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地里的協(xié)議終端的電子音第無數(shù)次撞在玻璃上時,我正數(shù)著窗欞上的冰花。
第十七道冰紋剛巧劃過“蘇清”的名字,像道被凍裂的傷口?!熬幪?34,
蘇清女士已完成與人類林小羽的領養(yǎng)登記,您的申請被永久駁回?!睓C械音頓了頓,
添上句更冷的注解,“距無主處理程序啟動,剩余45分鐘?!弊呃壤飩鱽硖幚碥嚨妮嗇S聲,
消毒水味順著通風口鉆進來,嗆得我喉嚨發(fā)緊。我攥緊袖口,
那里還留著蘇清去年冬天咬的牙印——那時她毛茸茸的狐貍尾巴纏著我的手腕,
笑盈盈地說“這樣你就跑不掉了”,如今聽著,只剩刺耳的嘲諷。玻璃門被推開的瞬間,
寒風卷著雪沫灌進來。暗紫色的鱗片從黑色制服領口漫出來,像凍透的血泊里浮著的黑曜石,
尾尖卷著份領養(yǎng)協(xié)議,在我面前懸成道冷弧。是林野,
執(zhí)法隊那個傳說能用尾巴勒斷熊族肋骨的蛇族,她的豎瞳在雪光里縮成細縫,
比山巔的風還刮人。“簽?!彼穆曇艄?,協(xié)議拍在桌上時,震得我指尖發(fā)麻。
我盯著她制服第二顆松線的紐扣,底下露出片淡紫新鱗,像初春剛頂破凍土的芽。
“你……會吃了我嗎?”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問完就后悔了。這話太蠢,
像幼童在質疑猛虎會不會食肉。林野的豎瞳愣了愣,突然扯開領口,
露出枚褪色的銅章——“聯(lián)邦人類保護協(xié)會”?;照逻吘壉荒﹃冒l(fā)亮,
像塊被捂了多年的暖玉?!皡f(xié)會規(guī)定,領養(yǎng)人不得傷害被領養(yǎng)者?!彼布廨p點徽章,
語氣沒什么起伏,“18時07分,處理車會到第三間。”終端跳紅的剎那,
我在協(xié)議上劃了個歪歪扭扭的名字。林野用尾巴卷著我穿過走廊時,
兩側的竊竊私語像針:“前七個都嚇哭了,這個居然敢問?”她的尾巴猛地繃緊,
卷著我的力道卻松了些,經(jīng)過拐角時,刻意用鱗片擋住了迎面的寒風。坐進懸浮車時,
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尾尖沾著片雪,正慢慢融化在真皮座椅上。
第二章 蛇穴里的寂靜蛇穴嵌在黑龍山腹,黑曜石墻壁吸走所有聲響,
只剩頂燈的嗡鳴像巨獸呼吸。兔子管家推著餐車進來時,耳朵抖得像打卷的樹葉:“先生,
這是今日的晚餐,甜漿果是林野大人特意讓山腳下農戶送的……”“謝謝您?!蔽医舆^餐盒,
指尖觸到溫熱的漿果,心里咯噔一下。甜漿果是我在繁育中心最愛的零食,除了蘇清,
幾乎沒人知道。管家的耳朵垂得更低了:“不客氣,先生慢用。”他轉身時,
餐車的金屬架輕輕響了聲,像藏著沒說出口的話。我沒追問,只是低頭剝了顆漿果。
甜汁在舌尖漫開時,突然想起林野領口那枚磨亮的協(xié)會徽章——她當真像傳聞里那樣冷血嗎?
