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斷情絕愛后,師尊瘋了跪在寒玉階下為師尊求藥時,我才覺醒自己是虐文女主。
系統(tǒng)說原著里我為楚硯擋劍而死,臨死才知他早看透我心意,卻冷眼任我赴死。
那夜我燒光所有師尊畫像,赤腳踩碎跑遍三界尋來的冰魄玉。
系統(tǒng)尖叫:【抱緊師尊大腿才能活命!】我反手將它塞進寒潭:「閉嘴,我要修無情道?!?/p>
后來楚硯強闖我閉關處,被掌門當眾責問。他唇角含笑:「是本座冒犯,要罰便罰我?!?/p>
當夜他醉倒在我門前:「妄妄,你當真狠得下心?」無情道心裂開一絲縫隙,
系統(tǒng)驚恐尖叫:【情節(jié)在強行修正!
】直到我腦海涌入陌生畫面——楚硯抱著我的尸體跪了三天三夜,
提劍血洗魔宗后自刎于我墓前。原來他早已覺醒,用最笨的方式推開我,只為護我性命。
魔宗現(xiàn)世那日,反派獰笑:「不過是兩只妄圖撼天的螻蟻!」致命魔刃刺來瞬間,
楚硯決絕擋在我身前。電光石火間,我從他背后張開雙臂,將他護住。背靠背的剎那,
我們在彼此眼中看見塵埃落定的笑意。這一次,換我們護著彼此,并肩改寫結局。
寒玉階的冷,是帶著倒刺的鉤子。我跪在那里,膝蓋早已失去知覺,
唯有一股鉆心蝕骨的寒意順著腿骨蜿蜒而上,凍得十指僵硬發(fā)紫,
幾乎握不住掌中那方小小的玉盒。盒內(nèi),
耗費了我百年修為、九死一生才從萬古冰窟里換來的愈骨膏,此刻正凝出細碎的冰碴,
無聲嘲笑著我的徒勞。石階的寒氣沁入骨髓,像無數(shù)冰冷的蛇蟲在啃噬。
一片素白的衣擺拂過我的肩頭,動作極輕,卻連半片雪花都吝于抖落。楚硯,我的師尊,
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從我身邊走過。他步履從容,仿佛跪在階下的我,
與階旁那些被風雪覆蓋了千萬年的頑石,并無半分區(qū)別?!膏汀?/p>
幾聲尖銳的嗤笑穿透了厚重的宮墻,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飄了過來,「蘇師姐熬的那碗?yún)?/p>
聽說昨日全喂了師尊座下的靈犬,那狗還嫌棄地刨了兩下呢!」
千年雪蓮……那是我在極北的永凍雪山上,頂著能撕裂神魂的罡風,
攀爬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個日夜,十指凍得皮開肉綻,才從萬丈冰崖的縫隙里采到的唯一一株。
每一片花瓣,都浸透了我的血和幾乎凍僵的希冀。只盼著能為他溫養(yǎng)道基,
哪怕只換來他一絲暖意。心口猛地一窒,像是被一根無形的冰錐狠狠鑿穿,
尖銳的鈍痛瞬間彌漫開來,連帶著呼吸都變得困難。我死死盯著掌心玉盒里那凝結的膏體,
冰晶反射著清冷的天光,刺得眼睛生疼。一股荒謬絕倫的悲涼沖垮了最后一點支撐,
我竟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階前顯得無比凄厲。原來如此。
原來我掏心掏肺、卑微到塵埃里的付出,在別人眼中,不過是個被紙片人肆意愚弄的蠢貨,
一場注定徒勞的笑話!【宿主……】腦海中,那個自稱「系統(tǒng)」的聲音幽幽響起,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原書情節(jié)里,你為楚硯擋下致命一劍,血染青鋒,
臨死前才知曉,他早已看透你滿腔癡念,卻冷眼旁觀,任你一步步走向注定的死亡。
】冰錐鑿穿的窟窿驟然擴大,冷風呼呼地灌進來,將最后一點殘存的溫度也徹底卷走。當夜,
我的洞府里燃起了一場無聲的大火?;鹕嘭澙返靥蝮轮鴳覓焖谋诘木磔S,
