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朕的王朝,是個華麗的爛攤子我叫子旬,世人稱我為“商王盤庚”。此刻,
我正站在“奄”都最高的宮殿之上。我的腳下,是歷代先王用最華美的青銅與巨木,
構(gòu)建的王座。而我的眼中,映出的,卻是一個正在腐爛的王朝。宮殿之外,
渾濁的洪水仍在緩緩?fù)巳ィ粝乱黄墙?。倒塌的房屋,腐爛的牲畜,
以及漂浮在水面上、尚未被收殮的、我子民的尸體??諝庵校?/p>
彌漫著水汽、霉菌和死亡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嘔的甜腥味。我的王朝,病了。病得很重。
這種病,不是從我開始的。自我的高祖父中丁將國都從“亳”遷到“囂”起,
這“九世之亂”的魔咒,就如影隨形。九代君王,五次遷都。每一次遷徙,
都伴隨著王室的衰微,貴族的狂歡,以及無休無止的內(nèi)耗。兄終弟及,叔侄相爭。王權(quán),
不再是至高無上的太陽,而成了一塊被鬣狗們爭搶的、血淋淋的肉。我繼位之時,接手的,
就是這樣一個華麗的爛攤子。我不是沒有雄心。我渴望終結(jié)這百年的動蕩,讓我的人民,
能有一個安穩(wěn)的家,不用再隨著王室的每一次內(nèi)斗,而被迫背井離鄉(xiāng)。我更渴望向天下,
向那些在暗中覬覦王座的王兄王叔們證明,我子旬,不是又一個碌碌無為的短命君主,
而是能開創(chuàng)盛世的真正王者??涩F(xiàn)實,卻給了我最冰冷的一耳光。“大王,該回宮了,
水邊的瘴氣,恐傷了您的王體。”身后,傳來一個蒼老而沉穩(wěn)的聲音。我沒有回頭,
也知道那是誰。我的王叔,大宗正“甘”。一個掌管著王室宗族法度,
也掌控著這個國家近半貴族勢力的,老人。他名“甘”,說出的話,卻總是比黃連還苦。
“王叔,”我看著下方,一個正在泥水里,艱難地拖拽著一根房梁的男人,淡淡地說道,
“我的子民,尚在瘴氣中掙扎,我這個王,又怎能獨善其身?”“大王仁慈。
”王叔甘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波瀾,“可越是這個時候,王,就越要保重。
您是‘商’的頂梁柱,您若倒了,這天,可就真的塌了。”他說得冠冕堂皇。
可我從他那看似恭敬的眼神深處,讀出的,卻是毫不掩飾的輕蔑。是啊,在他眼里,
我這個年輕的王,不過是個擺設(shè)。真正的“頂梁柱”,是他們這些盤踞在“奄”,
掌控著土地、財富和私人武裝的宗族貴族。我的王令,出了這座宮門,
就會被他們層層的利益網(wǎng)絡(luò),稀釋得毫無分量。他們以祖宗之名,行茍且之事。
他們用最華麗的辭藻,說著最自私的話。我名為王,實為囚。
這座被洪水浸泡的、腐爛的都城,就是我的囚籠?!巴跏澹蔽肄D(zhuǎn)過身,直視著他的眼睛,
“奄,已經(jīng)不適合做國都了。這里的地勢太低,河水年年泛濫。我們必須遷都。
”王叔甘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
終于露出了一絲真實的情緒——震驚,以及,毫不掩飾的反對。“大王,慎言!
