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鏡子嗎!快給我鏡子!”
見哪吒的新腦子不太機靈,太乙松了口氣,指了指一旁的蓮池。
湖面波光粼粼,哪吒的面容被水紋照的扭曲,他很不高興的定住水紋,認真瞧起了自己的帥臉。
他左看右看,蹙起了眉。
太乙一見苗頭不對,立刻道:“舉世無雙,傾國傾城的俊美啊!”
“我讀書少,師尊莫要忽悠我。”
見他只是隨口這樣一說,沒有真的發(fā)現(xiàn)端倪,太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還是面不改色的捋了捋胡子。
“相信為師,你定是世間第一美男子?!?/p>
“那再好不過了!”
混天綾和乾坤圈第一時間回歸蓮藕身,哪吒全副武裝,興奮的向外沖去。
“多謝師尊,哪吒先走一步!”
太乙抬了抬手,無奈搖頭,將洞門閉合,以防他殺出什么回馬槍。
……
遠遠看見醫(yī)館門口闃無一人,他蹬著冒煙的風(fēng)火輪直接撞入后院,見后院也一片死寂,心頭驟然一緊,恐慌如冰水澆下。
“唐妙!”
急收風(fēng)火輪落地,推開熟悉的房門,里面空無一人。
那雙漂亮的眸子劇烈震顫,腳下竟被門檻絆得一個趔趄。
“唐妙……”
喉間溢出兩聲低喃,心底惶然一片。他像瘋魔了般在醫(yī)館內(nèi)外疾奔、撞開一扇扇緊閉的門扉。
沒有……
全都沒有?。?!
所有行囊都不見了,藥柜也空了大半,她消失了!
哪吒不肯信,足下風(fēng)火輪再起,如一道赤色流星俯沖至大街,一把揪住個路人的衣襟,厲聲喝問:“醫(yī)館為何關(guān)門了?!唐妙和他父親去哪里了?。 ?/p>
路人被抓著領(lǐng)子,哆嗦著回答:“搬……搬走了……不……不知去向……”
手臂頹然松開,路人跌坐在地。
哪吒踩著風(fēng)火輪,呆愣的橫在大街上,路人連滾帶爬地躲開,驚懼又好奇的目光密密匝匝地釘在他身上。
殷夫人收到消息第一時間趕來見脫胎換骨的兒子,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心如刀絞,疾步上前緊緊攥住兒子的手,聲音帶著哭腔:“吒兒,隨母親回去罷?!?/p>
哪吒一動不動,眼底有些淚花浸出,又慢慢隱下,聲音滯澀道:“母親,你知道她在哪里嗎?”
殷夫人不必問也知道他說的是誰,無奈道:“我哪里知道,你隨我回去,我派人打聽就是了。”
“……好?!?/p>
哪吒終是點頭,收了風(fēng)火輪,像個失去牽線的木偶,沉默地跟在母親身后。
……
哪吒回府后,殷夫人所期盼的安寧并未降臨。
李靖剛出現(xiàn)在哪吒視線中,火尖槍就直沖他而去,他險險避過,抬頭見半空中懸著個周身燃著森森鬼焰的殺神,一雙赤瞳如血,死死將他釘在原地。
“李靖!我今日必殺你!”
殷夫人立刻攔在李靖身前,凄苦道:“吒兒,他是你父親!”
“剔骨還父,割肉還母,此身此魂,與塵世血緣再無半分瓜葛!”
不顧殷夫人痛哭流涕的樣子,哪吒繼續(xù)恨聲道:“他殺唐妙一次,我便要殺他百次!”
風(fēng)火輪的鬼火森森翻滾,哪吒陰狠的鎖定著癱倒在地的李靖:“我要將你的魂魄抽出,打入十八層地獄,親眼見你日日受刑,百次千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世哀嚎!”
李靖被殘酷的詛咒嚇得完全放下了為人父的威嚴,躲在戚殷夫人身后,顫聲道:“我未曾殺她!你也不能殺我!”
哪吒并不聽他辯解,混天綾將殷夫人捆在一旁,而火尖槍感受到主人的恨意,槍頭冒著滾滾火焰從地上抽出直沖李靖而去。
李靖連滾帶爬翻出府門瘋狂逃竄,哪吒緊追不舍。
他逃竄至一座荒山,剛落地喘息,背后熱浪已至,哪吒挺槍便刺,厲喝:“李靖!給我死!”
火尖槍擦著脖頸掠過,留下一道焦痕,李靖大駭,拼盡全力側(cè)身翻滾。
攻擊一波接著一波,乾坤圈化作金光當頭砸下,李靖絕望的閉目等死,千鈞一發(fā)之時,變故突生。
一道無比恢弘祥和的清光自九天垂落,瞬間籠罩山巔。
“哪吒,住手?!?/p>
道骨仙風(fēng)、手持拂塵的道人悄然現(xiàn)身云端。
哪吒抬頭怒視燃燈道人:“休管閑事!我今日必殺李靖!”
燃燈道人并不動怒,只對李靖道:“李靖,接寶?!?/p>
燃燈道人袖中飛出一物,金光萬道,是一座玲瓏剔透的黃金寶塔。
李靖伸手接住,寶塔入手溫潤,卻重如山岳,更有無窮法力流轉(zhuǎn)。
“此乃七寶玲瓏黃金塔,可降服此子。”
燃燈道人對李靖低語幾句,傳授了操控口訣。
李靖記住口訣后,只覺劫后余生,心中大喜,連忙跪謝燃燈道人。
哪吒暴怒,不顧一切挺槍再刺:“有塔又如何!我非要殺你!”
李靖冷笑一聲,依燃燈所授,急念口訣,將手中黃金塔往空中一拋。
“收!”
和李靖小人得志的目光對上,哪吒奮力掙扎,三頭六臂齊現(xiàn),風(fēng)火輪烈焰熊熊,卻敵不過那寶塔的無上吸力,最終被納入塔中。
巨大的寶塔持續(xù)不斷的震顫,李靖心下略有不安。
燃燈道人開口道:“哪吒,你可知罪?可愿認父,永不再犯?”
“我不認?。?!”
狠狠一顫,李靖緊張的觀望片刻,發(fā)覺只是雷聲大雨點小,里面之人如何也出不來。
燃燈道人皺眉,掐指一算,眉頭略有抽搐,換了口風(fēng):“你不認罪,被壓在塔內(nèi)永不得出,如何去尋人?”
“……我認罪。”
哪吒咬牙,只沉默了片刻便服軟。
燃燈道人也沒想到他被降伏的緣由如此草率,半晌只嘆氣,朝李靖點點頭。
黃金塔變小飛回李靖掌中,哪吒跌落在地,才塑成的蓮藕身焦黑無比,望向李靖和其手中金塔的眼神,充滿了刻骨的怨恨。
燃燈道人看著李靖手托金塔,沉聲道:“李靖,此塔不可離身,塔在,則父在,哪吒不敢造次,否則……”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忌憚,沒有說完后面的話,反而意味深長道:“你好自為之?!?/p>
言罷,清光一閃,消失無蹤。
李靖緊握手中寶塔,看著地上怨恨難消的兒子,心中百味雜陳。
最后只是冷哼一聲,挺胸離去。
于是,他便沒有聽見哪吒趴在地上,垂著頭,盯著自己深深摳進泥里的指尖。
指縫里塞滿了濕冷的泥土,指甲斷裂處正不斷滲出溫?zé)岬难?,蜿蜒流下,一滴、一滴,洇進身下的泥地里。
藕粉的唇全然蒼白,齒縫間擠出細如游絲的低喃:
“你最好……永遠帶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