這個念頭在心里打了個轉,又被我按了下去。在別人的地盤上,好奇太多不是好事。
夜里翻來覆去時,總覺得腳踝發(fā)涼。伸手去摸,只觸到片光滑的鱗。第二天醒來,
床單上留著枚淡紫鱗,邊緣帶著點體溫,像誰悄悄留下的記號。
林野的作息刻板得像上了發(fā)條:清晨五點,訓練室傳來鱗片撞巖壁的聲響;八點整,
懸浮車碾過門前薄雪;傍晚回來時,制服上的血腥味漫到走廊盡頭;深夜我偶爾起身,
總看見她房間的燈亮著,門縫漏出的光在地板上投下道細長影,像條盤著的蛇。
我開始悄悄做些小事??匆娝柧毞男淇谀テ屏?,
找塊軟布縫補;發(fā)現(xiàn)她執(zhí)法記錄上沾著墨漬,順手用紙巾擦干凈;燉漿果粥時多燉一碗,
放在她門口的矮凳上。這些事做得悄無聲息,林野也從不提起。直到某天我在廚房切漿果,
刀刃突然打滑,眼看要劃到手指,一條冰涼的尾巴猛地卷住我的手腕。
林野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豎瞳盯著我的手:“人類皮膚薄,該用圓頭刀。
”她尾尖卷著把新刀遞過來,鱗片擦過我手背時,帶著點刻意的輕?!爸x謝?!蔽业皖^時,
看見她尾尖沾著片漿果皮,不知什么時候蹭上的。她沒說話,轉身時撞在門框上,
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那天的漿果粥,她破天荒地和我坐在一張桌上吃,尾尖在桌下輕輕晃著,
像條偷樂的小蛇。第三章 書房里的秘密和管家熟絡是個緩慢的過程。最初他總繞著我走,
遞東西時指尖都在抖,直到某天我?guī)退藓昧丝ㄗ〉恼ブ瓩C——那是臺老舊的人類電器,
他研究了三天都沒弄明白?!跋壬€會修這個?”他捧著修好的機器,耳朵豎得像兩片樹葉。
“在繁育中心學過一點。”我擦了擦手上的油污,“這里的人類電器好像不多?
”“大人說怕漏電傷著您?!彼蝗晃孀∽?,耳朵瞬間耷拉下來,
“我、我不是故意說這個的……”我笑了笑,沒接話。原來林野連這個都想到了。相處久了,
我漸漸敢在蛇穴里走動。林野的書房總敞著條縫,我路過時偶爾瞥見她在看書,
封面大多是《人類社會概論》《跨種族溝通技巧》之類的冊子。“想看書的話,
里面的書都能看?!蹦程焖蝗婚_口,嚇得我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安?、不用了,
我就是路過。”我慌忙去撿抹布,卻被她的尾尖攔住?!袄锩嬗斜尽堵?lián)邦植物圖鑒》,
你上次說喜歡燈籠草?!彼穆曇舻土诵霸诘谌艜?。”我在書房找圖鑒時,
指尖無意間碰掉了最上層的書。一本燙金封皮的冊子掉在腳邊——《人類行為指南》,
封面上畫著只歪歪扭扭的小蛇,正給人類遞漿果。翻開時,夾著的便簽飄落在地。
是林野的字跡,歪歪扭扭記著:“人類適宜溫度25℃,甜漿果需每日更換,
燈籠草忌強光直射。”某一頁的空白處,還畫著個簡筆畫的少年,正在摘漿果,
旁邊標著“十三歲,被蜜蜂蟄”。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這些事,
都是我在繁育中心的小事,怎么會被記在這里?“找到圖鑒了嗎?”林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手忙腳亂地合上書,臉頰發(fā)燙?!罢业搅??!蔽野褍宰油鶗芎笕?,指尖發(fā)顫,
“謝謝您告訴我?!彼呢Q瞳在我臉上停了停,突然轉身往外走:“晚餐想吃什么?
”“都可以?!蔽毅读算?,看著她的尾巴掃過書架,帶落一片灰塵。那天的晚餐,
桌上多了盤烤漿果,甜度剛剛好,是我最喜歡的程度。
第四章 管家的低語發(fā)現(xiàn)手冊后的幾天,我總覺得渾身不自在。林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時,
我會下意識地躲開;她遞來的東西,我要反復確認才敢接?!跋壬罱孟癫惶娣?/p>
”管家送茶來時,小心翼翼地問?!皼]有?!蔽医舆^茶杯,指尖碰到溫熱的杯壁,
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你知道林野大人……為什么對人類這么了解嗎?
