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窗外，夜風(fēng)拂過樹梢，沙沙作響。
等周詩雨處理完工作回到臥室時，王奕已經(jīng)進(jìn)入夢鄉(xiāng)。
她蜷縮在床的一側(cè)，懷里緊緊抱著一個枕頭，呼吸均勻而綿長。月光透過紗簾灑在她臉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周詩雨放輕腳步走近，剛想替她掖好被角，卻聽到她低低地囈語了一聲：
“爸爸媽媽……”
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周詩雨的手指頓在半空，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攥了一下。
她緩緩俯身，指尖輕輕拂過王奕的眉心，低頭將薄唇輕輕貼在王奕的額頭上，溫?zé)岬挠|感讓睡夢中的少女無意識地蹭了蹭她的下巴。
周詩雨垂眸凝視著王奕微蹙的眉心，指尖拂過她那被淚水浸濕的眼尾，突然發(fā)現(xiàn)枕頭下露出一角泛黃的相片。
那是十五年前王承柏留下的全家福。照片里男人西裝革履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身旁的妻子笑靨如花。而現(xiàn)在相片邊緣被王奕摩挲得起了毛邊，右下角還留著深褐色的陳舊血跡。
"爸爸..."王奕在夢中突然抓住周詩雨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別把我交給周家..."她睫毛劇烈顫抖著，露出周詩雨從未見過的脆弱神情，"我不要和姐姐在一個戶口本上..."
周詩雨瞳孔驟縮。她想起昨夜父親在書房說的話："粥粥，李家那孩子我見過了，確實適合當(dāng)盟友。"父親轉(zhuǎn)動著翡翠扳指，"但如果你有更想守護(hù)的人..."話音未落就被她打斷。當(dāng)時她以為父親說的是公司，可現(xiàn)在——
"叮"
手機(jī)突然亮起。屏幕上是寒千雪發(fā)來的偷拍照片：照片角落里能看到王奕課本上密密麻麻寫滿的"周詩雨"，有幾個字被水漬暈開，像是眼淚砸落的痕跡。
片刻后，便看到寒千雪又發(fā)了一條信息
【王奕，你該不會愛上你姐姐了吧】
周詩雨猛地站起身，真絲睡袍帶到了床頭柜上兩人的合照。
玻璃碎裂聲中，她終于看清那個被自己刻意忽視多年的真相——王奕每次偷看她時眼里閃爍的，根本不是妹妹對姐姐的依賴。
落地窗外忽然電閃雷鳴。暴雨拍打著哥特式尖頂，就像十五年前那個染血的夜晚。周詩雨顫抖著撥通父親電話：“爸，關(guān)于聯(lián)姻...”她看著床上蜷縮成團(tuán)的王奕，聲音前所未有的堅定，“我同意”
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將她和王奕之間那些未說出口的情愫生生斬斷。
周詩雨走向床邊，指尖輕輕拂過王奕被淚水浸濕的臉頰。睡夢中的少女無意識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像只尋求安慰的小獸。
“姐姐...”王奕在夢中囈語，聲音破碎得不成調(diào)，“別丟下我...”