吞噬著那些被珍藏如命的畫像。初見時他踏月而來,白衣勝雪,
驚鴻一瞥便誤了我終生的身姿;論道時他端坐高臺,側顏清絕,
眉目間凝著萬年不化的霜雪;甚至還有他偶爾負手立于峰頂,
衣袂被山風卷起的孤寂背影……每一筆勾勒,每一抹色彩,
都曾是我貧瘠歲月里最虔誠的供奉。火焰跳躍著,
將那些或英挺、或清冷、或疏離的容顏扭曲、吞噬,最終化為飛騰的灰燼,帶著滾燙的溫度,
撲簌簌落滿我的肩頭和冰冷的地面。洞府內(nèi)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空氣被灼烤得微微扭曲。
【宿主!你這是做什么?!】系統(tǒng)的聲音尖銳地響起,充滿了恐慌。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灰燼中央,面無表情地抬腳,踩滅了最后一點掙扎的火星。
「我要修無情道?!孤曇舾蓾?,卻斬釘截鐵,沒有半分猶疑。我赤著腳,
一步一步走向后山那終年不散的寒潭。冰冷的潭水漫過腳踝,
刺骨的寒意瞬間浸透了四肢百骸,卻奇異地壓下了心頭翻涌的血氣。我彎腰,
從冰冷的潭水里撈起一塊溫潤剔透的玉石。冰魄玉,傳說中的神魂至寶。為了它,
我深入過幽冥鬼域,闖過烈焰熔巖,在無數(shù)兇險之地九死一生。掌心這方溫潤,
曾寄托著我最卑微也最熾熱的祈望——盼著有朝一日他渡那天劫時,
能憑此物替他擋去一分神魂灼燒之苦。指尖收緊,那溫潤的玉石硌著掌心。下一刻,
我猛地將它狠狠砸向潭邊最堅硬的玄黑礁石!「砰!」一聲脆響,如同心弦崩斷。
溫潤的玉光瞬間黯淡、碎裂,化作無數(shù)毫無靈氣的碎石,滾入漆黑刺骨的潭水中,消失無蹤。
【你瘋了!蘇妄!】系統(tǒng)在我腦中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抱緊楚硯的大腿,
按原情節(jié)走下去才是你唯一的生路!修什么無情道,那是死路!你這是在自毀前程!
】那刺耳的尖叫如同魔音灌腦。我猛地將意識沉入識海深處,
冰冷的神念凝聚成一只無形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抓住那團代表系統(tǒng)的微弱光團,
帶著它一路下潛,狠狠按進寒潭最幽暗、最冰冷的淤泥深處!「閉嘴。」
冰冷的潭水似乎順著我的意念涌入了識海,凍結了所有的雜音,「再聒噪,就永遠待在這里。
」系統(tǒng)的尖叫戛然而止,只剩下被強行隔絕后沉悶的嗚咽,在識海深處絕望地回蕩。
潭水冰冷刺骨,幾乎凍僵了我的腳踝,卻奇跡般地澆不滅眼底深處那簇瘋狂燃起的決絕火焰。
無情峰頂,千年積雪覆蓋下的洞府石門,在我身后轟然關閉,
隔絕了塵世的一切喧囂與……妄念。洞府內(nèi),只有永恒的孤寂與足以凍僵神魂的寒意。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唯有《斷情訣》冰冷的文字,如同淬了寒毒的針,
一遍遍刺入我的識海,試圖將那些盤踞不散的情感烙印連根拔起。「斷情絲,斬妄念,
方得始終?!姑恳粋€字,都重若千鈞,砸在心湖之上,試圖凍結一切波瀾。然而,
那些被刻意埋葬的記憶,卻在極致的冰冷與孤寂中,如同深埋地底的妖藤,
更加瘋狂地滋長、反噬。我看見自己跪在寒玉階前,膝蓋被凍得烏青,
只為求他一個回眸;我看見自己捧著滾燙的參湯,手指被燙得通紅,
忐忑地等待他嘗一口;我看見自己獻上費盡心血尋來的靈藥、法寶,他接過,眼中無波無瀾,
仿佛那只是塵?!目诜康难獨鈳缀鯖_破喉嚨,眼前陣陣發(fā)黑。
就在道心行將崩潰、被舊日妄念徹底吞噬的邊緣,
一股冰冷到極致的意志猛地從靈魂深處爆發(fā)出來!「斬!」識海中一聲斷喝,如同驚雷炸響!