”他加重了語氣,“國都,乃祖宗之靈棲息之地,宗廟社稷之所在。豈能,因一場區(qū)區(qū)水災(zāi),
而輕易動搖?”區(qū)區(qū)水災(zāi)?我看著他,想笑,卻笑不出來。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一場以“祖宗”為名的戰(zhàn)爭,即將拉開序幕。而我,退無可退。第二章:我想搬家,
我叔第一個不同意我的提議,在朝堂之上,掀起了滔天巨浪。當(dāng)我正式宣布,我意欲將國都,
從“奄”遷往北方那片我早已派人勘探好的、名為“殷”的土地時,整個大殿,
瞬間像一口被燒開的油鍋。“不可!”“大逆不道!”“請大王收回成命!”反對的聲音,
從四面八方涌來。那些平日里對我陽奉陰違的貴族們,此刻,卻空前地團(tuán)結(jié)。他們的臉上,
寫滿了“義正言辭”的憤怒。我知道,我觸動了他們最核心的利益。他們在奄都,
經(jīng)營了數(shù)十年。這里有他們廣闊的封地,有他們奢華的府邸,有他們世代積累的財富,
更有他們盤根錯節(jié)的、足以架空王權(quán)的勢力網(wǎng)絡(luò)。遷都,對他們而言,
不亞于一場連根拔起的災(zāi)難。而王叔甘,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他們最堅實的盾牌,
和最鋒利的矛?!按笸酰彼谝粋€站了出來,手持象牙笏板,聲色俱厲,
“自高祖中丁以來,九世之亂,皆起于遷都。每一次遷都,都耗費國帑無數(shù),民心動蕩,
讓宵小有機(jī)可乘。如今,我‘商’好不容易在奄地安穩(wěn)了數(shù)十年,大王為何要重蹈覆轍,
再啟亂世之端?”好一個“重蹈覆轍”。他巧妙地,將我那為了“終止動亂”的革新之舉,
偷換概念,變成了“開啟動亂”的禍國之行?!巴跏宕搜圆钜??!蔽叶俗谕踝?,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正因九世之亂,皆因國都不穩(wěn)?;蛞騼?nèi)亂,
或因天災(zāi)。朕今日遷都,不是要開啟動亂,而是要為我‘商’,尋一個萬世永昌的根基!
”“奄地,內(nèi)有舊貴族勢力盤根錯節(jié),外有年年水患侵?jǐn)_不休。再留于此,才是坐以待斃,
才是對我‘商’之未來的不負(fù)責(zé)任!”我的話,
讓一些年輕的、在舊都勢力中備受打壓的中小貴族,眼中閃過一絲異動。
王叔甘立刻捕捉到了這一點。他眼神一凜,再次開口,這一次,
他祭出了最致命的武器——祖宗?!按笸?!就算您不念舊都之安穩(wěn),難道,
您連宗廟里的列祖列宗,都不顧了嗎?”他痛心疾首,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惡不赦之事,
“國都,是祖靈的居所!我們腳下這片土地,埋葬著先王的骸骨,
承載著我‘商’百年的榮光。遷都,就是背棄祖宗,就是動搖國本!試問,
一個連祖宗都不要的君王,如何能得到天下臣民的擁戴?如何能得到上天的庇佑?