”管家的耳朵抖了抖,左右看了看才湊近:“先生可別告訴大人是我說的?!彼麎旱吐曇?,
“大人十二歲就想領養(yǎng)人類了,那年保護協(xié)會組織獸人參觀繁育中心,
她回來就遞交了第一份申請?!薄澳菫槭裁础薄氨获g回了。”管家的聲音更低了,
“審核員說蛇族太危險,怕傷著人類幼崽。后來十年里,她每年都申請,每次都被駁回。
”我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那這次……”“上次在繁育中心,
大人蹲在櫻花樹后看了您一下午?!彼蝗恍α耍劬Σ[成條縫,
“您摘漿果時被蜜蜂蟄了手,還笑著說‘今年的果子特別甜’,大人回來就說,
要遞交第八次申請?!薄八趺粗馈薄按笕送腥瞬榱四臋n案。
”管家往我手里塞了塊剛烤的漿果糕,“您剛來那天,她讓我把您的喜好抄了三遍,
說怕記混了。上次您說喜歡燈籠草,她冒雪去后山挖,回來時尾巴上的鱗掉了好幾塊,
偷偷在房里抹藥膏,不讓我告訴您。”糕點在舌尖化開時,甜得有些發(fā)噎。
我突然想起那些被駁回的申請表,想起手冊里的簡筆畫,想起床單上帶著體溫的鱗片。
原來這條在外人面前狠戾的蛇,早已把十年的渴望,都釀成了小心翼翼的溫柔。那天晚上,
冰涼的觸感纏上腳踝時,我沒有躲開。黑蛇的身體很輕,盤在我腰上時,
像條會呼吸的冰圍巾。我摸著她光滑的鱗片,突然明白,她不是喜歡我,只是太喜歡人類,
而我恰好是那個愿意靠近她的人。這個認知讓心里某個角落突然軟了下來。
第五章 櫻花下的重逢四月初,山腳下的櫻花開得正盛。林野難得休假,
說要帶我去市集買些花籽。我站在鏡子前系圍巾時,她突然從身后竄出,
尾尖卷著條新圍巾:“這個顏色更襯你?!笔菞l淡紫色的圍巾,和她鱗片的顏色一樣。
我接過時,指尖碰到她的尾尖,兩人都像觸電似的縮回手。市集上很熱鬧,
獸人們看見林野都繞著走,只有幾個人類小孩好奇地盯著她的尾巴?!敖憬愕奈舶秃闷?!
”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伸手想摸,被她媽媽慌忙拉住。林野卻突然停下腳步,
尾尖輕輕碰了碰小姑娘的手心:“沒關系?!彼穆曇舴诺煤苋?,和平時判若兩人。
小姑娘咯咯地笑起來,手里的糖人遞到她面前:“姐姐吃糖?!蔽铱粗┯驳亟舆^糖人,
耳朵尖紅得像櫻花,突然覺得這個在外人面前狠戾的蛇族,其實比誰都渴望溫柔。
買完花籽往回走時,經(jīng)過片櫻花林。蘇清穿著粉裙站在樹下,火狐尾巴在身后晃了晃,
看見我時,眼睛亮了亮?!鞍⒊??!彼穆曇艉茌p,像怕驚飛了樹上的雀鳥。
林野的尾尖瞬間繃緊,不動聲色地把我往身后帶了帶?!斑@位是?
”蘇清的目光落在林野身上,帶著點探究?!拔业念I養(yǎng)人?!蔽覓觊_林野的尾巴,
往前走了兩步,“你怎么會在這里?”“我來給小羽買些櫻花酥?!彼氖种附g著裙擺,
“阿硯,我們能單獨說句話嗎?就五分鐘?!绷忠皼]說話,只是往櫻花樹后退了兩步,
算是默許?!鞍⒊帲液蠡诹?。”蘇清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粉白的花瓣上,
“鷹族根本沒兌現(xiàn)承諾,他們只把小羽當籌碼,我每天都在想你……”“蘇清?!蔽掖驍嗨?,
“你領養(yǎng)小羽,是為了狐族的棲息地,對嗎?”她愣了愣,點了點頭?!澳蔷秃煤谜疹櫵?。
”我轉身要走,卻被她抓住手腕:“我們不能重新開始嗎?我可以跟鷹族解除協(xié)議,
我……”“不必了?!蔽谊_她的手指,
指腹蹭過她掌心的繭——那是常年照顧林小羽留下的,他有嚴重的哮喘,夜里總需要人拍背,
“我現(xiàn)在很好。”林野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尾尖卷住我的手腕往回帶。經(jīng)過蘇清身邊時,
我聽見她小聲說:“謝謝你照顧他。”林野沒說話,只是把我往懷里帶了帶。