那些紛亂的、痛苦的、卑微的影像瞬間破碎、重組!濃烈的執(zhí)念竟在冰與火的極致煎熬中,
扭曲、凝實,最終化形而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在我面前緩緩凝聚。白衣勝雪,身姿挺拔,
眉眼清冷如遠山覆雪,
唇角緊抿的弧度帶著刻入骨髓的疏離——正是我曾于心底描摹過千千萬萬遍的模樣!是楚硯!
是那個占據(jù)了我所有妄念與痛苦源頭的執(zhí)念之影!它靜靜地懸浮在冰冷的空氣中,
那雙用我全部妄念凝成的眼眸,空洞地「注視」著我,帶著無聲的嘲諷。
它是我道心上最頑固的毒瘤,是我通向無情之境必須親手斬滅的心魔!「錚——!」
腰間佩劍發(fā)出凄厲的嗡鳴,感應到主人滔天的殺意。沒有半分猶豫,甚至沒有一絲顫抖!
我并指如劍,引動全身靈力,將所有的決絕、痛苦、不甘與新生,
盡數(shù)灌注于這柄冰冷的死物之上!劍光如一道撕裂混沌的寒電,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
悍然刺出!噗嗤!冰冷的劍鋒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由執(zhí)念化成的、酷似楚硯的胸膛!
沒有鮮血噴濺,只有無數(shù)細碎的光點,如同被驚散的螢火,從那「胸膛」的破口處迸射出來,
帶著一聲無聲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凄厲尖嘯,瞬間彌漫了整個冰冷的洞府。
心魔幻影劇烈地扭曲、顫抖,最終在凄艷的光點中徹底崩解、消散,如同從未存在過。
那崩散的執(zhí)念光點并未消失,它們?nèi)缤淮攀?/p>
紛紛揚揚地落向我身前攤開的《斷情訣》古舊書頁。嗤——!光點觸碰到墨字的剎那,
如同滾燙的烙鐵印上寒冰。原本古樸的墨色字跡,竟被染上了一層驚心動魄的暗紅!
那紅色粘稠、冰冷,帶著濃烈的肅殺之氣,仿佛被無數(shù)心魔的殘骸浸透。
字跡在血色中非但沒有模糊,反而透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凌厲鋒芒,
每一個筆畫都如同出鞘的利刃,直指人心!「斷情絲,斬妄念,方得始終?!惯@十二字血箴,
此刻才真正帶著斬滅一切的力量,深深烙印進我的神魂深處。洞府內(nèi)重歸死寂,
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聲在冰冷的石壁間回蕩。心口處,那糾纏百年的、名為「楚硯」
的劇毒藤蔓,似乎真的被這一劍徹底斬斷、焚盡。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茫與冰冷,
伴隨著難以言喻的輕松感,席卷了四肢百骸。身體微微晃了一下,我以劍拄地,
支撐住瞬間被抽空力氣的身體。指尖拂過劍鋒,沾染上一絲溫熱——那是心魔潰散時,
最后一點妄念的余溫,轉瞬便在洞府徹骨的寒意中變得冰涼。識海深處,
被鎮(zhèn)壓在寒潭淤泥里的系統(tǒng)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發(fā)出最后一絲微弱而絕望的悲鳴,
徹底沉寂下去。厚重的石門在身后緩緩開啟,發(fā)出沉悶的摩擦聲,碾碎了三個月的孤寂。