”他這番話,擲地有聲。整個大殿,瞬間鴉雀無聲。所有貴族,無論真心還是假意,
都齊刷刷地跪了下去?!罢埓笸跞?!”“請大王以祖宗為念!”山呼海嘯般的聲音,
向我壓來。我看著他們,看著那一張張或激憤、或偽善的臉。我感覺自己,
被一張由“祖宗”和“規(guī)矩”編織而成的大網(wǎng),牢牢地困住了。他們用最崇高的理由,
來捍衛(wèi)最卑劣的私心。他們把我,推到了所有傳統(tǒng)的對立面,讓我成了一個,
欲要拋棄祖宗的“不孝之君”。我坐在冰冷的王座上,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我知道,
只靠言語,是無法說服這群被利益蒙蔽了雙眼的鬣狗的。我必須,找到一把,
能斬斷這張大網(wǎng)的,利劍。第三章:那塊龜殼說,祖宗很生氣僅僅靠朝堂上的言語,
是無法壓制我的。王叔甘很清楚這一點。于是,他發(fā)動了第二輪,
也是更致命的一輪攻勢——神權(quán)。他聯(lián)合了大祭司,以“洪水乃天降示警,
需問卜于鬼神”為由,要求舉行一場盛大的占卜,來探問“遷都”一事,是否合乎天意,
是否能得祖宗許可。我無法拒絕。在商,神權(quán)至上。王的任何重大決策,
都必須通過甲骨占卜。這是規(guī)矩,是刻在王朝骨子里的律法。我若拒絕,就等同于,
承認(rèn)我心虛,承認(rèn)我的決策,違背了天意。占卜的儀式,設(shè)在宗廟前的巨大祭臺上。那一天,
天色陰沉,如同我此刻的心情。大祭司,那個眼神渾濁,
卻閃爍著與王叔甘一樣精明光芒的老人,穿著繡滿繁復(fù)圖紋的祭司袍,在祭臺上,
跳著古老而詭異的舞蹈。他的身后,是數(shù)百名貴族,以王叔甘為首,神情肅穆。我的王座,
設(shè)在祭臺的正前方。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們每個人臉上,那隱藏在恭敬之下的,得意的冷笑。
這是一場,為我精心準(zhǔn)備的鴻門宴。他們要用鬼神,來將我,徹底釘死。
巨大的、經(jīng)過處理的龜甲,被送上了祭臺。那是從國庫中,遴選出的,最大、最完整的一塊,
據(jù)說,它在通靈性上,遠(yuǎn)超尋常龜甲。大祭死用青銅鉆,在龜甲的背面,
鉆出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凹槽。然后,他高舉龜甲,口中念念有詞,祈求著祖靈的降臨。最后,
他將燒得通紅的青銅棒,猛地,刺入那些凹槽之中?!白汤病饼敿?,在烈火的炙烤下,
發(fā)出了痛苦的哀鳴。一股焦糊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著那決定王朝命運(yùn)的,最終“神諭”。“咔——”一聲清脆的爆裂聲。龜甲的正面,
終于,裂開了一道猙獰的、狀如“卜”字的紋路。大祭司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塊滾燙的龜甲,
端詳了許久。他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與王叔甘交換的、會心的光芒。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面向所有臣民,高舉龜甲,用一種悲愴而威嚴(yán)的聲音,
高聲宣布:“神諭降下!”“兆紋紛亂,其意為‘兇’!祖宗震怒!示警于天!”“水災(zāi),
非遷都之兆,乃德不配位之罰!王當(dāng)留于奄,增獻(xiàn)祭,以安祖靈!”“德不配位”。
好一個“德不配位”!他們不僅否定了遷都,甚至,開始直接攻擊我作為君王的合法性!
人群中,響起一片壓抑的、騷動的驚呼。王叔甘立刻“痛心疾首”地,第一個跪了下來。
“老臣,請大王遵從天意,以安祖靈!”他身后,所有的貴族,再一次,齊刷刷地跪倒。
