”
“王廳長您過獎了。我那都是在您和廳領導的指揮下，做了點具體工作，不值一提?！?/p>
“以后到了呂州，兩眼一抹黑，還希望您這位老領導，能多提點，多批評啊?！?/p>
“好說，好說！都是自家兄弟！晚上，晚上我做東，叫上廳里幾個跟你關系好的，給你餞行！”
“王廳長，您太客氣了，這怎么好意思……”
“就這么定了！不來就是不給我老王面子！”
掛了電話，祁同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自家兄弟？”
他低聲地，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嘲笑這個世界。
手機，又一次劇烈地震動起來。
“喂，您好。”
“請問，是……是祁同偉，祁局長嗎？”
祁同偉聽出來了。
是漢東都市報的總編輯。
那個曾經(jīng)刊登了《誰給了惠龍集團踐踏英雄尊嚴的權力？》的報社。
“我是?！?/p>
“哎呀！祁局長！您好您好！我是都市報的小劉啊！”
總編輯的聲音，瞬間變得無比熱切。
“祁局長，首先，我代表我們報社，為我們之前那篇不實的報道，向您，向呂州市政府，做出最深刻的檢討和道歉！”
“我們識人不明，被那個叫方小舟的實習記者蒙蔽了！我們已經(jīng)對他做出了開除處理！”
“我們辜負了省委省政府的信任，辜負了人民群眾的期望，我們錯了！”
祁同偉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祁局長，我們報社連夜開會，決定了！”
“我們想為您，為‘惠龍·新村’項目，做一期深度的、正面的、全方位的系列報道！”
“我們要把您在月亮灣事件中，展現(xiàn)出的高超政治智慧和為民情懷，原原本本地，告訴全省人民！”
“我們要把這個項目，打造成我們漢東省，乃至全國的‘政企合作，服務于民’的典范！”
祁同偉笑了。
“劉總編，有心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威嚴。
“不過，我個人，是不喜歡拋頭露面的?！?/p>
“功勞，是集體的，是省委省政府領導有方，是呂州市的同志們執(zhí)行有力?！?/p>
“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p>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
“但是，你們這個想法，很好?！?/p>
“宣傳工作，是黨的喉舌。發(fā)出正確的聲音，引導正確的輿論，這是你們的責任?！?/p>
“具體的，你們可以和呂州市委宣傳部對接一下嘛。”
“我相信，他們會歡迎的?！?/p>
電話那頭的總編輯，如蒙大赦，聲音都帶著哭腔。
祁同偉掛斷電話，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這就是權力。
殺人，不見血。
手機再次響起，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
老師。
祁同偉臉上的所有表情，瞬間收斂，重新變得謙卑、恭敬。
“喂，老師。”
“同偉，祝賀你?！?/p>
高育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
“我們師生二人，能在呂州搭班子，也是一段佳話。”
祁同偉立刻接話，姿態(tài)放得更低。
“到了呂州，我就是您手下的兵，您指哪，我打哪。”
“立春省長還特意囑咐我?！?/p>
“他說，公安局的工作，性質(zhì)特殊，但必須無條件地，服務于市委市政府的工作大局?！?/p>
“讓我到了呂州，一切行動聽指揮，全力配合好您這位市長的工作?！?/p>
祁同偉的這番話，滴水不漏。
他告訴高育良，我聽你的。
但前提是，你不能違背省長的意志。
“好，好啊。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了?！?/p>
“同偉，你長大了，也成熟了?！?/p>
“呂州搞發(fā)展，要同心同德啊?！?/p>
“是，老師。學生記下了。”
掛斷電話，祁同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知道，從今天起。
他和高育良之間利益捆綁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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