洞府外的天光,帶著一種久違的、幾乎令人眩暈的明亮,潑灑進來。眼前所見,
卻讓早已錘煉得如古井無波的心神,也泛起了細微的漣漪。無情峰巔,
那積累了不知幾千載、厚重如同亙古不變的白色墳塋般的皚皚積雪,竟在短短三月間,
消融殆盡!曾經(jīng)冰封千里的死寂之地,此刻煥發(fā)出難以想象的生機。
清澈的溪流掙脫了堅冰的束縛,沿著嶙峋的山石歡快地奔流而下,泠泠作響,如同冰弦輕撥。
裸露的黑色凍土上,無數(shù)細嫩的草芽正頑強地頂破堅硬的地表,舒展著柔嫩的葉片。
枯寂的枝頭,點點新綠悄然萌發(fā),怯生生地試探著微寒的空氣。
凜冽的寒風依舊在峰頂盤旋呼嘯,卻奇異地帶上了一絲濕潤的、屬于初春的微腥暖意。
倒像是換了個人間。我踏出洞府,一身素白道袍纖塵不染,衣袂被山風卷起,
勾勒出清瘦的輪廓。三個月非人的磨礪,洗去了所有的卑微與熱烈,
眉眼間只剩下山巔冰雪般的冷冽與疏離。再無半分從前的影子。幾只通體雪白的靈鶴,
原本在溪邊優(yōu)雅地踱步、梳理著羽毛。它們曾無數(shù)次見過我追在楚硯身后,
捧著自以為是的珍寶,笑得像個不知愁苦的傻子。此刻,當我的目光淡淡掃過,
這些感知敏銳的靈禽竟齊齊垂下了高傲的頭顱,長長的頸項彎出恭敬而畏懼的弧度,
斂翅肅立,不敢發(fā)出絲毫鳴叫。宗門大比的演武場上,人聲鼎沸,靈光閃爍。各峰弟子云集,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興奮的氣息。我沿著青石鋪就的通道緩步而行,視周遭喧鬧如無物。
道袍的素白下擺拂過地面,沒有沾染半分塵埃。就在即將走過高臺邊緣時,
一股熟悉的、清冷如雪后松針的氣息,毫無征兆地侵入了我的感知范圍。不必抬眼,
神念早已將一切映照分明。高臺之上,楚硯端坐于長老席中。
他依舊是一身纖塵不染的月白道袍,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然而,
他那骨節(jié)分明、向來穩(wěn)如磐石的手指,此刻卻無意識地、反復地摩挲著腰間懸掛的一方玉牌。
那玉牌……我認得。是去年他生辰時,我耗盡所有積蓄,甚至押上了新得的護身法器,
才從萬寶閣中換來的萬年溫玉。據(jù)說佩戴此玉,能寧心靜氣,對抵御心魔有奇效。
那時我滿心歡喜地捧到他面前,他只淡淡瞥了一眼,隨手放在案幾一角,便再未看過。
那玉牌邊角圓潤,被摩挲得泛出溫潤內(nèi)斂的光澤,顯然是被主人貼身收藏、時時把玩,
卻又小心翼翼地藏在寬大的袖袍之下,仿佛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我目不斜視,
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素白的衣袂拂過通道邊緣,距離他垂落在臺下的云紋靴尖,
僅隔著一線虛空。甚至連拂過的風,都在我無形的意志下,刻意地繞開了他周身三尺之地,
不愿與之有分毫的沾染。高臺上,楚硯那兩道總是凝著寒霜的眉,倏然蹙起。
眉心擰成一個清晰的川字,那弧度帶著一絲愕然,一絲沉凝,
甚至……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徹底忽視的不適。臺下弟子私語竊竊,
如同細密的雨點落入死水:「快看!那不是蘇師姐嗎?她……她怎么像是換了個人?」
「嘶……這氣息,冰冷徹骨!莫非……是修成了那傳說中的無情道?」「早就該醒了!