“請大王遵從天意!”那聲音,比上一次在朝堂之上,更加整齊,也更加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我坐在王座上,面無表情。我看著他們,看著這場以神之名,
對我進(jìn)行的、赤裸裸的政治圍剿。他們要我拿出王室最后的財富,
去填滿他們以“獻(xiàn)祭”為名的私庫。他們要用祖宗的牌位,
將我死死地釘在這座正在腐爛的、毫無希望的都城里,直到我和這個王朝一起,沉入水底。
他們要用這塊龜甲,告訴我,也告訴天下人:你,盤庚,只是一個傀儡。這個王朝的命運(yùn),
輪不到你來做主。我緩緩地,握緊了王座扶手上,那冰冷的青銅獸首。指甲,深深地,
陷入了掌心。我明白了。不砸碎這個舊的“秩序”,不從他們手中,奪回對“神”的解釋權(quán),
就絕不可能有,新的“秩序”誕生。這奄都,我是非搬不可了。第四章:當(dāng)王,
就要有掀桌子的覺悟那場占卜之后,我把自己關(guān)在了宮殿里,三天。宮殿外,
是貴族們愈發(fā)囂張的氣焰,和愈發(fā)肆無忌憚的彈劾。他們說我無德,說我惹怒了祖宗,
要求我下“罪己詔”,要求我將王室的權(quán)力,更多地,移交給由他們組成的“長老議會”。
他們以為,我已經(jīng)被逼入了絕境。他們以為,我會像之前的幾位先王一樣,在他們的逼迫下,
選擇妥協(xié),選擇退讓,最后,成為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他們錯了。我子旬的骨子里,
流著的是商湯的血。我的先祖,能以一己之力,推翻夏桀的暴政。我,又豈能,
被一群貪婪的、短視的蛀蟲,給活活困死?這三天里,我沒有憤怒,也沒有絕望。
我只是在思考,冷靜地、近乎冷酷地,分析著眼前的死局。硬碰硬,不行。
他們的私人武裝加起來,甚至超過了我的王畿衛(wèi)隊。一旦內(nèi)戰(zhàn),無論勝負(fù),商,
都將元氣大傷,甚至可能,直接亡國。妥協(xié),更不行。那等于把刀柄,親手交到敵人手里。
今日他們能用“神諭”廢黜我的決策,明日,就能用“神諭”,廢黜我這個王。
唯一的破局之路,就是掀桌子。掀掉他們賴以為生的,那張名為“傳統(tǒng)”與“神權(quán)”的桌子。
但掀桌子,不是靠蠻力??康氖侵腔?,是手腕,是人心。我從堆積如山的竹簡中,抬起頭,
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不是憤怒,而是算計的火焰。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分化敵人。
王叔甘他們,看似鐵板一塊,但并非沒有裂縫。他們的聯(lián)盟,
是建立在“舊都的共同利益”之上的。那些在奄都,擁有最多土地和財富的大宗族,
是既得利益者,自然是遷都最堅決的反對派。但是,那些同樣出身貴族,
卻因為宗族不夠強(qiáng)大,而在奄都處處受到打壓的、年輕的中小貴族呢?他們,對現(xiàn)狀,
也滿意嗎?他們,難道就不渴望,一個可以擺脫舊勢力壓制,重新洗牌,建功立業(yè)的機(jī)會嗎?
他們,就是我可以爭取的,第一批盟友。我要做的第二件事,是奪回“神”的代言權(quán)。
既然他們能用占卜來否定我,我為什么,不能用一場更大、更權(quán)威、更不容置喙的占卜,
來為我的遷都,正名?大祭司,是他們的盟友。他可以操控占卜的結(jié)果。但如果,這場占卜,
由我,商王朝的“天子”,親自來主持呢?如果,這“神諭”的最終解釋權(quán),
不再屬于那個渾濁的老人,而屬于我,這個商湯的直系子孫呢?當(dāng)王,就要有掀桌子的覺悟。
當(dāng)他們用規(guī)則來束縛你的時候,你要做的,不是在規(guī)則里掙扎,而是要,成為那個,
制定新規(guī)則的人。第三天,清晨。我推開宮殿的大門,陽光,刺破了連日來的陰霾,
照在我的臉上。我召來了我最信任的侍衛(wèi)長?!叭ィ梦业拿x,秘密召見,
衛(wèi)、先、邶這幾個家族的年輕族長。告訴他們,王,想請他們喝一杯,來自北方的,新茶。
