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燕黎忽然想起什么,語氣里帶上一絲頭疼:“我忘了,你不會寫字?!?/p>
這個在田間地頭奔跑,能一個人扛起整袋紅薯的姑娘,是不識字的。
她和城里那些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孩不一樣。
記憶里,她總是很活潑,很能干。
他養(yǎng)傷時,虞真說地里種紅薯辛苦,不讓他去,只叫他坐在田埂的樹蔭下歇涼。
還說砍豬草會劃傷手,總把他手里的鐮刀搶過去,讓他一邊待著。
村里人都喜歡她,說她是個熱心腸的好姑娘。
可現(xiàn)在,居然學(xué)會了偷東西東西!
果然是財帛動人心!
他當(dāng)初的顧慮是對的。
謝燕黎的心里止不住涌上一股煩躁。
他不能容忍他記憶里那個干凈明亮的姑娘,變成一個手腳不干凈的竊賊。
“這個毛病,我得幫你糾正過來?!笨粗?,謝燕黎話里帶著不容置喙的無情:“從明天起,你就跟在我身邊學(xué)寫字?!?/p>
虞真急得快哭了。
可她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再加上她手筋斷了,沒學(xué)過啞語,連比劃解釋都做不到。
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下來,喉嚨里發(fā)出絕望的抽泣聲。
謝燕黎的怒火更盛:“你現(xiàn)在知道錯了?哭也沒用,檢討書,一萬字,一個字都不能少!”
“哥,你別生氣了?!鄙蚯逋褡呱锨皝?,一副大度的模樣,將手鐲塞回到她掌心。
“她只是太喜歡了,既然如此,這手鐲就送給她就是。”
謝燕黎搖頭:“你老是讓著她做什么?”
說完,拿過手鐲重新給沈清婉戴上,又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徒留虞真呆立原地。
無盡的苦澀,從心底最深處蔓延開來。
原來不被信任,是這般讓人難堪,絕望。
第二天一早,沈清婉想去山上走走。
謝燕黎看了眼虞真:“你熟悉路,你來帶路吧?!?/p>
鎮(zhèn)里的大巴周末才會到村口,所以這幾天為了讓沈清婉不再針對她,虞真還是答應(yīng)了。
可三人剛進林子沒多久,天色便忽然暗了下來,大雨毫無征兆地落下。
“快找地方避雨!”謝燕黎皺眉喊。
他拉住沈清婉往前跑,虞真緊跟其后,卻被滑溜的泥巴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剛站穩(wěn),就聽見沈清婉的尖叫:“啊——!”
她跌坐在草叢里,小腿上纏著條青蛇。
她臉色煞白,大哭起來:“哥,救我!”
謝燕黎沖過去,一把將蛇甩開,又脫下外袍裹住她的小腿:“有沒有毒?”
虞真趕緊蹲下查看傷口,又抬眼搖頭,用力比劃著:不是毒蛇,是家常小青。
沈清婉卻突然晃了晃身子,“我頭好暈……”
話音未落,她人就軟倒在謝燕黎懷里。
謝燕黎抱住她,神情復(fù)雜地看向虞真:“你確定沒事?”
虞真搖頭。
謝燕黎把沈清婉橫抱起來,不再看她,大步朝山下走去,虞真想追,卻腳下一滑,從坡上滾了下去——
劇烈的疼痛傳來,她手臂扭曲變形,那根斷掉的手筋又崩裂開來。
四周都是密集的雨聲、蟲鳴,還有遠處模糊的人影漸行漸遠,沒有人回頭。
時間仿佛又退回到那一天,被鞭打、吞炭……流產(chǎn)的時候,那種窒息感再次攫住胸口,讓每一次呼吸都變成折磨。
黑暗一點一點籠罩住她,虞真終于撐不住閉上了眼,只剩冰冷和絕望填滿身體每一個角落。
突然,一只腳踢在虞真的肩頭,讓她睜開眼。
只見沈決站在她面前。
他低頭看著她,戲謔不解:“為那種人,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值得嗎?”
虞真不禁驚恐地想掙扎起來,可手臂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死死盯著他。
沈決蹲下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語氣里帶著嘲弄:“小啞巴,要不,你跟我?你要是點頭,我現(xiàn)在就帶你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