楚長老眼里何曾有過她半分位置?癡心錯付,如今總算是大徹大悟了……」那些議論聲,
清晰地飄入高臺之上。楚硯撫摸著玉牌的指尖猛地一僵。寬大的月白袖袍,
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抖!袖口精致的銀線繡紋,如同被無形的風驚擾的蝶翼,
倉惶地顫動了一下。那一瞬間的失態(tài),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夜色如墨,
無情峰頂?shù)娘L帶著刺骨的寒意。洞府內(nèi),我盤膝坐于冰冷的蒲團之上,正欲引氣入定。
識海深處,被鎮(zhèn)壓在寒潭底部的系統(tǒng)光團,突然劇烈地閃爍起來,
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虛弱卻充滿驚恐的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宿主!他!他來了!
就在外面!還有……還有……天吶!他把你的素色床簾全扯下來了!換成了粉霞鮫綃!
那顏色……粉得晃眼!他還……還往你枕頭底下塞了條東西!】我神念微動,穿透洞府禁制。
果然,楚硯正站在我洞府外的空地上,長身玉立,
目光卻沉沉地落在地面一堆焦黑的殘片上——那是數(shù)月前畫像焚燒后殘留的灰燼與木炭碎屑。
夜風吹過,卷起一點焦黑的殘灰,空氣里還彌漫著淡淡的、經(jīng)久不散的焦糊氣味。
他站了許久,久得幾乎要融入這冰冷的夜色。終于,他緩緩地、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
蹲下身。修長的手指遲疑地伸出,指尖凝聚起一點微弱的、小心翼翼的靈力光華。
那點微光跳躍著,拂過地面的灰燼與殘片。漸漸地,靈力絲線如同最靈巧的織女,
竟將那些破碎的、焦黑的殘片強行拼湊、粘合起來。一副殘缺的、布滿裂痕的「畫卷」
懸浮在冰冷的空氣中。那畫上,依稀可辨是少女時代的我。懷里抱著一只雪白的靈犬,
笑得沒心沒肺,眼睛彎成了月牙,亮得驚人,仿佛盛著世間所有的星光。而那靈犬的嘴里,
著一只缺了口的青玉小碗——正是當初被他隨手丟棄、盛著我熬了三天三夜的參湯的那只碗。
畫中少女眼中那份純粹的、毫無保留的光亮,刺得楚硯指尖的靈力猛地一顫,
那殘破的拼圖瞬間潰散,重新化為灰燼。他維持著半蹲的姿勢,喉結無聲地劇烈滾動了一下,
仿佛在艱難地吞咽著什么灼熱而苦澀的東西。那份光亮,是后來無論我如何努力,
都再也無法在他面前點燃的死寂。當夜,更深露重。楚硯猛地從床榻上驚坐而起,
額角冷汗涔涔,月白的中衣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背上。胸腔里心臟狂跳,幾乎要破膛而出。
夢里,是寒潭邊?!笌熥?,」少女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清晰地穿透夢境,
「我不等你了。」說完,她沒有任何留戀,縱身躍入那深不見底、漆黑如墨的潭水。
水面甚至沒有漾開一絲漣漪,她的身影瞬間被黑暗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驚醒的楚硯大口喘息著,冷汗順著鬢角滑落。他下意識地轉頭,
目光死死鎖在床頭矮幾上——那里放著一碟早已干硬發(fā)黑、散發(fā)著淡淡餿味的桂花糕。
那是我去年生辰時,像個傻子一樣,在煙熏火燎的灶房里蹲了一整個下午,笨拙地蒸出來的。
他伸出手,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拈起一小塊冰冷的、變質的糕點,緩緩放入口中。
甜膩早已被酸澀取代,口感粗糙如同砂礫。
一股從未有過的、陌生的、如同藤蔓般纏繞絞緊的心慌,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洶涌地攫住了他。
藏書閣高聳入云,檀香與古卷的陳舊氣息混合著一種奇異的甜香,絲絲縷縷,
無孔不入地鉆進鼻腔。是情花。專為試煉道心而培植的奇花,只種在楚硯寢殿外的回廊下。
據(jù)說此花香氣,于無情者不過是尋常草木氣息,而對情根未斷之人,則如萬千細針穿刺心臟,
痛楚難當。我停下翻閱玉簡的手指,抬眼。楚硯正斜倚著朱漆廊柱,姿態(tài)看似閑適,
目光卻如實質般鎖在我身上。他指尖捻著一朵開得正艷的情花,花瓣殷紅如血,