”我吩咐道。衛(wèi)、先、邶,都是在奄都,被王叔甘他們大宗族,壓得喘不過氣的,中小貴族。
侍衛(wèi)長領(lǐng)命而去。我站在陽光下,深吸了一口氣??諝庵校枪筛癄€的味道,似乎,
淡了一些。我知道,我的反擊,從這一刻,才剛剛開始。這不是一場,
用刀劍來決勝負(fù)的戰(zhàn)爭。而是一場,用語言、人心、和對未來的許諾,來作為武器的,豪賭。
賭注,是整個商王朝的國運(yùn)。而我,志在必得。第五章:敵人反對的,就要偷偷聯(lián)合夜,
深了。我沒有在富麗堂皇的正殿,而是在一間偏僻的、地圖上都找不到的暗室里,
等待著我的客人們。暗室里,只點了一盞青銅豆燈,火苗,像我此刻的心情一樣,跳動著。
桌上,沒有酒,只有一壺,我命人從北方取來的,清苦的茶。很快,腳步聲響起。
衛(wèi)、先、邶三族的年輕族長,在我侍衛(wèi)長的帶領(lǐng)下,走進(jìn)了暗室。他們臉上,
帶著掩飾不住的緊張和疑惑。他們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jì),和我相仿。他們的眼神里,
沒有老貴族們的貪婪和暮氣,反而,充滿了被壓抑的、不甘的火焰。“臣,參見大王。
”他們躬身行禮?!安槐囟喽Y?!蔽沂疽馑麄冏?,“今夜,沒有君臣,只有同飲一杯茶的,
同道人?!蔽矣H自為他們,斟滿了茶。茶水,呈一種清澈的琥珀色,散發(fā)著一股,
來自泥土和陽光的、清新的氣息?!皣L嘗?!蔽艺f,“這是‘殷’地的茶。”三人對視一眼,
端起茶杯,小心地,抿了一口?!叭绾危俊蹦贻p的衛(wèi)族族長,衛(wèi)豐,
一個眼神銳利如鷹的青年,率先開口:“入口微苦,但回味,卻有一絲甘甜?!薄罢f得好。
”我笑了,“苦,是因為那里的土地,剛剛開墾。甜,是因為那里的未來,
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我站起身,走到墻邊,揭開了一副巨大的,用獸皮繪制的地圖。
“三位請看?!蹦鞘俏颐耍臅r數(shù)月,精心繪制的,殷地及其周邊的地形圖。上面,
詳細(xì)地標(biāo)注了山川、河流、以及,大片大片,尚未被開墾的,肥沃的平原。“這里,就是殷。
”我指著地圖的中心,“地勢高亢,可免水患。土地肥沃,種一收三。
更重要的是……”我頓了頓,轉(zhuǎn)過身,看著他們?nèi)齻€,一字一句地說:“那里,
沒有盤根錯節(jié)的舊勢力。那里,沒有論資排輩的陳規(guī)。那里,是一片空白的畫卷?!薄霸谘?,
你們的家族,無論如何努力,都只能在王叔甘他們這些大宗族的陰影下,茍延殘喘。
他們吃肉,你們,最多,只能喝到一點湯。”“他們占據(jù)著最肥沃的土地,最便捷的商道。
而你們,只能守著那些貧瘠的、無人問津的角落?!蔽业脑挘珳?zhǔn)地,
戳中了他們內(nèi)心最深的痛處。我看到,他們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但是,在殷,一切,
都將不同?!蔽业穆曇?,充滿了蠱惑的力量,“我,子旬,在此,向三位許諾。
”“遷都之后,這片,這片,還有這片,最大、最肥沃的無主之地,都將成為你們?nèi)宓模?/p>
新封地?!薄靶碌亩汲?,需要新的守護(hù)者。新的秩序,需要新的建立者。
我不需要你們的黃金,也不需要你們的兵馬。”“我需要你們,成為我,在新世界里,
最堅實的臂膀。我需要你們,和我一起,成為,新秩序的‘元老’!”暗室里,
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那盞豆燈的火苗,在噼啪作響。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們?nèi)齻€人的眼中,
那被壓抑的火焰,瞬間,被點燃,熊熊燃燒起來。那是一種,對未來的渴望,對權(quán)力的野心,
對擺脫束縛的,最原始的沖動。終于,衛(wèi)豐,第一個,站了起來。他沒有說話,只是,