從這天開始后，連續(xù)七天，周詩雨都在刻意避開王奕。
早餐桌上永遠(yuǎn)只有一副用過的餐具，書房的門在她靠近時會無聲鎖上，就連往日的晚安吻也變成了隔著房門的冷淡應(yīng)答。
王奕站在姐姐書房門前，指尖懸在距離門板一厘米處，最終緩緩收回。
“姐姐，晚安?！彼龑χo閉的房門輕聲說，喉嚨發(fā)緊。
門內(nèi)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然后是周詩雨平靜到近乎冷漠的回應(yīng)：“嗯，早點睡?！?/p>
王奕盯著門縫下漏出的暖黃光線，那道光像一把鋒利的刀，將她與周詩雨割裂成兩個世界。她想起七天前那個雨夜，姐姐在電話里對父親說的"我同意"，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一一小姐？”管家黎叔端著熱牛奶站在走廊盡頭，欲言又止。
王奕迅速抹了把臉，轉(zhuǎn)身時已換上明媚笑容：“黎叔！我正要找你呢，明天學(xué)校藝術(shù)節(jié)，我報了大提琴獨奏。”
“需要準(zhǔn)備禮服嗎？”黎叔將牛奶遞給她，目光慈愛。
“不用，穿校服就好?！蓖蹀冉舆^杯子，熱氣氤氳中她垂下眼睫，“反正...姐姐也不會來看?！?/p>
牛奶在胃里凝結(jié)成塊。王奕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星月形狀的夜光貼紙——那是十二歲生日時周詩雨親手貼的。她翻身將臉埋進(jìn)枕頭，呼吸間全是周詩雨常用的那款玫瑰香水味。
枕頭下露出相片一角，她抽出來，指尖輕撫過全家福上周詩雨摟著她肩膀的手。
手機(jī)屏幕亮起，寒千雪的信息跳出來：【明天藝術(shù)節(jié)我老婆要來當(dāng)評委，你姐呢？】
王奕盯著那個"姐"字，胸口泛起細(xì)密的疼。
她想起今天放學(xué)時系花林菲兒塞給她的淡藍(lán)色信封，當(dāng)時隨手塞進(jìn)了書包夾層。翻身下床，她從書包里找出那封信，信封上燙金的玫瑰浮雕在月光下閃著微光。
她將信塞回書包，卻因為動作太急，信封一角卡在了夾層邊緣。
次日清晨，王奕發(fā)現(xiàn)書包被動過了。
她站在餐廳中央，看著周詩雨面前攤開的藍(lán)色信紙，血液瞬間凍結(jié)。
周詩雨穿著黑色西裝，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正在慢條斯理地切著盤中的煎蛋。
“姐姐，”王奕聲音發(fā)顫，“那是我的私人物品。”
餐刀與瓷盤碰撞出清脆聲響。周詩雨抬頭，眼神平靜得可怕：“林氏地產(chǎn)的千金？品味不錯?！彼龑⑿偶堈酆猛七^來，“今天放學(xué)直接回家，我讓黎叔接你。”
“為什么？”王奕攥緊拳頭，“你明明在躲我！”
周詩雨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時西裝褲線鋒利如刀：“李家今晚來商定婚期，你需要出席。”她走向玄關(guān)，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音像一記記耳光。
王奕站在原地，看著那封信被周詩雨隨手放在餐邊柜上，仿佛那只是張無關(guān)緊要的廢紙。她突然沖過去抓住周詩雨的手腕：“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
周詩雨的手腕冰涼，脈搏卻在王奕掌心下劇烈跳動。她們僵持在玄關(guān)的陰影里，晨光從側(cè)面照亮周詩雨繃緊的下頜線。
“憑我是你姐姐?！敝茉娪暌蛔忠活D地說。
這句話像淬了毒的箭，正中王奕心口。她松開手，后退兩步，嘴角扯出慘淡的笑：“是嗎？那姐姐為什么要偷看妹妹的情書？”她逼近周詩雨，呼吸交錯，“你在意嗎？看到別人對我表白，姐姐是什么感覺？”
周詩雨瞳孔驟縮，猛地將王奕按在椅子上。
她們鼻尖相抵，王奕能看清她睫毛的每一次顫動。
“適可而止，王奕。”周詩雨聲音低啞，“別逼我。”
“逼你什么？”王奕仰頭，嘴唇幾乎擦過周詩雨的下巴，“逼你承認(rèn)你也——”
“夠了！”周詩雨一把推開她，胸口劇烈起伏，“王奕，別讓我覺得你很惡心，今晚六點，別讓我等你?！闭f完摔門而去。
王奕滑坐在地上，指尖觸碰周詩雨剛才撐過的墻面，那里還殘留著淡淡的香水味。她望向餐邊柜上那封被遺棄的情書，突然笑出了眼淚。
“惡心？她說我惡心……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