一滴晶瑩的露珠顫巍巍地滾落,沾濕了他骨節(jié)分明的指腹?!嘎犅勀阈蘖藷o情道,」他開口,
聲音聽不出喜怒,帶著一種刻意的慵懶,目光卻銳利如刀,試圖刺破我的偽裝,
「本座倒要看看,你這道心……能否過得了這情花一關?!?/p>
濃郁得近乎粘稠的甜香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如同無形的潮水,將我包圍。我站在原地,
紋絲未動。任由那詭異的香氣鉆入肺腑,深入骨髓。心底一片死寂。沒有刺痛,沒有波瀾,
甚至沒有一絲漣漪。斷情絲后,這曾令無數(shù)道心不穩(wěn)者聞之色變的情花,于我而言,
與路邊最尋常的野草枯枝,并無二致。就連從前聞著會讓我連打噴嚏的花粉氣息,
此刻也只余下純粹的草木之味,引不起半分心緒起伏。楚硯臉上那層刻意維持的平靜,
瞬間冰封、碎裂!那冷意之下,
翻涌著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巨大的失望和……一絲被徹底看穿的狼狽慌亂。他原以為,
即便道心再堅,至少會有一絲波動。畢竟從前,哪怕他只是喉間一聲輕咳,我都會驚慌失措,
不顧一切地守在他榻前,徹夜不眠。燭火搖曳中,我望著他沉睡的側臉,曾天真地以為,
能多看一眼,都是上天的恩賜。宗門試煉,秘境入口的結界閃爍著危險而不穩(wěn)定的幽藍光芒。
弟子們魚貫而入,氣氛肅殺。當執(zhí)事長老念到我的名字時,
楚硯低沉的聲音不容置疑地響起:「蘇妄,隨本座一組。」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
又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秘境之中,魔氣森然。嶙峋怪石如同巨獸的獠牙,
遮蔽了本就晦暗的天光。驟然,數(shù)道裹挾著污穢腥風的黑色劍氣,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
從陰影中暴起,直撲而來!我甚至未曾回頭看一眼身后楚硯的反應。足尖在濕滑的地面一點,
身形已如鬼魅般迎上!手中長劍清鳴,劍光乍起,并非大開大合,卻精準、狠辣到了極致!
冰冷的劍鋒撕裂空氣,帶起尖銳的厲嘯,后發(fā)先至!噗!噗!噗!劍光閃過,
三道魔影甚至來不及發(fā)出慘叫,便被干脆利落地釘死在冰冷的石壁之上!
污血順著劍痕緩緩淌下,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腥臭。我手腕一震,抖落劍鋒上殘留的幾滴黑血,
動作流暢,一氣呵成。整個過程,眼角余光未曾偏移半分,仿佛身后那個月白的身影,
與這幽暗秘境中的一塊石頭毫無區(qū)別。就在我收劍回身的剎那!一道烏光,
比最毒的蛇信還要陰險刁鉆,悄無聲息地撕裂空氣,裹挾著刺鼻的腥甜氣息,直射我的后心!
時機、角度,都狠辣到了極致!幾乎是同時,一道月白的身影以超越電光的速度,
驟然橫亙在我與那致命烏光之間!「噗嗤!」利刃入肉的悶響,清晰得令人頭皮發(fā)麻。
那支淬著幽藍毒芒的短箭,深深沒入楚硯的左肩胛!鮮艷刺目的血色,
如同雪地里驟然綻放的紅梅,迅速在他月白的衣衫上暈染開來,觸目驚心。
他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卻強撐著站穩(wěn),猛地扭過頭,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
死死釘在我的臉上,聲音因劇痛和某種壓抑的情緒而沙啞得厲害:「你……就不想知道,
本座為何要救你?」那眼神里,混雜著難以置信的痛楚和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求證。我垂眸,
目光落在自己纖塵不染的劍鋒上,指尖拂過,抹去那并不存在的、象征污穢的血跡。
動作從容,聲音更是平靜無波,如同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瑣事:「師尊要救,
自有師尊的道理?!刮姨а?,視線平淡地掠過他染血的肩頭,落向更幽深的秘境深處,
「與我無關?!拐f罷,再無停留,轉身便走。
素白的道袍在昏暗的光線下劃過一道清冷的弧線。身后,死一般的沉寂。楚硯僵立原地,
肩頭的劇痛似乎已麻木。他垂在身側的右手,在寬大袖袍的遮掩下,死死地攥緊!