單膝跪地,將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后,他抬起頭,看著我,用一種,
近乎宣誓的語氣,沉聲說道:“臣,愿為大王,赴湯蹈火!”緊接著,先、邶二族的族長,
也同時起身,單膝跪地,飲盡杯中茶?!俺嫉龋缸冯S大王,開創(chuàng)新世!”我看著他們,
笑了。我知道,我那看似固若金湯的敵人陣營,已經(jīng)被我,撕開了一道,足夠致命的口子。
我沒有給他們黃金。我給了他們,一個比黃金,誘人一萬倍的東西?!磥?。
第六章:既然神不說話,就由我來代言分化了敵人,只是第一步。我深知,
只要“神權(quán)”還掌握在王叔甘和大祭司的手中,我就永遠(yuǎn)無法,光明正大地,
推行我的遷都大計。他們可以用一次占卜來否定我,就可以用一百次占卜,
來扼殺我所有的改革。我必須,從根源上,奪回對“天意”和“祖命”的,最終解釋權(quán)。
我不能再被動地,等待他們用龜甲來審判我。我要主動出擊。我要用一場,
前所未有、無可辯駁的儀式,來宣告,我,才是這個王朝,唯一能與鬼神通靈的,
最高代言人。第二天,朝會。我沒有再提遷都之事,仿佛已經(jīng)徹底放棄。
王叔甘和一眾老貴族的臉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勝利者的微笑。他們開始變本加厲地,
提出各種要求?!按笸酰热蛔孀谑揪?,我等自當(dāng)恪守。臣提議,增擴(kuò)宗廟,重修祭臺,
以示我等之虔誠?!薄俺几阶h!所需錢糧,自當(dāng),由王室府庫撥付?!薄按笸?,大祭司言,
需用九十九對童男童女,作為祭品,方能平息祖靈之怒。還請大王,早日下令,在國中遴選。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像一群貪婪的禿鷲,迫不及待地,要來分食我王室最后的那點血肉。
我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到他們,說完了所有。我才緩緩地,從王座上,
站了起來。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氨娗?,
說完了嗎?”我問。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他們感到了一絲,莫名的不安。
“眾卿所言,皆是為國為民,為安祖靈。朕,深感欣慰?!蔽覓咭曋麄?,嘴角,勾起一抹,
冰冷的笑意,“但朕,昨夜,也得一夢?!薄半迚粢娏?,我大商的開國先祖,成湯。
”“先祖在夢中,面有憂色。他告訴朕,近日宗廟之中,鬼神不寧,非因后輩子孫德行有虧,
乃因,與鬼神溝通之渠道,有所堵塞?!薄跋茸嫜?,尋常占卜,已不足以,探知天命之萬一。
尋常祭司,也難以,承載祖靈之宏愿?!薄跋茸嬗辛睿 蔽业穆曇?,陡然拔高,
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懊蓿友?,以‘天子’之名,親自登臺,問卜于天!”“命朕,
以商湯血脈之身,親掌國之重器,與列祖列宗,直接對話!”“朕將舉行,我大商開國以來,
最大規(guī)模的‘國卜’!朕將親手,將那塊象征天命的龜甲,送入烈火!朕將親自,
解讀來自上天與祖宗的,最終神諭!”我的話,如同一道道驚雷,在大殿之中,炸響。
所有人都驚呆了。王叔甘和大祭司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
我會用這樣一種釜底抽薪的方式,來奪他們的權(quán)。王,親自占卜?這在商朝的歷史上,
聞所未聞!這是在公然挑戰(zhàn),祭司階層,對神權(quán)的壟斷!“大王!萬萬不可!
”大祭司第一個,尖叫出聲,“問卜之事,乃我祭司天職!需經(jīng)多年修行,齋戒沐浴,
方能通靈。大王乃萬金之軀,怎能,親身犯險,觸怒鬼神?”“是啊,大王!