櫻花落在她的鱗片上,像撒了把碎雪。第六章 醋意與哄勸回去的路上,林野一直沒說話。
懸浮車的窗戶沒關嚴,風灌進來,吹得她的鱗片沙沙作響?!袄鋯??”我伸手想關窗,
卻被她的尾巴按住手背?!安焕?。”她的聲音硬邦邦的,尾尖在車門上磕出悶悶的響聲。
進了蛇穴,她徑直往書房走,尾巴掃過玄關的花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我撿碎片時,
她突然轉身,豎瞳里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以后別再見她?!薄盀槭裁矗?/p>
”我盯著她發(fā)紅的豎瞳,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八龝阕??!彼穆曇舭l(fā)顫,
尾尖緊緊纏著我的腰,鱗片燙得像火,“聯(lián)邦規(guī)定,領養(yǎng)關系成立后,不得隨意變更。
”“我沒有想變更?!蔽姨謸嵘纤镊[片,從頸間滑到尾尖,
那里還留著挖燈籠草時的傷疤,“林野,你是不是……吃醋了?”她的尾巴猛地松開,
轉身就往書房跑,撞在門框上的聲響,震得屋頂?shù)幕覊m都掉了下來。那天晚上,
冰涼的觸感沒有纏上腳踝。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看著空蕩蕩的床單,突然覺得少了點什么。
凌晨時,我悄悄溜到書房門口。門縫里漏出的光映著她的影子,她正趴在桌上寫寫畫畫,
尾巴尖垂在地上,像條泄了氣的鞭子?!斑€沒睡?”我推開門,看見她面前攤著本畫冊,
上面畫滿了櫻花,每朵花的花瓣里,都藏著個小小的“734”。林野慌忙合上畫冊,
耳朵尖紅得能滴血:“執(zhí)法隊的文件還沒處理完?!薄拔医o你熱了杯漿果牛奶。
”我把杯子放在她手邊,指尖故意碰了碰她的尾尖,“蘇清只是我的青梅,
我對她沒有別的意思。”她的尾巴尖輕輕抖了抖,沒說話?!拔也粫叩摹!蔽叶自谒媲?,
看著她的豎瞳,認真地說,“蛇穴很好,你也很好?!绷忠暗奈舶屯蝗焕p上我的手腕,
把我往她懷里帶了帶。黑蛇的氣息裹著雪松的冷香,她的聲音悶悶的:“真的?”“真的。
”我笑著把臉埋進她的頸窩,“以后每年櫻花季,我都陪你來看?!蹦翘焱砩?,
黑蛇盤得格外緊。我摸著她冰涼的鱗片,突然覺得,這個喜歡人類的蛇族,
好像開始有點喜歡我了。第七章 笨拙的溫柔從那以后,蛇穴里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林野會在訓練時故意放慢速度,等我送水過去;會把執(zhí)法隊配給的營養(yǎng)劑換成甜漿果,
說“兔子說你愛吃”;甚至有次我隨口說“書房的臺燈太暗”,
第二天就發(fā)現(xiàn)燈換成了最柔和的暖光。她的溫柔總是很笨拙。給我織的圍巾針腳歪歪扭扭,
燉的漿果粥甜得發(fā)齁,卻會在我咳嗽時,連夜翻遍聯(lián)邦藥典找人類能吃的藥。
“執(zhí)法隊的心理醫(yī)生說,人類需要陪伴?!蹦程焖蝗话驯尽犊绶N族溝通指南》放在我面前,
書頁折在“如何表達關心”那頁,“上面說……可以一起看電影?!蹦翘焱砩希?/p>
我們擠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舊片。屏幕里的人類姑娘靠在蛇族獸人肩上,
他的尾巴小心翼翼地纏著她的腰。林野的尾尖在我腰側蹭來蹭去,像在猶豫要不要模仿。
“你可以……像他這樣?!蔽易プ∷奈布?,放在自己腰上。她的尾巴猛地繃緊,
鱗片燙得像火。電影演到一半時,我聽見她的呼吸變得很重,低頭一看,
她正盯著屏幕里的吻戲,眼睛睜得像銅鈴?!叭祟悺枷矚g這樣嗎?”她的聲音發(fā)顫。
“也不是都喜歡?!蔽倚χ龖牙锟苛丝?,“要看對象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