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爆出可怕的青白,手背上虬結的青筋劇烈地跳動著,如同瀕臨崩斷的弓弦。
秘境深處,一處被厚重苔蘚和盤結古藤掩蓋的巖壁角落。我指尖凝聚一絲冰冷的劍氣,
無聲劃過。苔蘚剝落,露出一個尺許見方的隱秘暗格。暗格內(nèi)空無一物,
唯有一串物事靜靜躺在積塵之中。珊瑚手鏈。
由九顆大小均勻、色澤明艷如血的深海珊瑚珠串成,中間綴著一顆小巧的、潤澤的避水珠。
樣式古樸簡單,卻透著一股歲月沉淀的溫潤。原書里,
這是楚硯贈予他那位早逝白月光的定情信物,象征著他心底唯一柔軟而不可觸碰的角落。
它本該在某個重要的情節(jié)節(jié)點,由他親手取出,睹物思人。而現(xiàn)在,它竟被遺忘在此,
落滿塵埃。我曾無意間在師尊書房的暗格里見過它一次。鬼使神差地,趁他不在,
偷偷拿出來,在掌心里捂了許久。那夜月光很好,我躲在被子里,
將這串冰冷的珠子貼在臉頰,對著窗外清冷的月光看了很久很久,
想象著它曾屬于怎樣一個美好的人,想象著師尊為她戴上時溫柔的眼神……心口酸澀得發(fā)脹,
卻又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隱秘慰藉。指尖拂過那依舊溫潤的珊瑚珠,
冰冷的觸感沿著指尖蔓延。我驀地低笑起來,笑聲在寂靜的巖洞里回蕩,空洞而蒼涼。
原來如此。原來連做個替身,都只是我自己一廂情愿的癡心妄想。在他眼中,
我大概連這串被遺忘在此、落滿塵埃的信物都不如。何其可笑。暗格旁,
便是翻涌著灼熱氣泡的巖漿池。粘稠的暗紅色漿體緩緩流淌,散發(fā)出足以焚金融鐵的高溫,
將空氣都炙烤得扭曲變形。紅光一閃!
那串承載著原書情緣、也映照著我所有卑微妄念的珊瑚手鏈,
被我毫不猶豫地拋入那吞噬一切的滾滾熔巖之中!嗤——!輕微的爆響聲中,
珊瑚珠瞬間被赤紅的巖漿吞沒、融化,連一絲青煙都未曾留下?!笌熥?,」我側過臉,
任由巖漿池蒸騰的熱浪將半邊臉頰映得一片冷硬的紅光,聲音平靜無波,卻字字清晰,
「這東西,沾了太多塵埃,臟了?!刮翌D了頓,目光投向巖漿深處那最后一點消失的暗紅,
仿佛在凝視著某些被徹底焚毀的過往?!笩烁蓛??!古K了的,何止是這一串冰冷的珠子?
還有我那捧出又被踐踏的真心,那自以為是的癡情,那些在寒玉階下被凍僵的日夜,
那些被當作笑料喂了靈犬的心血……所有的一切,都該在這焚盡萬物的熔巖里,化為烏有。
就在最后一個字音落下的瞬間,身后巖洞的拐角處,
傳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楚硯的身影出現(xiàn)在洞口,臉色蒼白如紙,
仿佛剛剛承受了某種無形的重擊。他死死盯著巖漿池面最后一點漣漪消失的地方,