”王叔甘也立刻附和,“此事,不合祖制,不合規(guī)矩!還請大王三思!”“不合祖制?
”我冷笑一聲,“我商之祖制,究竟是‘祭司之制’,還是‘君王之制’?”“大祭司,
”我把目光,如利劍一般,射向那個驚慌失措的老人,“你是在說,朕這個商湯的子孫,
在血脈上,還不如你,更能親近我自己的祖宗嗎?”“還是說,”我的目光,轉(zhuǎn)向王叔甘,
“王叔你認(rèn)為,朕這個天子,在與‘天’的溝通上,還需要,假手于人?”我步步緊逼,
問得他們,啞口無言,冷汗直流。他們可以反駁我的政令,但他們,無法反駁我的血統(tǒng)。
我是王,是天子。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最大的、也是他們永遠(yuǎn)無法擁有的,法理依據(jù)。
“此事,朕意已決。”我坐回王座,用一種不容商量的口吻,做出了最后的裁決,
“七日之后,就在這宗廟之前,朕,要讓天下所有臣民,親眼見證,親耳聆聽,
來自上蒼與祖宗的,最真實的聲音。”“退朝!”說完,
我不再看他們那一張張如同死了爹娘的臉,拂袖而去。我知道,決戰(zhàn)的時刻,到了。
既然你們信奉的鬼神,不肯開口說話。那么,就由我,來做他們的代言人。
第七章:史上最大的一場占卜,我親自操盤七天的時間,整個奄都,
都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山雨欲來的氣氛之中。王叔甘和他的黨羽,沒有善罷甘休。
他們四處散播謠言,說我狂妄自大,欲以凡人之軀,僭越神權(quán),此舉必將召來更大的天譴。
而我,則利用這七天,做足了準(zhǔn)備。我命衛(wèi)豐他們,將我即將“親卜于天”的消息,
傳遍了都城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那些在洪水中,失去家園的平民和士兵之中。
我讓他們?nèi)バv:王,不忍子民再受水患之苦,不惜以萬金之軀,親自向鬼神問命,為萬民,
求一條生路。一時間,民心涌動。他們或許不懂什么叫神權(quán),什么叫祖制。但他們懂,誰,
是真正在為他們考慮。七日后,國卜大典,正式舉行。那一天,天,出奇的晴朗。
宗廟前的廣場上,人山人海。不僅有全城的貴族,更有數(shù)以萬計的平民和士兵,將祭臺,
圍得水泄不通。他們要親眼見證,他們的王,如何與天對話。王叔甘和大祭司,
站在百官的最前列,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我穿著只有在祭祀先祖時,
才會穿的、最隆重的十二章王袍,頭戴平天冠,一步一步,走上了那座高高的祭臺。
我的腳步,很穩(wěn)。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祭臺上,早已準(zhǔn)備好了,比上一次,
更大、更完整的龜甲,以及,燒得通紅的,青銅巨鉆。我沒有理會,站在一旁,
面如死灰的大祭司。我走到了祭臺的中央,面向萬千臣民,張開了雙臂?!拔掖笊痰淖用駛儯?/p>
”我的聲音,通過祭臺獨特的設(shè)計,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廣場。“今日,朕,你們的王,
將在此,以我商湯后裔之血脈,問卜于天,問命于祖!”“朕要問的,不是朕一人之榮辱,
而是我大商萬世之國運(yùn)!”“朕要問的,不是一家一姓之私利,而是我萬千子民之生路!
”說完,我轉(zhuǎn)身,從侍衛(wèi)手中,接過那塊巨大的龜甲。它很沉,沉得,像我肩上,
這整個王朝的命運(yùn)。我走到火盆前,親手,將那塊龜甲,緩緩地,送入了烈火之中?;鹧妫?/p>
瞬間,將它吞噬。整個廣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